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大劇， 扯大劇，
姥姥家唱大戲，
接閨女， 叫女婿，
小外孫(女)也要去。

姥姥一輩子生了14個孩子， 活下來10個。 七男三女，其中七個長大以後做了教師。
做教師的屬清貧階層，但每年一寒一暑兩個假期確是無人可比的。每次一放假，我
媽媽，阿姨們和舅舅們就拖兒帶女的搭火車乘輪船從四面八方殺回姥姥家， 那叫一個
浩蕩！兩三天內，平時兩三個人的家變成了二三十人的大集體宿舍；原本空空的三個
院子，住滿了兒子女兒兒媳女婿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閒時冰冷的兩個灶火也重新點
火燒飯。我家姥姥此時總是搬個椅子坐在樹下，喜滋滋地看着我們這群上竄下跳大呼
小叫的丫頭小子們。

姥姥家解放前成分高， 49以後全家老小被趕出正堂宅院，住進了原本僱工住的院子
里。俗話說的不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僱工住的也是里外三套院，院門，房門
和窗戶都是古式圓形，加上院中兩棵大槐樹，樹下的石桌石凳，足以讓我們這些在
大城市裡住鴿子籠的孩子們如同進了大觀園一樣欣喜若狂。在糊裡糊塗拜過了大姨
二姨夫三舅四舅媽五表哥六表姐以後， 我們五個年齡相近的表姐妹便迫不及待地沖
進我們位於里院的女生宿舍。屋子裡一個大通炕占去屋子的2/3，外加一櫃一桌。供
我們使用的也就是這一個炕。誰也想不到，這個大通炕日後成了我們表姐妹的戰場
了。不過頭兩天剛見面，都是8歲左右的女孩子，那教一個瘋。姥姥家有個講究：迎
客餃子送客面。所有家都到齊的第一天晚上吃餃子。肯定是肉餡，是不是純肉的，
就不記得了。到現在，我也無法想象這些大人們是怎樣包出這近千個餃子，餵飽了
大大小小這一家子。頭幾天，還輪不到我們這些小的幹活，只要不添亂就謝天謝地
了。於是我們就踩着草垛爬到院牆上，坐成一排看着風景，聊着天兒，唱着歌兒。。。
可美了。

姥姥家在海邊。出了村子，再穿過一片大樹林，就到了沙灘。頭幾天的混亂一過，
我們立刻就跑到海灘去揀貝殼，踩螃蟹。會游泳的跳進水裡就沒影兒了，向我這種
旱鴨子，就在水邊玩兒，也能玩個全身透濕。每每到這時，我四表哥就特別牛皮。
他從小跟着我姥姥長大，整個一個小漁哥。你看他帶着我們十幾個表兄弟姐妹從村
里走過時那付神氣勁兒，腰挺得直直的，頭仰得高高的，觜咧得大大的，可德性了。
穿樹林時，專門揀不好走的小道，自己鑽得飛快，讓我們是看得見，卻追不上。每
次快到海灘時，四表哥都要我們女生背過身去，把眼睛閉上。然後跑出樹林喊：遮
上，遮上！我表姐妹來了！那付腔調就跟喊鬼子進村了似的。我不懂他在喊什麼，
總以為四表哥又在耍我們女生。後來忍不住回去問我二舅媽，結果挨了一巴掌：人
家摸魚的不穿上褲子，你們小姑娘家能到海灘上玩兒嗎！啊？！

那個時候的海很富，魚兒蝦蟹多得不得了。有些人家就拉個淺水網，借着漲潮
落潮，就能兜上幾大筐魚。所以我們每次去海灘，每個人都帶個小背簍。趕上個淺
水網，我們就能在海灘上揀到不少魚。當然小魚是不許揀的，否則四表哥會罵的。
若趕巧沒人拉網，我們也不會空手而回的。四表哥教我們踩螃蟹。在沙灘上你會看
到許多小孔，有的裡面就有螃蟹。用腳趾頭把孔撥開，如果有螃蟹。一會兒它就會
自己爬上來。有經驗的，會看孔，用腳一撥，一會兒螃蟹保證上來。人家那是真正
的叫踩螃蟹。象我這樣的，手腳並用，臉都快趴到沙子上，千呼萬喚，也不見螃蟹
上來。好不容易看到螃蟹的大鉗子了，又不敢用手拿。眼見着它上來，橫着爬得可
快了。我是一邊跟着跑，一邊叫着，眼看着它跑進海里了。一點兒脾氣也沒有。後
來慢慢的會看孔了，會用手拿螃蟹了，自己的小背簍也就滿起來了。不過，腳趾還
是經常被夾到，很痛的。當我一瘸一拐地走進院子，二舅媽樂了：瞧，玉雪兒會踩
螃蟹了！咱們今晚好好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