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朴: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連載3) |
送交者: 張朴 2015年04月03日05:09:50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10
我的出現顯然使阿塔手忙腳亂,她像要站起來迎我,卻似乎又有顧慮而沒動。其他三人看我昂首而入,無不大吃一驚。我朝着他們笑,沒人理睬我。隨後發生的一幕,簡直不可思議:只見每個人同時伸出手,去搶一張放在餐桌上的照片。徒洛動作敏捷,先抓到,飛速塞進了衣袋,這才回頭看着我,面帶幾分尷尬說:來啦?
我暗自稱怪:這張照片有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他們會怕我看見?徒諾要我坐下,順手抓起一瓶啤酒遞過來。我本來只想把阿塔叫到門外,說幾句告別的話就走。稍作猶豫,我接過啤酒,定下心來:那就再坐坐吧。
我直接走到阿塔身邊坐下。阿塔輕聲問:你怎麼找到的?我故意不搭理她,面向嘎登說:我是為買佛像而來。徒諾插話說:還麻煩你跑一趟,我們應該來見你。我說:明天上午我要飛北京,參加幾場拍賣會。徒諾說:嘎登答應賣了。我說:那我叫公司的文秘跟你聯繫交貨付款。徒諾連說好的好的,舉起啤酒瓶向我伸過來,看得出他滿意之至。嘎登一直表情冷淡,這時也舉起了啤酒瓶。只聽砰的一聲響,我們的酒瓶撞在一起。嘎登仍不同我說話,側身跟徒諾用藏語交談起來,他的意思很明顯:沒你什麼事了,走吧。
阿塔必定看出了我的窘迫處境,用手碰了我一下問:你不是要講你母親的故事嗎?我裝作沒聽見,目光越過她,對着那個戴眼鏡的一聲吆喝:你好!他和善地對我微笑了一下,卻不作聲。阿塔看看他又看看我,笑着對我說:他不懂漢語,你可以跟他講英語。
我在倫敦生活的大部分時間,都用於經營中餐館了,英語口語還算過得去,但畢竟有限,很怕露乖現丑,所幸,交談的內容不複雜。他告訴我他叫秋尼巴松,在拉薩一所中學當英語老師。教英語的?我好奇地問:你在哪裡學的英語?秋尼巴松說:在印度。我嘴角掛着譏笑回頭用漢語對阿塔說:難怪他的口音重,那地方能學好英語?我見過的阿叉(印度人)多了,一個個的英語發音聽着像驢叫。阿塔依然臉帶笑意,卻用話刺我:你的發音也不怎麼樣,也就是馬叫跟驢叫的區別吧。雖然她在開玩笑,但我心裡很不受用,惱火地說:我知道你看上這個戴眼鏡的了。
阿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不想理你了。她扭過頭去。我譏笑說:連手機都關掉了,你還打算理我?剛好徒洛過來勸酒,我一掌把酒瓶推開,站起身來,咕噥了一句:我不打擾你們了。
餐館外行人稀少,有車偶爾馳過,營造出一種冷漠的氣氛。形單影隻的我,呆呆佇立街頭,整個世界好像都與我無關。就這麼徹底跟阿塔拜了,雖心有不甘,也只好認命。我抬腿正要離去,猛然感覺到了什麼,轉過身來:阿塔就站在我的身後!
依然是那微翹的鼻尖、粲然的笑臉。張哥,只聽她說:剛才我講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我傻傻地看着她,不知該說點什麼才好。阿塔又說:關手機的事,我想向你道歉……
不要解釋了,阿塔。我把聲音壓得很低。你聽我說。
嗯?阿塔盯着我,眼皮也不帶眨的,讓我心慌。
阿塔……要是我對你講了,你會怎麼說……我躊躇了一下,鼓起勇氣。我想……我可能愛上你了。
一絲驚喜掠過阿塔的臉,她故意撅起嘴說:只是可能?喔,太叫我失望了!
她立刻學着我的口氣問:有多壞?
我也學着她說:要多壞有多壞!
阿塔輕聲笑了,我伸手把她摟住:你明天跟我去北京。
阿塔推開了我,叫了一聲:張哥。忽然又沉默了。
秋尼巴松這時出現在餐館門口。我用眼的餘光瞟着他,他臉上的微笑已不見了,眼含挑戰,朝這邊走來。我匆忙對阿塔說:明天我在機場等你。阿塔也不搭腔,神色飄忽不定,忽然她扭頭隨秋尼巴松而去。
我失魂落魄地走進香香茶樓,牌友們正在牌桌前鏖戰,見我滿臉陰霾,畢竟都是熱心腸,爭先恐後地問候,又七嘴八舌地議論。李斯說:你老擺出一副戰無不勝的神氣,吃點苦頭也好。趙悟說:你娃頭兒沒有挨刀子,已經算走運囉。王耳說:你都多大年紀了,怎麼還跟個發育欠成熟的中學生似的。
我要他們都別吵吵,我說我他媽的早忘了誰是阿塔!香香邊聽邊捂着嘴笑,連譏帶諷,聲稱要教我怎樣去重獲芳心:阿塔不是喜歡看好萊塢大片嗎,反正你也不缺錢,把整個電影院包下來!事先別聲張,讓徒諾請她來,先放一段有浪漫情節的電影,突然中斷,這時你出場,單膝跪下,獻一枚“克拉”儘量多的鑽戒。話音未畢,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我沒在茶樓久呆,歸家後依然愁腸百結,難以入眠,一早打電話把文秘叫來,開車送我去了機場。我知道阿塔不會來,卻心存僥倖,苦等着,企盼着手機鈴響,直到飛機起飛前的最後一刻。
11
連續兩天,奔走於北京各主要拍賣公司看預展,壞透了的情緒逐漸舒緩了。夜深人靜,坐在酒店客房裡翻書看報,或對着電視機發愣,每每還會想到阿塔。長久地回味,哪怕一顰一笑,總能喚起我陣陣遐想。她的單純、直率;她的頑皮、風趣;她的撩人歌喉!我時常有一種把阿塔挽在手裡的感覺,但這種幻覺只是瞬間的閃現,平靜之後,卻更有一種無限的眷戀。
愛是不需要理由的,來了就來了,很像當年我對前妻的愛。
活潑,俏麗,窈窕身材,又能言會道。大學英語系的系花,我花了兩年才追到。我的愛的誓言,就是當她面用水果刀扎手腕,搞得鮮血淋淋,以示忠貞不渝。她回報以淚水、親吻。那時我們正年輕,追求還很單純。我們的愛,有靈有肉,似乎擁有了對方便擁有了一切。最終結婚時,因為沒有房子,我在報社的單身宿舍就成了新婚之夜的洞房。那天的成都特別冷,屋裡沒暖氣。躺在單人床上,緊摟在一起。心熱、情熱,汗水潮濕了身體,那是我們一夜甜蜜的見證。忽然她說口渴,我起身為她倒水,暖水瓶里的水還冒着騰騰熱氣。當我把茶杯送到她手邊時,她沒有接,卻支起半個身,頭靠着我的胸,說要愛我到永遠。
雖然這個永遠,其實並沒有多遠。
前妻要去英國讀碩士學位。我毅然辭去記者的工作,跟她來到倫敦。為了支持她讀書,我在一家中餐館打工,從洗碗、砧板、配菜,一直干到炒鍋、二廚、大廚,日子過得昏天黑地。好在幾年後我跟朋友合夥開了家小餐館,生意日漸紅火,早已獲得學位的前妻也找到像樣的工作。總算苦盡甜來,想不到前妻會在這時變心。
她頻繁出入洋人們的社交聚會,時不時得意地向我聲稱她又見到某個名人。還會發出一兩聲感嘆,說她現在才懂得什麼叫上流社會。轉而開始罵我無能,經常性掛嘴邊的話是:像你這樣的中國人,一輩子就只能在英國社會的邊緣討飯吃。言外之意,她正在步入主流社會,我成絆腳石了。終於有一天,一個自稱律師的白人,滿臉傲氣把我叫出餐館,宣布他跟我前妻相愛了,要我讓道。暴怒之下,我衝進廚房抓起菜刀要砍他,被眾人攔住。我又拎着菜刀四處尋找前妻。當警察趕來時,我正揮舞菜刀,狂呼亂叫。在警察局的牢房裡我呆了一天又一夜,躺在硬木頭板上,我毅然做出決定:離婚,賣餐館,回成都。
成都已經變成一座物慾橫流、肉慾泛濫的城市。活在成都,你可以沒有愛情,但不能沒有錢。這裡的女人已經習慣了用“性”來作交換的籌碼,而男人也因此更加玩世不恭。像我,心既已破碎,也就不再寄情於愛,樂得隨波逐流,悶頭掙錢。我老早就喜好古董,在英國時,經常出入大小拍賣會和古玩市場。我收了好些清代康、雍、乾的官窯瓷器,也算運氣佳,其中兩件,在香港拍出了天價。如今,豪宅靚車,應有盡有,我身邊的女人走馬燈似的換,什麼年齡段的都有,最終分手往往是因為我不願承諾結婚。我的生活需要女人,但經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我變得難以愛上任何女人。在我看來,男人與女人的關係,就是利用和被利用,這使得我對愛,感到既不可望,更不可及。
誰能料到我還會陷入愛的紛擾,神魂難定,欲罷不能。
12
我計劃在北京呆一周。第三天下午有一場拍賣會,我看中了一件嘉慶青花玉壺春瓶。由於標價偏低,我估計競拍將很激烈。我一直在盤算我的最高出價,眼看拍品就要開拍,我集中起注意力,好似臨戰前夕的緊張。偏在這節骨眼上,手機響了。我斜瞅了一眼屏幕,手掌劇烈一抖,手機差點沒掉地上,我以為看花了眼,因為屏幕上顯示的是阿塔的號碼。
我衝出了會場。你都好嗎?我壓住亂蹦亂跳的心,裝作平靜地問。
我打了無數電話,你沒接!阿塔不滿地說。
我這才注意到手機上的記錄,居然就沒聽見!我趕緊解釋,阿塔根本沒心思去聽,連聲說:還不快來救我!
什麼?我沒聽明白。
阿塔說:我在出租車上!
什麼?我仍是不明白。
阿塔大叫:我在北京!
我的天,在北京!我激動地說:你快把手機給司機。
我把酒店地址告訴司機後,迅即離開拍賣現場,剛好聽見拍賣師宣布我看中的拍品開始競拍。我沒有停步,古董已算不了什麼了,我心裡只有阿塔。雖然拿不準她是否愛我,但她終究來了,我快樂得發瘋!
阿塔已經在酒店大堂里等我。我一句話沒說,上前先摟住了她。就像三天前的深夜我要吻她那樣,阿塔的兩隻手又抓住了我的胳膊。別在這裡,她悄聲對我說,周圍的人都在看着。我沒理會,吻了她的嘴唇,然後直勾勾地注視着她,好似情人分別多少年後的重逢。阿塔變得局促不安起來:別這樣看我,別這樣,好嗎。我吁出一口氣說:你到底來啦。阿塔歪着頭問:不歡迎?我笑着說: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去。阿塔說:不餓,就是想喝水,口渴死了。
我要阿塔跟我去房間,那裡有礦泉水,各種軟飲料,還可以沖咖啡或奶茶。乘電梯時,阿塔挽住我的胳膊,我也把手放在她手背上。一路她的手機響個不停,她都沒接。來到房間門口時,阿塔索性把手機關掉。我開玩笑說:偷跑出來的吧?她嗔了我一眼說:你以為我去哪兒還要請假!
房門剛一關上,阿塔就問我:有酒嗎?我說:你想喝什麼。阿塔說:給我倒杯紅酒,多加點可樂。隨後坐到沙發上,拿起一本雜誌,翻看着。我把兌好的酒遞給她,阿塔一口氣喝乾。我說:屋裡這麼熱,還不把大衣脫了。阿塔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脫。她裡面穿着緊身薄毛衣,隆起的乳房撐起一道誘人的線條。我已是激情難捺,上前抱住了她。哦,張哥。她低聲地說,並不推卻,而是用雙手摟住了我的脖子。我開始吻她,吻她的翹鼻尖、薄唇、黑眸子,吻她光滑的脖子、前胸。她渾身下沉,幾乎癱在我懷裡。當我為她寬衣解帶時,她吶吶地說:是不是太快了,太快了。
我以為永遠不會發生的,就這樣發生了。初次的交歡,跟初次的交談一樣從容。我俯身摟住她光滑的肉體,她分開雙腿,擺出迎向我的姿勢,自然而優雅。在我手忙腳亂、欲進未進時,我聽到她柔聲說:慢點,別急。我仍然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阿塔就在我的身下,皮膚細膩、嬌嫩,目光恍惚、醉迷。我渾身戰慄在難得的亢奮中,愛撫不已。霎那間雲消雨散,阿塔把嘴巴貼在我的肩頭上,調皮似的用牙咬了兩下。一股悠然的快意溢滿我的全身。我一聲呼喚:
阿塔。
嗯。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傷心。
真的假的?
我第一次見到你,其實就愛上你了。真的,雖然從未見過你,我好像早就在愛着你。
嘴真甜,老實交待,對多少女人這樣說過?
就你,一個!
我才不信,你的朋友都說你這人很“花”。
我急忙辯解:那只是為一時的滿足,並不重要。關鍵在於你是否真正愛上了一個人。
這話我愛聽。阿塔邊說邊抿着嘴笑。
你呢,我反問她:有過多少男朋友?
嗯——阿塔拖着長音說:男朋友倒有一些,只是,光屁股的男人就見過兩個。我哈哈直笑,又問:我是不是其中之一?她半帶羞澀地說:不告訴你。少頃,又嗯了一聲,表示我說的沒錯。
我要阿塔說出誰是另一個光屁股。阿塔只簡短地說:以後告訴你。我酸酸地問:不會是秋尼巴松吧。阿塔滿臉不高興地說:我猜到你就會這麼想!忽然她俯過身把我摟住說:求你了,不要再談他了。我親了她一嘴說:好的。
可沒等聊幾句,我忍不住又問開了:嘎登怎麼會把秋尼巴松介紹給你?阿塔說:兩人是好朋友,我哥在拉薩有商店,他是常客,我哥說他很有頭腦,將來能成大事。不說了不說了,阿塔好似醒悟過來,我說過不說的。
行呵行呵。我嘴上答應着,卻接着問起來:那天在包間裡,你跟他的頭都快貼上了,聊什麼呀,這麼親熱。阿塔說:我們在談拉薩,秋尼巴松很小就跟父母離開了拉薩,讀完大學從印度回來,他發現拉薩已經完全變了,很讓他失望。我問為什麼?阿塔說:老房子都快拆光了,一棟棟新建築看上去更像漢人城市的翻版。酒店裡妓女成堆,滿街商店招牌,幾乎都用漢字。說藏語的,越來越少了。不說了不說了,阿塔又叫開了,我說過不說的。
我翻過身子,側臥在一邊,撫摸着阿塔修長而年輕的身體,我把臉貼在她的乳房上,舒適而溫暖。阿塔,我眯縫着雙眼說: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保證跟秋尼巴松無關。阿塔不吭氣。還記得嗎,那天我剛走進包間,三個男人去搶一張照片,究竟怎麼回事?阿塔不回答。什麼寶貝呀?我又問。阿塔仍不吱聲。我急了,抬起頭喊:你說話呀!阿塔突地抬起半個身子,臉朝着我,神色凝重地問:你了解我們藏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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