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程程走過,努力綻放着青春,我是孤身行路的旅人,許多車在身邊停駐或邀我同行,也有人
默默追隨十載光陰,我始終下不了決心,情願寂寞看風聽雨,情願獨自跋涉前行,累了時就會想:如
果我的那另半個圓不是和我拼得正正好的話,一路磕磕碰碰心血淋漓,我寧可自個兒挪着往前蹭,可
是,天衣無縫的那半個圓在哪兒呢?
曾有篇文章說一美女垂垂老暮時忍不住向人傾訴心底秘密:當她還是在農村的一個小女孩時,自然災
害中鄰家男孩飢腸轆轆好容易獲得一碗粥卻遞給她,這一生閱人無數所有的珍珠寶石在她眼裡其實都
比不上當年那一小碗冷粥珍貴。我亦有同感。我小時是個極度自卑自閉的孩子,不愛玩鬧只愛囫圇吞
棗啃書,所以四年級就突然嚴重近視,又不敢跟老師講,那時考試是老師用粉筆把題抄黑板上的,我
的同桌就拼命地加快速度同時抄兩份卷子,結果因答題時間不夠我倆每次都一塌糊塗有難同當。幾個
月下來班主任一氣之下把我們分開調了座位,我才說了實話。很可惜從此就被安排在第一排不能和他
同座了,更可惜那時男女生涇渭分明我從來都沒勇氣說出我的感激。
隨後一晃就畢業了又不在同所中學,我上初二那年冬天,從校門走出時驚覺他就站在門口,他死死地
盯住我表情嚴肅。我不知他是不是在等我,慌亂中只顧低下頭快步走路,走出一站路偷偷回頭才失落
於他並沒有跟在我的身後。
好多年過去了,我也近而立之年,有時想想合肥也並不大,為什麼無意中碰到的都是熟人卻總也遇不
上想遇的人?小學同學全失去聯繫,偶然有天抓到一個就忍不住打聽他的去向,對方一臉茫然:“不
知道,好象早就搬家去上海了吧。”有時我也想,其實真在大街上迎面相逢人海渺渺世事茫茫我們也
認不出彼此了吧,我居然就這樣在生命的糊塗和無常里把他給丟了。
我的工作是一家外企安徽市場的負責人,每月要去上海總部開會,說不清到不明的是:我每次到虹橋
機場都控制不住想他,因為記得他父母都是民航的,不知他是否也在滬航工作?當年比我還矮一點的
他現在應該是很高了,應該是個清瘦又沉穩的男子,應該已結婚成家了,也許都是當爸爸的人了,也
許,也許早都忘了我,可我卻真的無法忘記他,忘記在“分分分學生的命根”的時候他是怎樣不顧一
切地選擇和我共患難,他甚至怕我心情不好時常放學悄悄尾隨着跟到我家院口再悄悄離開,他在同學
嘲笑我“小四眼”時扔掉書包就上去打架......他從來沒對我笑過,也很少和我說話,還老是冷着臉不
看我,可我半生聽過的甜言蜜語見到的瘋狂熱情竟都比不上他當年的沉默。所以我常常會在空曠的候
機廳聽一些老情歌聽到落淚,沒有人知道外表強幹的我內心一片痴傻,沒有人知道我的傷心只是因心
深處一塊最脆弱的地方不肯示人。
我知道這世間千千萬萬俗塵男女都是跌跌絆搬鼻青臉腫地湊乎着一個一點兒也不圓的圓滾了年復一年
春夏秋冬,我是這樣渺小的一個凡人小女子不應奢求也無能奢求,我只是想謝又怨造物主的殘酷,讓
我有緣分和他相逢在那樣單純如紙的歲月,又讓我無福分和他相攜在這樣溫情如水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