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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風雨中(四)(ZT)
送交者: 說我似的 2002年03月17日21:09:44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Banner 10000131 相思風雨中(四)

  十二、多少愛,留在相思風雨中

  張華被興子等四人約到了西關俱樂部的酒店裡。四人沉重的臉色與張華的意氣風發產生了截然的對比。張華略帶詫異地看着他們的表情。"怎麼了呀,哥們兒?天沒塌來來吧?"他習慣地哈哈笑着,就像錄音機製作好的一樣。
  仍是興子先開了口,"華哥,小華生,沒給你撥電話吧?"
  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張華驀然間像被燙了一樣:"華生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了?"
  "華哥,你不要急,華生沒出什麼事兒。"因為興子的沒頭沒腦的話而使張華如此的着急,慶子白了興子一眼,"是華生要我們轉告你,他在想辦法,讓他的爸爸放你一馬。"
  張華長出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啊。他一個小孩子家,能左右得了他的爹?"
  興子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像張華什麼都知道了一樣。
  張華是知道了,可是只知道了一半兒。上午助理撞門進來,激動萬分地告訴他,由於不知道的什麼原因,與省海外集團簽約的那一家原先答應給張華他們公司供貨又反悔的的公司現在又答應,全部按時履行原來簽訂好的合同。這樣,張華的公司也就能按照合同規定,與省海外集團按時履約,只要不在貨物驗關時出問題,張華的這一筆生意,就順順噹噹兒的完成了。張華的公司,在即將破產的一瞬間,得到了起死回生的轉機。張華以為是上天垂顧他與小華的愛,讓他不再走上街頭練攤的地步,讓他能夠繼續在商場叱咤風雲。公司里死氣沉沉的空氣一掃而空,剛才還在商量着如何解散各自過活的話題,轉眼間就被如何履行合同,再做新的生意代替了。傍晚時分,興子他們約他到老地方見,他還以為是他們也知道了這件事兒,一同向他道喜來呢,他興沖沖地趕來赴約。現在看,不完全是那麼一回事兒。他不知道,是華生答應了他爸爸的條件,就是永遠與張華分開。雖然這個條件是華生最不願意的,可是他不想因為自己,毀了張華創業十幾年的成果。興子他們幾個斷斷續續地將華生的意思轉告給了張華。
  興高采烈的張華憑空被潑了一頭的冷水。他呆呆地坐着,似乎已聽不到興子他們在講什麼,是不是與自己有關。兩道淚水慢慢地從他的臉上滑下來。"他都是為了我,他都是為了我呀。"他喃喃自語着。
  "華哥,想開點兒吧,別說你們不可能有什麼結果,就是他爸爸答應了,你又能怎麼樣。"興子勸着。
  "華哥,你得懂小華生的心,其實他與你一樣的心痛的。"長順手搭在張華的肩上,輕聲地說。
  "說句不該說的話,華哥。"慶子自己給自己掉了一杯酒,"就是你真的好這個,也不值得將自己全都押在華生的身上。他倒是很夠意思。不過,你想想,華哥,從你們認識到現在,你們快樂的時候多還是不快樂的時候多?華哥,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你們別說了,我都懂。可是我……我……"張華推開椅子站起來,向裡間走去。那曾經是他與小華生一起渡過很多快樂時光的屋子。其他的幾個人也都跟過來。張華坐在寫字桌後,從桌上拿起他與華生的照片。"誰給我一枝煙。"
  "捨不得那是自然的,可是,華哥……"興子接着自己的話題。
  "興子。"長順不滿地看了一眼興子,打斷他的話。"華哥,你若有什麼話,不妨對我們幾個講,咱們多少年的了,你也知道我們。"
  "我????講什麼講?我還有什麼好講的?我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不住,我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我就覺得,天上不會掉餡兒餅,怎麼的好好兒的,那家公司就不履約了,寧可交違約金,現在又是突然地答應了。我就覺得不對頭。一開始我就掉進了人家做好的扣兒裡面去了。"張華憤憤不平地說着。
  長順並沒有因為張華的暴怒而不悅,這些人里,如果說論交情,他們誰也不差,可是若說真的能理解張華,還應該說是他,因為他們是同路人,雖然興子他們並不知道。他站起來,到飲水機里接一杯水遞給張華,在低頭的時候,發現飲水機下面的柜子門開着。他順手拉一下,發現裡面放滿了各式的衣服。他呆了一下,五顏六色的衣服,顯然不是張華的,他拿出一兩件,看了一看,立即明白,這是華生的衣服。看來是張華為華生買的,可是,自從買了以後,他們再也沒有來過這裡。
  四個人連吵帶勸的,最終也沒有一個結果。火爆脾氣的興子沒頭沒腦地扔了一句:"天下的好男孩兒多得是呢。"那三個人走了,房間裡又只剩下張華一個人,像一個被困的狼一樣,在屋裡轉着圈。服務員進來收拾桌子,被他不客氣地趕了出去。"去去去,明兒再來收拾。別在我眼前轉,我煩着呢。"乖巧的服務員伶俐地將桌子撿淨,推着車子走了。
  華生的家裡。
  自從與爸爸談了讓他放張華一次,他堅決與張華斷絕關係以後,華生似乎變了一個人。臉上再也沒有了天真爛漫的笑容,對家裡的人,包括他的嬸嬸,也只是微微地笑一下,然後就在自己的屋子裡,一坐就是半天。他的嬸嬸也覺得在兒子身上,發生了什麼很重大的事情,雖然這三口人誰也沒對她講過。沉悶了幾天,就要過年了。街里春節的氣氛已開始濃起來。她也越發地呆不住。鄉下的家裡面,還不知道什麼樣兒了呢,雖然她撥過幾次電話,那邊都說很好的,讓她在這裡好好的照顧華生,可是她心裡明白,八十多歲的公公婆婆,雖然身體仍然是健朗,可是基本上做不了什麼事兒了,一切都要指着她的也六十好幾的丈夫。她不能在這裡多呆了,鄉年的過春節,是一年裡最大的事兒。在白天,她將自己帶的東西都收拾好,又去看看在書房裡看書的華生,她沒有去打擾他,看書總是一件好事情嘛。晚上,她趁李遠山夫婦都在的時候,叫住他們:"二弟,弟妹,我明兒個可是得回去了。家裡一堆的事兒呢,不能什麼都指着爸媽啊。"
  "這又何必急呢,大嫂,我看不如這樣罷,我哪天將爸媽和大哥都接到我這裡來過年就是了。"華生的媽媽接口說。
  "不行呀,弟妹,鄉下的年,沒個人主着,叫別人看着也不好呢。"
  "我看這樣罷,家裡也離不開大嫂,她要回去,就回去吧。"李遠山打斷了她們的話,"今年我看來是不能回鄉下了,家裡也不少什麼東西。"他停了下來,對着華生的媽媽說,"你去拿來吧。"
  "哎,好。"華生的媽媽站起來,向他們的臥室走去。趁着這空檔兒,華生的嬸嬸低着聲音說:"二弟,我看小華兒這幾天不大對頭啊。"
  "沒什麼事兒,大嫂,小孩子家,三天晴兩天陰的"李遠山笑了一笑,看起來很勉強,知子莫若父,做為華生的爸爸,他自然知道華生是為了什麼。
  "我看不是吧",華生的嬸嬸說着,"這孩子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們看着,是不是該為他張羅了?"
  "唔,這個,這個",李遠山尷尬地哼了一聲。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因為華生的心事兒,他不能對嫂子說清楚了。
  "什麼這個那個的呀,咱爸咱媽,過了年可都是八十開外的人了,這正是俗話說的'老健春寒秋後熱',都是靠不住的,不是我大過年的說不吉利話,你想過沒有,他們不看到孫子成家立業的,能閉上眼嘛?再說了,我都六十的人了,鄉下我這把年紀的,可還有不抱孫子的嘛?"
  "過了年兒再說吧,好嘛?其實我也急的。不過你看,這孩子三天好二兩病的,怎麼的也得將身子骨將養得結實一點嘛。"李遠山支唔着。
  "說起這個,我倒是有幾句話。"華生的嬸嬸看了一眼華生的房門,"你們對他要求也別太過了,他還是孩子呢。咱們兩房頭兒,可就是這一個寶貝。我看他長得得人意兒的,不會出什麼大不了的錯兒。"她笑了一笑,"你就沒想你小時候那個淘勁兒嘛?現在做了爹,就扯五喝六兒的教育起兒子來了。"
  李遠山也笑了起來。這時華生的媽媽拿着一個小包走了出來。"大嫂,到年兒下了,我也想不出給家裡買什麼東西,這是給爸媽過年的,你收着吧。"說着,遞給了華生的嬸嬸。
  "這是怎麼說呢,你們年年的都拿這麼多錢。"華生的嬸嬸推辭着。
  "不是這個話,大嫂,咱們是妯娌倆,我是不能回鄉下去的,大事小情兒的,還不都是你嘛。你替我們盡孝,我們盡點兒力。"
  "今年別拿這麼多了,華兒的病剛好,還得將養呢。"華生的嬸嬸從中抽出了一疊放在茶桌上。
  "這不必了,大嫂,再怎麼着,不差這幾個錢兒。"華生的媽媽又將錢拿起來送到了華生的嬸嬸手中。"遠山,明兒個可有車嘛?"
  "讓老周送一次吧。我明天走着去就是了。"李遠山應着。
  "那就這樣兒吧,天也不早了,大嫂還是早一點休息吧。明兒個還得坐車呢。"
  "不差這一會兒,再說點話兒。華兒這幾天不大高興,你們啊,也別萬事兒都求全了,畢竟是孩子嘛。他的婚事兒,你們也該想一想了"華生的嬸嬸又將對李遠山講的話對他們二人又說了一遍。"這孩子也怪,長得滿俊兒的一個人兒,怎麼就沒有一個姑娘家朋友呢。"
  "過了年再說吧,大嫂,咱們這樣的家,一般家的姑娘配不上,門當戶對的呢,又都太嬌氣,咱們小華兒,可是一個當家的樣兒嘛?"華生的媽媽應着。
  "可不是嘛",華生的嬸嬸也笑了起來,"華兒也是的,二十四五的人了,還像一個小孩子似的,行為舉止,倒滿像一個閨女兒,莫不是前世是一個閨女兒,投錯了胎不成?"她自己笑了起來,李遠山夫婦對看了一眼,也陪着笑,只是笑得非常勉強。
  "你們也趕早兒歇着罷,我去看看華兒。"華生的嬸嬸站起來。
  華生正在臥室裡面對着鏡子發呆。看到鏡子裡面反射出嬸嬸進來,他站了起來。"媽媽….."
  "還沒睡呢,天兒可不早了。"華生的嬸嬸坐到華生旁邊的沙發上。"媽媽明天就要回鄉下去了,你自己要多多地注意自己了呀。"
  "為什麼這麼快就走呢?"華生也站起來,走到飲水機前,倒了一杯茶,遞給嬸嬸,順勢也坐在嬸嬸的身邊。
  "要過年了呀,你爺爺奶奶,還有你大伯,他們可能做什麼呢?我得回去準備呀。"華生的嬸嬸接過茶杯,放在桌子上,手摸着華生的臉,由於長時間不出門,華生的臉色很白。
  "媽媽,我不想你走呢。"
  "傻孩子,媽媽鄉下還有一大堆的事兒要做呢,你也好了起來,等開了春兒,種完了地,我若閒了,再來看你,或是夏天,你到鄉下去看爺爺奶奶,咱們可不是又見了嘛?有事兒就打電話吧。"她攬着華生的頭,輕輕地憐愛地柔着華生的漆黑的捲髮。將華生拉在自己的懷裡。"媽媽走了,你要好好的聽話,別淨讓你爸爸媽媽生氣,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咱們鄉下,像你這個年紀啊,孩子都有了。哪像你呀,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媽媽,我不想長大。"華生躺在嬸嬸的懷裡,眼裡充滿了淚,"長大一點也不好玩。"
  "瞧你這孩子說的,人總得長大嘛,這可不就是咱們鄉下說的,一茬莊稼一茬蓋,誰都得有長大的一天兒,就像地里的莊稼一樣的呀。趕明兒,你娶了媳婦兒,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知道媽媽的話了。"
  "媽媽,我不想長大,我也不想娶什麼媳婦兒。"華生的淚流了下來,他的嬸嬸從桌子上的紙巾盒裡抽出一張紙巾,給他輕輕地擦着,"瞧你,淨說孩子話,你不娶媳婦兒,那我們李家豈不是絕了後?沒有媳婦兒,以後誰跟着你?總有一天,爸爸媽媽都老了,不能老跟着你一輩子呢。"
  華生抽咽着,"媽媽,是不是人人都得這麼着?我不想這樣啊。"
  "我的兒,男婚女嫁的,這是人倫大理兒,你啊,可什麼時候能長大呢?"
  "我不想長大。"華生的淚繼續地流着,"媽媽,不管我是什麼樣兒的人,你都喜歡我,是吧?"
  華生的嬸嬸突然覺得華生的問話怪怪的,雖然以前她們走,華生也是哭,可是今兒這淚,似乎流得有些過多,華生心裡看起來有好多的話,可是沒有說出來。"我的兒,咱們李家,人丁不旺,你大伯與你爸爸,兩房頭才你這麼一個孩子,到了你這兒,可就是單傳了,別說你沒怎麼着,就是真有什麼,你也是我們的孩子。媽媽怎麼能不喜歡你呢。別哭了,好孩子,啊?"
  "媽媽……"華生嗚咽着。
  "好孩子,別哭了,快上床睡去吧,來,媽媽給你脫衣服啊。"華生的嬸嬸將揉着眼淚的華生拉起來,從床頭櫃裡拿出華生的白睡袍,將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脫下來,疊好,放在床邊的沙發里,又給他套上睡袍,拉開床上的被子,將華生推到床上,又蓋好,擰暗屋子裡的燈,坐在床邊,輕輕地拍着華生,用紙巾擦去華生臉上的淚珠兒。過了一會,看到華生呼吸均勻了,輕輕地退出去關上門,心裡直納悶兒,這孩子究竟是怎麼了?
  自從嬸嬸走了以後,華生的家裡似乎清靜了許多。李遠山夫婦仍是忙於工作。其實他們不是對華生關心得少,只是做為知識份子出身的他們,似乎從來就是在尊重別人的隱私上非常的注意,並且這個尊重程度的加大,延及了他們的兒子,雖然對華生同樣的愛,可是他們表現出來的程度,遠不如華生的嬸嬸那樣的具體,華生的爸爸一味的嚴厲,而他的媽媽卻是無條件的溺愛。由於沒有人的看管,華生的自由範圍也大了一些。只是他答應過爸爸,不再找張華。在本意里,雖然這大大地違背他的意願,可是他知道,他的爸爸翻手為雲復雨的能量,這次如果不是他答應了爸爸的條件,很可能張華就徹底地破產到了街頭擺地攤的份上了。他仍是往他與張華相識的那個酒吧里跑,或是一個人到蹦迪里去樂個夠,雖然這個樂,只是暫時能讓他忘了自己心頭生起的煩惱。要過年了,人人都張羅得很歡。儘管在嘴上大家都在抱怨現在的年過得沒有意趣,可是真到了年下,還都是一如既往的大包小包地往家裡搬,這就是中國人的特點。酒吧里氣氛也不如以往那麼熱烈。雖然房間仍是這個,可是換了不少的服務生,來往的客人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華生坐在這裡,總有一種物是人非的陌生感。仿佛一切,都是前世的一場夢,只是淡淡地在腦海里有一點印象,可是真的追索起來,又找不到真實的頭緒。他仍沒有上班,因為他的工作單位的領導,與他的爸爸非常的熟悉,就是他一年不上班,也根本不會影響他什麼。他獨自一人坐在酒吧里,端着一杯長城干紅,仍是他常坐的在拐角的那個位置。只是,這裡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張華胖胖的身影了。透過鮮紅的酒杯,他醉眼朦朧地看着這個酒吧里所有的人。歡笑似乎與他相融得非常遠。他想起了自己的從前,自己的十九歲,與第一個男朋友的相識,即甜蜜又戰戰兢兢的生活,每天晚上生怕爸爸媽媽發現他與那個人在相會,總是戀戀不捨地回到家中。想起那個人,莫名的原因與他分手,而後像一枝飄渺的羽毛一樣,消失在藍天浩宇之中,再也沒有聯繫,而後是遇到了張華,兩個人不愉快的開始,甜酸苦辣地生活,而後是一個女人的出現,徹底地改變了他與張華平靜的一切。這一切,隨着他對爸爸的承諾,再也不會有了。一滴、兩滴,酒杯里血色的酒泛起陣陣的漣漪,是華生的淚水。
  眼前的燈光似乎是很熟悉,但室內的奇異的香氣卻又是非常的陌生。華生努力地在想這是什麼地方,可是頭痛得厲害。他感到口非常的渴,想起來找一杯水喝,但是身體非常的沉,他吃勁地抬起頭,又重重地放下。離他很遠的地方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他想不起來是誰。他翻了一個身,壓在身上的被子掉了下去,可是他沒有力氣撿起來。趴在床上,仍是在想着自己記憶中失去的那一斷。明明是在酒吧里喝酒的,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了。屋內的響聲驚動了在他遠遠的視線範圍內看到的身影。這個人走過來,撿起地上的被子,重新蓋在華生的身上,又將他的身體搬正,然後拿起床頭上的一杯水,輕輕地啜了一小口,試試溫度,放在華生的口邊,又拿一條柔軟的手帕,壓在華生的頜下,華生淺淺地喝了一小口,又轉過頭去。昏昏沉沉地又睡去了。給華生喝水的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摸摸華生的額頭,細而潔白的手上,修剪得十分整齊的指甲塗着肉紅色的甲油,無名指上戴着一枚小巧的鑽戒,在橙黃色的燈光下閃着奪目的光芒。這隻手離開華生的額頭,從桌上的一個小包里掏出一貼濕巾,沿着華生的額向他的耳部和脖頸向下擦着。冰涼的濕巾使處於半睡眠狀態中的華生完全清醒過來。他抬起頭,睜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上仍帶着酒後的那種疲倦,蒼白的臉色因為過量的飲酒和剛才的沉睡而變得緋紅。他看到一張白晰嬌好的充滿微笑的臉,這張臉,他確實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但是又是很久遠未曾有過交往。
  "你醒來了?還記得我嘛?"這個人坐在華生的床邊,伸手揉着華生漆黑的捲髮。
  "我…….",華生遲疑着,努力地在想着。"你是…..徐……"
  "哈哈哈,還真行,大姐沒白疼你一回。真把我想起來了。"
  這個人,就是幾個月前在酒吧與華生喝酒並送他到西關俱樂部的那個徐夫人。家家都在準備過年了。可是她的老公不知躲在什麼地方,好久沒有回到她這裡來。寂寞無聊的一個人,也沒有什麼置辦年貨的打算,她開着車在街里漫無目的地漂着。準備看到什麼可心的,多少買一兩樣。走遍了城區的各大商場,也沒看好什麼。在國貿中心裡,她留意到了一件純色的半大雪貂皮衣,比一比自己身上這件兒,是長的,上下車都不便利,她換上這件,對着鏡子仔細地照着,人靠衣服馬靠鞍,果然不差,穿上這件,立即就精神了不少,純色的雪貂加上自己保養得非常精心的臉,的確不錯。她叫來服務員,讓她給自己包好。正準備刷卡,突然地發現在這件衣服的背後有一塊小小的斑痕,如果不留心,一定是不會發現,她停住掏信用卡的手,問道:"還有別的了嘛?這件有一個斑呢。"
  服務員陪着笑,"真對不起,夫人,我們就進了兩件,現在沒有了。您真是好眼力,這一點斑痕雖然不影響衣服的整體效果,但是真的是玉中的瑕疵,如果您真的需要,可不可以等明天再來,我們再給您專門進一件,我們保證型號與質地與這件完全一樣兒,再若不然,您這件我們給您打九折,您 看如何"。
  "這是什麼話?大年下的,我就買一件打折的衣服?"徐夫人露出了不高興的神色。
  "那我們保證在明天中午給您重進一件,如果您能確定要的話。"
  "那我可就一言為定了,明天中午我就來取。"
  "能不能請您將你的聯繫方法留一下?"服務員拿出顧客登記薄,並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你怕我跑了不成?"
  "不是這個意思,夫人",服務員的臉色越發地笑容可掬,"我們只是為了聯繫方便一些。如果您不介意,也可以留下衣服價格的百分三十做為訂金。如果我們進的衣服您不滿意,我們保證全全額退還。"
  "這麼着還行,訂金可以用信用卡支付嘛?"
  "這個嘛,請您稍等一下啦。等我問一問。"服務員趕緊向後面跑去。徐夫人拈着這件衣服,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太太,讓您久等了。"服務生因為接了一筆收入可觀的生意再加上跑來跑去激動得臉色通紅,"如果用信用卡結賬,請預付百分之四十的訂金。我可以幫助您去刷卡。"
  "這是您的訂金收據,衣服總價是三萬九千八,按百分之四十收訂金,應收您一萬五千九百二十元。請您收好。明天中午見。"
  "我可是說定了呀,明天中午我準時來取衣服,到時候沒有,可別怪我。"
  "一定沒問題,請您放心好啦,請走好。"服務生熱情而周到地打着招呼。
  徐夫人一面開着車,一面心裡不很痛快,買一件衣服也得費這麼多的波折,不知不覺中,她將車開到了臨街的酒吧前,反正也是無事,不如到這裡喝一杯茶呢。她想着,找到了停車位置,進了門,剛找好一個僻靜地方,卻猛然發現了醉倒在一旁邊的華生,她愛憐地看着這個醉態十足的漂亮男孩兒,吃驚於竟然有好幾個月沒見他的蹤影,華生受傷的事兒她並不知道,更讓她感到驚奇的是華生身邊常跟着的那個胖男人居然不在。久經沙場的她,其實早已看出華生與張華關係不一般。只是人各有志,她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希奇的,自己的老公左一個右一個的弄小妹,還不如這個胖男人專心地跟着一個小弟呢。她走到趴在桌上的華生身邊,看到華生的手裡仍拈着酒杯,滿身的酒氣,她縐了一下眉,"服務生,服務生。"這裡的服務生換了幾次了。他們並沒有見過以前的華生的樣子,所以對於經常出現的在酒巴大醉的人一點也沒有奇怪的感覺。"哎,來了,太太,您有什麼吩咐?"服務生謙躬地看着她。"這是我的小弟啊,怎么喝醉到這兒了,快幫我把他弄走。"
  "沒問題,太太。"服務生趕緊將華生往起拉。
  "喂,幹什麼呢?這是活人吶,你這麼拉,不疼啊?"若是一個有經驗的服務生,看到這個年紀的女人這樣地關心一個小男孩兒又是在這種地方,早就應該明白怎麼做了,可偏偏這個服務生特殊地外行。他將華生架起來,向外拖,徐夫人自然是心疼不依了。
  "你是新來的不是?"徐夫人的臉色早蓋滿了霜了,"去再叫一個人去。"
  "被您說着了,太太,我還真的是新來的。"服務生應着話,一邊還向外拉華生。
  "你跟我貧什麼嘴?讓你去找人,你就去找人。"徐夫人的臉拉得好長。
  "就去,就去了您吶。"服務生嘟着嘴去了。徐太太掏出紙巾,擦去華生額上細細的汗滴。輕輕地拍着華生的背。過來了兩個服務生,一邊一個,將華生連拉帶拖地弄起來。
  "你們輕一點,怎麼這麼沒有輕重?"徐太太抱怨着。兩個新來的服務生因為大節下的讓他們拉醉漢都顯得略有些不高興,動作也十分的懶散,並沒有將徐太太的話聽進去。本來一天心裡就不太痛快的徐太太找到了發泄的對象,"你們是怎麼回事兒?沒見過你們這樣兒的呢。"
  "可是,太太,他真的好重呀。"兩個服務生抱怨着。
  "少來啦,他這個樣兒能重到那裡去?算了,不用你們了,我自己來。"徐太太不滿地將兩個服務生推到一邊,自己抱着華生的腰,一手托着華生的背,吃力地向外弄着華生。兩個服務生躲到一邊,互相擠着眼,做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徐太太看着他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在做什麼?不想幹了是不是?"
  "我們沒什麼啊,太太。"兩個服務生嘻嘻地笑着,帶着十分不莊重的表情。
  "呸,你們,以為我不懂?"徐太太厲聲地喝斥着,"叫你們老闆來。"
  叫老闆來,就是意味着告狀,告狀就意味着飯碗要打破,這一點兩個服務生是再也明白不過的了,他們趕緊上前去幫助她。沒想到盛怒之下的徐太太並不領這個情,仍是自己向外抱着華生,一邊大聲的吵着。買衣服的不順因為服務員的謙遜而沒有發作出來,到了這裡,全都扔到了這兩個服務生的身上。吵嚷聲驚動了酒吧的經理,他跑出來一看,原來是交際場上十分有名的徐太太,她的事兒在有錢人的圈裡是人人皆知的。雖然經理不是什麼大款,可是這個酒巴來來往往的,都是一些有名的人,他多少也知道一點,看到華生無力地躺在她的懷中,他以為又是這個徐太太看到了這個帥哥兒包下的。沒想到服務生不給面子,衝破了人家的好事,使她惱羞成怒,於是趕緊斥責走了兩個服務生,他自己幫着徐太太將華生弄到了她的車裡。陪着笑:"真對不起,徐太太,這兩個人都是新來的,到了年下,我的人手不夠用了。"
  坐到車裡安靜下來的徐太太仍是一付不依不饒的神色,"好啊,人手不夠,是你生意做大了,看不起我了?是不是啊?"
  "絕沒這個意思,徐太太,我總有天大的膽,也不能這麼着。"
  "你沒有膽兒?你的服務生可是都夠有膽兒的了。這樣的人,還吃這碗飯嘛?"
  "真的對不起,沒說的,回頭我就辭了他們。"經理把着車窗,不顧外面的寒冷。
  "辭不辭的,與我什麼干係?你看不起我,我再不來就是了。"徐太太一句抵着一句地說着,反正她也是閒着沒事兒做。
  "可別呀,徐太太,你這不是讓我好看嘛?你等着啊。我立馬量兒的就辭了他們。"
  "你少給我來這一套。"徐太太哼着,踩動了油門。她將華生直接載到了她自己居住的家裡。

十三、藍宇蒼天為我們做證

  華生醒來所看到的,就是這些。當然,他不知道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只是見到這個有幾個月未曾見到的大姐姐,心裡仍是非常的高興。由於自小就生活在一個充滿着愛的包圍圈子,他從不認為世界上有什麼壞人的存在,由於自小生活在奶奶、媽媽和數不清的阿姨的關愛之中,他自己也不自然地就與這些比年長的女性有更多的話題。而對於同齡的女孩兒,他卻總處在一種無有共同語言的境地之中。
  "大姐姐,我怎麼到了這裡?"華生欠身起來,有些驚異地問着。
  "哎呀呀,還說呢,今天若不是大姐姐遇到了你,還不知怎麼樣兒呢。你不能喝酒,怎麼自己也不把握着一些兒呢。"
  "真對不起啊,大姐姐,讓你為我費心了呀",華生道着歉,揉着眼睛,慢慢地從床上下來,仍然感到頭有些昏,他定了一下神,低頭看一下自己的形像,不好意思地拉了一下自己被壓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外面已是夜色深沉了。"糟糕,衣服亂成這個樣子,我怎麼出門啊?"
  看到醉成這個樣子仍然關注自身衣着的小男孩兒,徐太太忍不住哧地一聲笑了出來,"是啊,這個扮像兒,可真的是不能出門了。"她想了一下,走到外間的大衣櫃前,打開柜子,在裡面翻騰着。不一會,拿出了一嶄新的西裝外套,又想了一下,再次到外面拿了一套內衣,"喏,換上這個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身呢。"
  華生搖着手,"這怎麼好呀?多不好意思呀。"
  "算了吧,小弟弟,連大姐姐的床你都住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說完,徐太太自己也覺得這個玩笑有一些過份,不由得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她有不少的小男孩做朋友,說實話,不過就是像穿衣一樣,膩了就換一個新的。可是見了華生兩次,在心中就沒有產生過任何不莊重的想法,甚至她覺得華生就是像自己的孩子一樣的,如果她有這樣一個孩子,她也會這樣的疼他,愛他。
  華生也有些難為情,拿起衣服看一看,外套是一套深黑色的皮爾卡丹西服,全付的內衣是純白色的三槍牌,雖然不是華生所喜歡的品牌,但顏色卻是令他非常滿意。徐太太走到華生跟前,摸了華生的臉一下,"咦,滿身的酒氣,快去洗一個澡,沖一衝。洗澡間在那邊。"她指了一下,又摸着華生的頭髮,"怎麼不留長髮了?剃得這樣短呀?"
  華生向洗澡間走着,邊回答:"我前一段時間頭部受了傷,所以都剪掉了,這是才長出來的呢。"
  華生在澡間嘩嘩地衝着,外面的徐太太聽着裡面的響動,微微笑一下,倚靠在沙發里,從茶桌上的煙筒里抽出一枝細細的香煙,給自己點上。長長地吹了一口,她整個人被籠罩在淡藍色的煙霧中。
  "大姐姐,那個是香體液?"洗澡間裡的華生叫着。
  "怎麼你還用這個啊?"徐太太滿臉笑意地答着,"沐浴露旁邊的那個小藍色瓶子裡面就是男生用的。你喜歡這個香型嘛?"
  "我喜歡薄荷香的,這個是嘛?"華生大聲地問着。
  "這個是晚香玉型的,你試着用一下,也很好的。"因為與在洗澡間裡的華生對話要很大的聲音,徐太太站起身來,走到洗澡間的門口答着。
  洗澡間的門被推開了,華生穿着淡藍色的浴衣,走了出來,用毛巾擦着濕潤潤頭髮,"真不好意思,謝謝你,大姐姐。"
  "哎呀呀,你怎麼特特地與大姐生份呀?"徐太太掐滅香煙,走到華生身邊,從華生手裡拿過毛巾,幫華生擦着頭髮上的水,"要不要吹乾?外面可是冷着呢。"
  "我沒找到吹風呀,所以就這麼出來了。"華生望着徐太太說着。
  "你且坐在這兒,等我去拿。"徐太太說着,走向洗澡間裡,門初始打開的時候,裡面湧出一股淡淡的晚香玉的味道。她出來的時候,手裡拿着一枝風筒,另一隻手拿一瓶定型水。
  "來,坐到這兒,今兒個大姐姐也為你服務一次。啊?"她笑着,將華生推梳妝檯前的小椅子上。風筒吹出的暖風,使華生的脖頸痒痒的,他回過頭來,"嘻嘻,大姐姐,好癢。"
  "哈呀,你這個小毛頭,你大姐平時給誰吹過頭髮?你還嫌癢?"她笑着,"那好啦,不吹了,要不打定型水?"
  "嘻嘻,不要啦,我的頭髮是捲髮,什麼定型的東西,對我不起作用。"華生嘻嘻地笑着。
  徐太太拍了一下華生的頭,"好啦,換衣服去吧。你今天晚上是不是還得回家呀?"
  "那是呀,我沒給媽媽說我到什麼地方去呢,今天電話也沒帶出來。嘻嘻,她准找不到我了。"
  "啊呀,看你這孩子,淘氣都淘出了花樣兒了,自己出來喝酒,不給家裡說一聲?我的天",她望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鐘,"還好,才十點多一點兒,我送你回去吧。
  "嘻嘻,那就要更多多地謝謝大姐姐啦。"華生走進臥室,拿起衣服,照着自己的身材比劃了一下,又拉一拉身上的浴衣,揚起臉,淘氣地看着徐太太,嘻嘻地笑着。
  "好,好,我出去就是。"徐太太看着華生的樣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隨手關上門,將華生自己留在了房裡。華生脫掉浴衣,扔在地上,就像在家裡一樣,赤着身子,伸胳膊扔腿地跳了幾跳,突然想起這不是自己的家,立即安靜下來,偷偷地看一眼房門,迅速地將徐太太給他拿出來的內衣換上,小巧的緊身短褲裹住他健壯的身體,優美的曲線突兀着,他搓了一下雙臂,將雪白的內衣套上,又撕開了西裝的包裝盒,裡面一應俱全,白色的襯衣,墨綠色的領帶。他一件一件地穿上,還有一雙同樣雪白的襪子也都套在腳上。然後滿意地在屋裡轉了一個圈,嘻嘻地笑着,他自己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有多久不穿得這樣的莊重了,因為自己不會打領帶,每次穿西裝都是媽媽或者爸爸幫助他打領帶,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覺得煩,因此很少像這樣正穿一套西服,一年四季都是各種各樣的休閒裝。
  "喂,好了沒有?在屋裡做什麼呢?這麼久了。你還要不要回家?"外面的徐太太大聲地嚷着。
  "好了,好了。嘻嘻,不好意思啊。我忘了時間了。"徐太太推門進來,一眼看見站在屋內的華生,立即呆住了,全身上下揚溢着青春氣息的華生,平日只穿休閒裝,雖然看起來他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子,可也掩住了不少他固有的那種端莊的氣質,只在穿上西裝的情況下,才盡善盡美地顯露出來他所擁有的那種無法言語的光華。華生個子不太高,只有175CM,因此,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初入青春期的小男孩,而不像二十四五歲的青年。淡而細長的眉頭,高挺的鼻梁,調皮地抿着的嘴,和細柔的臉上的線條。脖頸下閃着金絲光芒的領帶,更趁托出他的獨有的自然的美麗。這身衣服,徐太太買的時候只是一時興起,因為看到服裝店的服務生穿着十分的得體,心裡想着,如果我有這樣的一個兒子,穿着這身衣服,該有多好。傷感之餘,買下了這套衣服,一直在家裡放着,從未有人穿過。這次華生醉了酒,將衣服壓得縐縐的,她想起了自己的這套存貨,找出來,沒想到,恰如是為華生訂做的一樣合體。她看着華生,咂着嘴,順口說了一句,"哎呀,真真的一個帥哥兒,難怪那個胖子為你着迷,整天介跟着你呢。"
  華生的臉騰地紅了起來,幸好是在燈光下,看得不十分明顯,他不好意思地說一句:"大姐姐。"
  徐太太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於是尷尬地搭了一句:"快走吧,都快十一點了。你住在什麼地方呀?"
  出來的路上,他們二人誰也沒有說話。一個是因為自己的失言,而覺得不知道如何再開口,另一個是因為想起了張華,可憐的胖張華,還真未看過華生西服革履的樣子呢。
  華生坐在徐太太的旁邊,看着外面的路燈不停地向車後面倒過去,抿了抿嘴,"大姐姐,你本人姓什麼啊?我還不知道呢。"
  "這有什麼,我只不過是不願意說罷了,你那個姐夫,整天在外面,沒個正事兒,我氣不公,所以在外面才報他的姓,我本姓劉,劉心月。你呢?這麼久,我還真沒問過你什麼呢。
  "我叫李華生,嘻嘻,人家都叫我小華。"華生笑嘻嘻地答着。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答着話,剛才沉悶的氣氛開始緩和起來。
  "大姐姐,你家裡只你自己嘛?姐夫不在家,你們的孩子呢?"
  說到孩子,徐太太的臉上泛起了一層憂豫,良久,她嘆了一口氣,"你大姐沒這個福份,三十九歲的人了,兒女皆無。"
  聽到這個,華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因為問了人家內心的隱私,他解釋似地答着:"我的嬸嬸也沒有孩子,我爸爸與伯伯就我這一個孩子。"
  "是嘛?"徐 太太做着輕鬆的樣子,"那你責任好重呀。是不是?"
  "唉,我不想提這個呢。"輪到華生嘆了一口氣。車子開到了華生的家,"到我家坐一會吧?大姐姐,好不好呀?我的家一準歡迎你呢。"
  "這都幾點了呀?你們家早該休息了。"徐太太答着,其實她也想看一看華生的家,因為在她心裡她也有些疑惑,華生的家是什麼樣兒的,能允許他與那個胖子一起而不過問。
  "不會的,我沒給家裡說不回去,爸爸媽媽一定是等我的。"
  "瞧你這孩子,真不懂事兒,你剛才怎麼不給家裡撥一個電話呢?"徐太太責怪着。
  "這沒什麼呀,我以前沒有電話,我爸爸不讓我買,我出去經常是晚回的。"
  "是嘛?哈,那麼着,改天大姐送你一個電話吧。"徐太太笑着。
  "我現在有了呀,不過今天忘了帶了。"華生說着。
  "是嘛?你爸爸不是不讓你買嘛?怎麼現在就允許了?"徐太太把着方向盤,問着。
  "是別人送我的呀,我爸爸沒再說什麼。"華生歪着頭,看着徐太太。不知為何,當他知道徐太太也沒有小孩子的時候,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的嬸嬸,在心裡,也越發地覺得徐太太可親可近起來。
  "啊?真的?那這個人對你不壞呀。哈哈,是誰啊?"她打着趣。
  "嘻嘻,大姐姐。"華生嘻嘻地笑着,沒有回答。
  車停在華生家的門前,他下了車,走上前,拼命地打着門,又按着門鈴,從對講機里傳出聲音:"又是小華吧?你這麼晚去做什麼去了呀?"是他的媽媽的聲音。
  "快開門吧,媽媽,我有客人來了呢。"華生嚷嚷着。
  門開了,華生回頭來,邀請着徐太太,"大姐姐,到我家坐一小會吧,就一小會兒嘛。"
  "這是怎麼說呢",徐太太說着,熄了車,走下來,拉着華生的手,與他一同進了華生的家。
  "你的家住的地方不壞呀,明珠花園像這樣的房子不是很多呀。"
  "是呀,這裡剛一建好的時候,我們家就到這兒住了。"華生說着,一邊領着徐太太。路兩旁的燈依次地亮了起來。進了房門,看到跟進來的徐太太,華生的媽媽一怔,原以為華生是在開玩笑,說是有客人,沒想到真的帶回家一位。她隨即禮貌地寒喧起來,:"快請進,外面冷吧。"
  待到進了屋子,徐太太才發現,華生的家不是一般的門戶。室內的強光使她一時有些睜不開眼睛,而這時華生的媽媽也定下心神,"啊呀,這不是徐太太嘛?你認識我們華兒?"
  她驚異地說了一句。
  "啊呀,李太太,怎麼這樣巧呀?華生是你的孩子嘛?"她發現,華生的媽媽原來就是曾經在社交場合認識的據說是省某大企業的負責人的太太,卻沒有想到這樣的巧合,她竟然是華生的媽媽。由於她們的交往有限,私下裡聯繫的時機更是少之又少的。
  華生也倍感新鮮地高興起來:"媽媽,大姐姐,原來你們都認識啊?"
  "華兒,不許這樣的沒有禮貌,叫張阿姨。"華生的媽媽嗔怪地說了華生一句。
  "啊呀,無妨,無妨,我們相識他就一直這樣的叫我,沒有什麼。這麼叫,我自己倒覺得年輕了似的。"
  "徐太太,您真能開玩笑,華兒本來就是沒大沒小的。"華生的媽媽笑着說,一邊充滿憐愛地看着坐在沙發里看她們講話的華生。"華兒,你什麼時候買的這套黑西服呀?就是亂花錢。"
  "噢,媽媽,我忘了說了,這套衣服是大姐姐的,我的衣服弄髒了,所以大姐姐給我找了這套。"
  "啊呀呀,你真能胡鬧,你知道這套衣服多少錢呀?"華生的媽媽轉向徐太太:"真不好意思,這孩子,竟會給人添麻煩。這套衣服好貴的啊。這怎麼好意思。"
  "這有什麼啊,李太太,您太客氣了。我很喜歡小華的,這套衣服我存着也是沒有用處,就做為我們的見面禮兒吧。"
  "華兒,去給徐太太倒一點茶來呀。"華生的媽媽對他說道。
  "媽媽,大姐姐不喜歡喝茶,她只喜歡喝酒的,你讓我啟一瓶爸爸存的好酒吧。"
  "你這孩子,說你胡鬧,你越發地來了,誰這半夜三更的喝酒呢",她轉向徐太太,"不好意思呀,讓您見笑了,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打小兒慣壞了,整天沒大沒小的,二十五六的人了,一點兒也不立事。"
  "沒什麼,沒什麼,哈哈,其實我倒是喜歡他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人為什麼活那麼累呢,自己想怎麼就怎麼辦嘛。"
  "啊呀,徐太太,您還這樣說呢,他越發地沒個樣子啦。"華生的媽媽謙遜地笑着。
  "大姐姐,試試這個,說是碧蘿春,我看呀,還不如春天的柳芽茶好喝呢。"華生拿出來三杯茶,分給一人一杯。
  徐太太接過茶來,細細地看了一眼,果然是上好的碧蘿春茶,不過華生說得也沒有錯,在這冬季喝這碧蘿春,也只是略有一點余香,其實沒什麼味道了。只是細細地品起來,還有一些碧蘿春的痕跡罷了。三個人喝着茶,華生過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什麼,放下茶杯,"媽媽,大姐姐,你們等我一小會兒。"他跑到自己的屋子裡。兩個談得正攏的女人都停下來,看着這個大孩子在搞什麼新花樣兒。過了一會,華生走出來,手裡拿着一個黑黝黝的東西,"大姐姐,這個送給你"。
  華生的媽媽和徐太太都笑了起來。因為她們看到,華生手裡拿着的是一個小小的青銅象,徐太太接過來,仔細地看着,小象的上面坐着一個揚臉朝天的小牧童兒,手裡拿着一枝小鞭子。"小華,這是你送給我的嘛?"
  "是呀,大姐姐,你喜歡不喜歡?"
  "我喜歡呀,上面坐的若是你,我就更喜歡了呀。哈哈。"
  "華兒,你怎麼這樣的胡鬧呀,你們小孩子玩兒的東西怎麼好做正式的禮物送人呢?"
  "沒什麼呀,李太太,我自己沒有孩子,我也喜歡小孩兒的東西,只是我買了,沒有人玩,結果仍是都送人了。"
  "你啊,還不知道有個孩子多難呢,這個年頭兒,這樣的孩子,煩都煩死了,我只這一個,就夠我受的了。"華生的媽媽說着,轉身對華生說道:"你先陪你大姐姐坐一小會兒啊,媽媽就來。"說完,她站起來,向自己的房間。
  "你這個小壞蛋,你怎麼不對我講你的家庭情況呢?"徐太太嗔怪着華生。
  "我不想說呀,這有什麼好說的呢。"華生嘻嘻地笑着。
  "不知道徐太太喜歡什麼東西,我也沒什麼好送的",華生的媽媽從裡間走了出來,手托着一隻小小的琥珀色的小瓶子,"這是人家去法國帶回來的香水,我這個年紀了,用着也不像個樣兒,徐太太別見笑,過於簡薄了一點兒啦,在國外,人家是最討厭送香水的啦。"
  "這是怎麼說呢?我只不過送了華生一件我用不着的衣服罷了,這麼貴重的香水,我怎麼好收呢。李太太,這可是難為我了呢。"徐太太推讓着,從這個小瓶的包裝和她自己的日常的經驗,她知道這只不足二十克的小香水瓶兒,在國內至少也要賣到五六千元。
  "啊呀呀,你對我們華兒這樣的好,我謝還來不及呢。這樣講,豈不是太外道了嘛?"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李太太,你這瓶香水啊,可是遠遠比不得小華兒的這個小銅象兒,哈哈,我這樣講,您不要介意才是呀。"
  "那裡的話呀,徐太太,您真是的。"
  "時候不早了呀,你們也該休息了吧。"
  "華兒的爸爸還沒回來呢,這父子二人,可都是這樣兒,就是家裡不好,一有空兒,就都跑到外面去了,只留我一個人兒。"華生的媽媽笑着。
  "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來打擾你們。"徐太太緩緩地站起來,手點着華生的額頭,"你個小淘氣兒,以後可不許那樣了,知道嘛?"
  "嘻嘻,好的,大姐姐。我再也不會了。"華生笑嘻嘻地回答着。
  送走了徐太太,華生母子二人回到了家中,華生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媽媽,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呀?"他揉着眼睛,慢慢地脫掉外套。
  "怕是還要一會呢。我問你,華兒,你倒底是怎麼認識這位徐太太的?"
  "怎麼啦,媽媽,你心疼那瓶香水啦?"華生懶懶地問着。
  "胡說,再怎麼着,你媽媽也不至於把瓶香水看得那麼重。她將我的兒子整個兒地送回來,我都謝天謝地了。"她特地在"整個兒"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媽媽,你這是什麼意思呀?"華生不解地問着。
  "你懂什麼,小孩子,以後與人交往,自己小心着點兒。"她淡淡地,沒有直接回答華生的話,捶捶自己的背,靠在沙發的靠背上,"華兒,下午你都在哪兒了?是怎麼遇到她的啊?你身體還沒好呢,以後可不能這麼晚才回來。"
  "沒什麼,玩累了,在徐大姐姐那裡睡了一覺。"華生沒敢說自己喝多了酒的事兒。
  "什麼?你在那兒睡的覺?"華生的媽媽突然坐直了身體,警覺地問道,她早就知道這個徐太太的底細,因為自己不生孩子,老公在外面包二奶,她自己包小爺,大凡社交圈套里認識夫婦的,沒有幾個不知道這件事兒的,只不過大家顧忌着面子,誰也不肯說破罷了,今天她送華生回家,華生的媽媽心裡就不太舒服,可是當她聽到華生竟然在她那裡睡一覺回家,就覺得自己心裡十分的不高興。誰都知道她是什麼樣兒的人,雖然大家也知道,她並不是太越格兒,可是畢竟是說起來不好聽,今天兒子竟然與她在一起,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以後華生和自己夫婦二人,怎麼做人,自己的兒子被人弄到了家中,好說也不好聽呀。
  "在大姐姐那裡,怎麼了呀?"華生因為對異性不感覺興趣,所以對社會上這些傳言男女關係的話也全不在意,並且,他在心裡,知道徐太太不是一個亂來的人,與他在一起,雖然玩笑是有時開的,但並沒有任何事兒發生。"這有什麼呀?大驚小怪的,媽媽,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你這孩子,你懂什麼,人嘴兩層皮,好聽的話能讓你一步上天,不好聽的,將你打入地獄你還不知道怎麼進去的呢。你就不能找一個同齡的姑娘,也讓媽媽高興高興?"
  "媽媽",華生的臉沉了下來,"我要睡覺去了。"
  "罷罷,我知道,我說你就煩,可我也要提你一句,以後可千萬不能與這個徐太太過往密了,聽到沒有?"
  "我知道啦。"華生不高興地進了屋子。
  空曠的大廳里,只留下華生的媽媽一個人,在等着李遠山回來。她站起來,煩躁地走了幾圈兒,將大廳的頂燈都關掉,只留下兩枝昏黃的壁燈,將她的影子托得好長好長。華生這段時間雖然沒與張華在一起,可是又聯上了這麼個花花太歲似的女人,怎麼這個孩子就這樣的讓人不省心呢。
  很快地過了新年。華生又開始上班。一切似乎都在恢復正常。只有華生自己知道,心裡十分的不高興,有時,他下班在路上,磨磨蹭蹭地,只想能看到張華一眼,或者是撥張華的電話,可是每當快要撥完的時候,他又收了線,他怕啊,如果爸爸知道了他與張華在一起,只不定又想什麼辦法再讓張華演一出破產的戲呢。
  從做完了與省海外的這一筆交易以後,張華有好久提不起精神來。一方面,這筆生意,讓他九死一生的,似乎耗盡了精力,他覺得非常的累,另一方面,與華生好久不見了,雖然他下定決心,再也不與華生發生任何關係,可是心裡,總覺得空空蕩蕩的,似乎少了一些什麼東西。花天酒地的生活,他自己覺得十分的無聊,而真真正正地愛上一個人,卻又是這樣的結果。
  "長順兒,最近怎麼了這是?一直沒有你的信兒呀?"張華撥通了長順兒的電話。
  "沒怎麼着呀,華哥,有事兒嘛?"那邊長順似乎在做着什麼,一邊回答着張華的話。
  "唔,也沒什麼,不過好久沒見你們了,有一點兒想呢。"張華支唔着,拿起電話,不知為何,準備好一的肚皮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不是呀,哥兒幾個都知道華哥剛緩過原氣來,不想打擾你罷了。"長順解釋着。
  "長順兒,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兒?"張華遲疑着問了一句。
  "呀哎,我的華哥,你什麼時候跟我也這麼客氣起來了,說罷,只要兄弟能做得到的。"長順兒那邊笑了起來。
  "唔,這個,是這樣的,我很久沒見到小華了,你也知道,我不能見他,你看,你能不能有時間,替我看看他去?當然,我不是要你到他的家裡,約出來就可以的。西關那裡我的房間,華生是能打開的。"
  "哈哈,我以為什麼事兒呢,這還不是容易辦的嘛。"長順笑了起來,"你放心我啊?別忘了,我可也是那個呀。"
  "扯吧你就,再怎麼着,你也不會挖牆角兒到華哥這兒來。再說,信不着,我還不找你了呢。"張華哈哈地笑着。
  "行,沒得說的,什麼時候吧?"長順問道。
  "這得由你方便了呀,小華的電話號碼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的,上次就是他撥我的電話,我記下來了,哈,華哥,我可沒別的意思啊。"
  "那好,那個房間裡有幾件衣服,你都是看過的,你給他拿去,不然白擱着,都舊了。"
  "華哥,我約他出來,你自己見他一面不好嘛?何必這麼麻煩呀?"
  "順兒,我何償不想見他?可是我怕我自己把握不住自己,再說了,他的家,不能讓他永遠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與我們一樣兒的。趕早兒還不比趕晚兒強嘛?他早一天從這個圈子裡解脫出來,也早一天少了煩惱不是?"
  "華哥,這我可得說你幾句了,你以為小華能從這個圈子裡跳出來?別人說倒罷了,你要這樣講啊,你可太不了解小華了。"
  "不是呀,順兒,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可是我不想被人說這個孩子是毀在我的手裡。"
  "得了吧,華哥,小華那個認真勁兒,你想他能按他家的路子走下去嘛?你別以為他不見你他就好受,不知他有多難呢。"
  "我知道,我知道",張華突然眼中酸酸嘖的,"順兒,到時候別說是我讓你見的他。"
  "可別介呀,華哥,如果不說是你約見的,他沒準會不出來呢。"
  "你看着辦吧,見過了他,再告訴我他的情況。"
  "行,沒說的,就這麼着吧。"長順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謝謝你,順兒。這麼多人,真的能傳這樣話的,還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兒。"
  與長順通完了話,張華靠在椅子上,這些天來,為了公司的事兒,他真的覺得好累,可是忙亂起來的時候,似乎對華生的思念也就淡了一些,今天再次提起來,他又如陷入了一場矛盾的思緒當中。他嘆了一口氣,離開辦公室,回到了家中。空空蕩蕩的家,讓他覺得分外的寂寞。他在各個房間裡轉着,茫茫無頭緒地東翻西找着。屋裡很熱,過了年,春的氣息就深了起來。他換上浴衣,去洗一個澡,寂寞起來,還是睡個覺更好一些。靜靜的房間裡,只聽到張華不停地翻身的聲音。他展轉反側,就是睡不着,索性起來,打開電視,除了紅男綠女在演着無聊的肥皂劇,就是鋪天蓋地的廣告,他關了電視,坐在床上,想着,自己與小華有多長時候沒有在一起了?唉,不知不覺間就是四個多月了,他低頭看了自己的下部,又嘆了一口氣,"我為他留着自己。"倒下身來就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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