你不必一生記得我 |
送交者: 試着貼一篇 2004年12月13日10:18:47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在我的家鄉, 有這樣一種說法, 那就是: 夫妻若是感情好到一輩子沒紅過臉兒, 那麼萬一其中一個哪天先去了, 另一個很快也會跟着去. 我這裡的"去"是指"去天國". 在鄰居郝爺爺, 郝奶奶身上, 我看到了這種說法的靈驗. 郝奶奶患病臥床八年, 郝爺爺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從未嫌棄過. 他常說:"我倆一輩子沒紅過臉兒, 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嫌棄她?" 郝奶奶終因生命衰竭而逝. 郝爺爺顯然是精神, 體力同時不支. 老人家每日清晨, 必是早早起身洗漱, 然後, 面向西方而立, 很恭敬的鞠三個躬. 剩下的時間就是終日沉默. 八個月後, 郝爺爺就在毫無先兆的情況下, 在自己的床上歸西了. 這件事令所有鄰舍都感慨萬千. 那一年, 我只有十九歲. 世界在我眼中仍就是黑白分明的. 我只覺得郝爺爺, 郝奶奶的這種情感真是盪氣迴腸, 而我和未來丈夫的感情也應該達到如此境界. 大學畢業後, 我去一所中學教書, 並擔任校團委書記. 大概一年後, 化學組的一位年青女教師患了白血病, 時日無多了. 我們團委的幾位老師就經常代表學校去探望她. 每次去, 她的丈夫都在她的身邊陪伴. 送我們出來時, 常常一個大男人蹲在那裡哭, 看着令人揪心. 他們結婚已有三年, 但感情好得象結婚只有三個月. 我常常一看到他們, 就會想起郝爺爺, 郝奶奶. 年青的女教師最終還是去了. 在學校舉辦的小型追悼會上, 她那年輕的丈夫傷心欲絕, 實在讓我們看得心碎. 也是八個月左右吧. 一天, 校長到團委辦公室交代我們說, 代表學校再去慰問一下女教師的丈夫. 不要人不在了, 就好象沒學校什麼事兒了. 於是, 我和另外兩位同事就買了水果點心, 選了一個周末尋到他家來. 剛一進門, 就被一股新鮮的油漆味兒嗆到. 再定睛一看, 女教師的丈夫頭上裹了塊舊毛巾正在粉刷牆壁. 還有個年輕女人在油漆窗框. 我們就愣了. 女教師的丈夫倒也爽快, 給我們讓了座位, 就告訴我們他快要結婚了. 這回, 我們簡直就是傻掉了! 不知道那天我們是怎樣結束拜訪的. 因為我的頭腦確實有些糊塗. 只記得一位同事說, 這回可以跟校長說, 確實沒咱學校什麼事兒了. 那一年, 我二十五歲. 雖然說已經知道現實的世界紛繁複雜, 並不可以一廂情願的去想某些事, 但八個月就忘掉一個人, 我實在還是認為快了些. 現在, 我早已結婚, 並且有了自己的女兒. 生活在我面前早已從浪漫的言情劇轉換成了寫實的紀錄片了. 再回過頭來想, 我竟覺得女教師丈夫的做法比郝爺爺的可取. 因為, 當一個人先走了以後, 另一個的生活總歸是要繼續的. 與其讓他在痛苦中生不如死, 反不如讓他早日忘記, 早日快樂起來. 沒有人有權力要求生者為了證明愛情而為死者搭進自己的整個生活. 所以, 我偶爾感慨時, 就對先生說:"請你現在好好愛我. 但你不必一生記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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