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樣年華 (2) |
送交者: 晨雪 2005年02月16日10:47:35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BY 孫睿 我是同宿舍的六個人中最早走進這間屋子的,這也是他們選舉我當宿舍長的原因所在,有點 兒像水泊梁山的故事. 進了宿舍後,我一邊整理被褥一邊幻想與我同屋的是五個什麼樣的傢伙.這種幻想純粹是憑 空捏造,我既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沒見過他們的照片,但有一點我絕對可以肯定,他們是五 個男的. 就在我收拾包裹的時候,門開了,走進一個滿臉青春痘,背着一把吉它的傢伙.我們寒暄了片 刻,我對他有了初步了解: 楊陽,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才使得我的入學成績不至淪落為班中倒數第 一.楊陽在得知我的高考分數比他高出1分後,誠懇地說:"哥兒們,你學習比我好,以後就請 你多多關照了.然後遞給我一根"都寶". 在日後的學習中,楊陽的成績既沒有進步也沒有滑落,穩坐全班倒數第一的位置. 正在我和楊陽抽煙的時間裡,同宿舍的另外四人陸續來到.我們互報家門後,除了一個叫齊 思新的接過我和楊陽遞的煙外,另外三人擺出一種堅決杜絕不良行為在宿舍發生的態度. 馬傑在把自己的一切物品安置妥當後,說:"我報到的時候聽說一會兒要開會." "什.....什麼時候?"張超凡結結巴巴地問. "好像是11點."馬傑回答. "對,11點,第一教學樓301教室."趙迪說. "咱們正好可以看看班裡的女生怎麼樣!"齊思新興奮地從床上蹦下來. "據說咱們班就兩個女生."馬傑有些失落. "春雨貴如油,我得提前下手."齊思新躍躍欲試. "就怕是辣椒油,吃了拉不出屎!"我抽了一口煙說. "不怕,我有開塞露"齊思新真的從包里掏出一瓶已經用去一半的開塞露給我看. "走....走吧,快到點兒了."張超凡看了一眼表說. 我們來到開會的教室,裡面堆滿了人,其中不乏一些學生的家長,而且父母雙全,我們只好站 在教室門口.系主任在講台上聲嘶力竭地喊着:"請安靜了,我們的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下面 的談論聲立即消失了,某學生家長突然在這個時候放了一個響屁,引得大家一片鬨笑,坐在 那個家長身旁的學生狠狠地瞪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兩個女生氣喘吁吁地跑上樓,伸着脖子向教室內張望,裡面早已座無虛席,過道也擠滿了人 群,只好站在我們身旁.其中一個相貌平平的女生面帶嬌滴地問另一個稍有容貌的女生:"你 聽得見嗎?" 那個女生說:"聽不太清楚." 齊思新插話說,"用不着聽清楚,都是廢話." "你們也是這個系的?"相貌平平的女生問道. "對,我們都是(1)班的,你倆是幾班的?"齊思新顯得很熱情. "我倆也是(1)班的."這個女生又說,"我叫陳銘." 齊思新自報了家門,然後問那個容貌姣好的女生叫什麼. "佟小婭."那個女生冷冷地說. 齊思新又問了佟小婭許多諸如高中在什麼學校 高考考了多少分 為什麼報機械系等問題. 佟小婭的冷漠被齊思新的熱情化解,兩人攀談起來.被晾在一旁的陳銘憤憤不平. 女孩子應該懂得,男生對你是否熱情取決於你的容貌.如果啞巴在你面前都開了口,那麼你 一定漂亮得跟天仙似的;但如果說相聲的見了你都啞然,那你一定是長得不能看,這時就要 好自為之,別再奢求什麼. 陳銘看着齊思新和佟小婭聊得火熱,很是不平衡,她說:"你們別聊了,我都聽不見老師在講 什麼了." 齊思新對佟小婭說:"我們去那邊聊."於是二人去了樓道的另一側. 教室里傳出系主任的聲音,他說校園內禁止吸煙 男女生勾肩搭背等現象的發生,為了對學 生進行監督,學校組織了一支由黨員和先進分子組成的糾察隊,他們遊蕩在校園的每個角 落,如發現違紀者,便會將其記錄在案,及時通知班主任對該學生進行思想教育. 這番話贏得台下家長們的一片掌聲,學生們卻不由自主地發出"嘁 嘁的噓音. 樓道的那一側,齊思新在給佟小婭滔滔不絕地講述着什麼,佟小婭的"咯咯"笑聲不時傳來, 齊思新愈加神采飛揚. & 住宿舍的第一天晚上,天氣異常悶熱,狡猾的蚊子不知在何時吸走了我的血,當我感覺痛癢 的時候,皮膚上已經隆起一個個又紅又大的包.我問誰有風油精,楊陽在床上扔給我一盒尚 未開蓋的清涼油,我把它塗抹於患處. 悶熱的空氣和蚊子的騷擾折磨得我毫無睡意,我從床上起來,到水房喝了一肚子涼水. 楊陽正躺在床上看書,趙迪和馬傑在下象棋,趙迪贏了,讓馬傑給他打洗腳水,馬傑說:'洗他 媽的什麼腳,趕緊睡覺,你看張超凡和齊思新都睡着了!"齊思新和佟小婭在校園裡溜達了一 個晚上,現已身心疲憊. 我問楊陽:"困嗎?" 楊陽說:"不困,我習慣晚睡晚起." "咱倆去樓上待會兒?" "走."楊陽合上書,跳下床,隨手拿了他的"都寶". 月朗星稀的夏夜,樓頂安靜異常,一陣微風吹來,使我頓覺涼爽.我們席地而坐,楊陽掏出那 盒"都寶". "你剛才在看生活在別處?"我問. "嗯,你看過?" "米蘭 昆德拉的小說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本." 他的小說你都看過?"楊陽問我. "看過幾本,也不知道他到底寫了多少書." "你覺得他寫得好嗎?" "別人說他丫得寫得挺深的,我看不出來." "他說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給人感覺挺牛X的." "扯淡:那樣的話上帝還不得笑死.人類每時每刻都在思考,猿人不思考怎麼能吃上熟肉,古 人不思考不會有四大發明,我不思考更不會考上大學." 正是因為人類經常思考,把上帝逗樂了,所以他老人家一高興,就給了我們火種,給了我們四 大發明,還讓我們考上了大學." 那我以後就天天思考,讓丫多照顧點兒."我把煙頭彈到遠處,說:"你把吉他拿上來彈一段 吧." 楊陽取來吉他,唱了許多他喜歡的歌,有崔健 許巍 鄭鈞 老狼的,還有幾首鮑勃迪倫的,我 聽後讚不絕口. "我這也是瞎玩,將來我要搞一個自己的樂隊,唱自己的歌."說這句話的時候,楊陽給自己點 了一根煙,抬頭仰望着夜空. 我們的話題先是圍繞着看過的書和聽過的音樂,最後定格在理想上面,我告訴楊陽,目前我 的理想就是找一個女朋友. 聊了很久後,我回宿舍找來幾張報紙墊在樓頂的地上,躺在上面度過了大學生涯的第一個夜 晚.沒有悶熱的空氣,沒有蚊蟲的叮咬,睜開眼睛便能看到遙遠的夜空,看着看着,我就睡着 了. 第二天清晨,天空飄灑下濛濛細雨,落在我和楊陽的身上,我們被雨水淋醒,否則這會是一個 非常美好的夜晚. & 很快我便和楊陽成為要好的朋友,雖然他自己不買手紙,總用我的,還在宿舍里把錄音機的 音量開得極大,或者在我睡覺的時候坐在床頭彈吉他,但這些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反 而把我們聯繫得更緊密,使我們有一種相見恨晚的遺憾. 我對楊陽說:"靠,我怎麼沒早兩年認識你小子." 楊陽說:"????,我高中怎麼沒有跟你丫在一所學校,來抽煙."他遞給我一根"都寶". "抽我的."我掏出一盒"中南海". 楊陽接過我的煙,說:"以後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聽了這句話,我覺得楊陽挺仗義,但又一想,自己好像有點兒吃虧.我抽的煙是"中南海",而 他抽的卻是"都寶";他洗臉洗腳用一塊毛巾,而我是分開的;我的襪子是一個禮拜洗一次,可 他的卻是一個月洗一次;好在我沒有女朋友,否則他還要給我戴綠帽子. 楊陽也有一些我不具備的東西,可我對它們毫無興趣.他臉上長了青春痘,買了一大堆"去痘 靈" "除痘膏"之類的東西;可我的臉平坦光滑,根本用不着這些壓抑青春的化學藥品;楊陽 還有一副二十磅的啞鈴,每天晚上都要坐在上鋪練勁兒,嚇得我不敢躺回自己的床上睡覺, 惟恐避之不及. & 學校並沒有立即安排上課,而是把我們這些新生一車車地送到位於北京鄉下的某軍事基地 參加訓練,美其名曰培養我們嚴謹的生活作風. 軍訓的生活實在是枯燥無味,除了每天汗流浹背地訓練 吃飯前高唱革命歌曲 三天兩頭去 醫務所開點兒西瓜霜和黃連素外,還要隔三岔五的站崗值夜班,以防一些無心睡眠卻閒飢難 忍的學生潛入食堂偷饅頭或一對對男女同學在半腰高的草地里親密. 有一次,齊思新和佟小婭在草地里纏綿被連長拿手電照到了,幸虧當時連長拉肚子,忙於緩 解腹中之急,不便糾纏,揚手放了他們.齊思新剛離開那片草地就對佟小婭說:"幸虧咱們來 得早,要是連長拉完了咱們才來,那還不得踩一腳." 佟小婭皺起眉頭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噁心!" 齊思新說:"你慢慢會習慣的."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灑滿月光的樓前.寂靜無聲的夜晚,隱約從草地里傳來連長齷齪的聲音. 軍訓中的許多事情讓我記憶猶新,回憶起來別有一番樂趣. 班裡有個頭顱碩大的同學,尋遍全營找不到一頂適合他戴的帽子,連長不願看到衣冠不整的 士兵出現在隊伍中,便將自己的帽子摘下來,向該同學的腦袋使勁套去,嘴裡還說着:"鐵打 的營盤,流水的兵,還沒見過長你這麼大腦袋的人."連長越說越使勁,結果軍帽"呲啦"一聲 被撐破了,該同學伸手揉了揉無辜的腦袋.連長說:"算了,你還是去炊事班訓練吧,拿個炒菜 鍋當鋼盔戴!" 結束一天的訓練後,大家還要拿着板凳以班為單位聚集在操場,學唱兩個小時的革命歌曲再 接受營長的思想教育,一到這時候,蚊子就成群結隊地在我們頭頂盤旋.營長說,即使在和平 年代也不要放鬆警惕,大家將這句話牢記在心,時刻保持着對蚊子的警惕,以至於當營長宣 布今天的集會到此解散時,竟無一人起身離去,大家還全身心地沉浸在對蚊子的警惕中. 夜晚,我們躺在床上,伴着每人每天一個黃色笑話的慣例漸漸進入夢鄉,迎接下一個艱苦的 一天.我們就是在這些葷笑話中加深了彼此間的了解. 我們在床板上以記"正"字的方法來記錄度過的每一天,每當床板上的"正"字又多出一個筆 劃的時候,我們的心情就會輕鬆一些.當床板上即將出現五個"正"字的那天晚上,我們如釋 重負. 為期一個月的軍訓在一片哀叫聲中結束,部隊的連長 班長把我們送上返校的汽車,大家互 相揮手,依依惜別. 汽車駛出基地大門的一剎那,我有一種潸然落淚的感覺. & 軍訓結束的這一天,我回到家中吃晚飯,電話響了,我爸去接,他"餵"了一聲後把電話遞給 我:"你的,一女的." 我接過話筒一聽,是我的前任女友韓露,從上海打來電話. 韓露向我講述了她在學校的情況,說大學裡人與人之間關係冷漠,而且北京孩子到外地上學 容易受人孤立,她在那個環境裡感到孤獨,所以總是想起從前的高中生活和同學們,特別是 我,她還說特懷念當初我把手放在她胸前的感覺. 好在韓露說這話的時候,我爸正在精神高度集中地擇着魚刺兒,沒有注意到我的不自然.我 用了平日從電視上學到的話安慰了韓露幾句,她居然說我真好,還問我現在把手放到了誰的 胸前,我說自從上大學以來,我除了睡覺時習慣性地把手搭在自己的胸口,就是抱家裡的小 母貓時會不經意地碰到它小小的乳頭.韓露聽後表現出幸災樂禍的喜悅. 我說,你打的長途,電話費也挺貴的,我們別拿電話煲粥了.韓露說好吧,我們寫信聯繫,於是 要走了我在學校的信箱. 其實我並無特意為韓露節省電話費之意,我是怕黃花魚在還沒涼之前就被我爸一個人獨吞 了,他現在變得越來越讒,也許這就是他正在衰老的標誌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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