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九針(21)

第三章 波心的雲 (8)

8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瓜熟蒂落，孩子順利地生下了，是個女孩兒，長得健康漂亮，取名為李玲瓏。

李翔很高興，但鄭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將這個孩子看作一個包袱，一個障礙。

坐完月子後，鄭雯照照鏡子，她發現自己的容貌沒有多大變化，身材也沒有走樣，情緒才逐漸好起來。

鄭雯每天積極地鍛煉，為了儘快恢復以前的苗條身段， 她決定不自己餵奶，而是給孩子喝牛奶，請了個保姆，照顧玲瓏。

她也不願下廚房，經常去自己的父母那裡吃飯，生活同未婚前沒有什麼兩樣。

隨着對鄭雯性格的認識越來越深，李翔也越來越後悔，他知道鄭雯是不會和他安定下來好好過日子的。她根本不是那種甘心在家做賢妻良母的女人，她的虛榮心和野心都是極其強烈的。

李翔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她的歸宿，她野心勃勃地一心要往上爬，她嫌他太軟弱，太無能，太窩囊，而且也太窮了。

就是一個晚上，一次輕易的衝動，改變了他生命的軌跡。

而且，還連累了一個無辜的可憐的小生命，他的女兒玲瓏。

李翔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黃昏，就象一張老照片，雖然褪色了，但是仍然清晰，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

遠方的晚霞粘貼在黃昏的地平線上，變幻着奇異的顏色，微風中傳來鄰家的鍋碗瓢盆聲和小孩們的嘻鬧聲。

夜幕正在緩慢地拉起， 仿佛一台戲結束了，另一齣戲又要開始。

李翔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鄭雯一進門，就立刻變得沒精打采，看見她那張臉的人

都能意識到她是在這個家裡活受罪。

玲瓏已經會爬了，她可愛極了，見人就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聰明活潑的孩子。

看見鄭雯進來，玲瓏立刻揮舞着小手撲上來，甜蜜地笑着，她可不懂大人的世界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鄭雯敷衍地抱了一下玲瓏，就隨手把她放在床上了。

沒有轉彎抹角，鄭雯對李翔說道：“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找到擔保人了，出國留學的事情有眉目了。 ”

“ 那太好了。” 李翔回答。暴風雨來臨前總是出奇的平靜，李翔有個預感，好消息接下來就是壞消息了。

他知道鄭雯一直在申請出國留學，在找擔保，但是沒有想到來得這樣快。

果然鄭雯開門見山地對李翔說：“ 我已經反覆考慮過了，我們倆性格不合，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趁我們現在都年輕， 還是分手好，這樣，都能儘早找到自己的幸福。”

好象有一把鋼刀猛然插進了李翔的胸膛，他強忍住劇痛。

他知道，鄭雯的心硬， 就是此刻跪下來哀求她也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看着這個曾經肌膚相親的女人，他孩子的母親，她的無情讓他寒心。

“ 那好吧， 孩子歸我。”李翔很快地回答道。

鄭雯當然是求之不得，沒想到李翔竟這麼痛快地答應了，鄭雯很有些意外，本來她以為會很費些周折的。

第二天他們就去辦理了離婚手續，鄭雯搬回去與父母同住，臨走前鄭雯將他們所有的合影都撕掉了，以示一刀兩斷。

鄭雯不久就出國去，遠走高飛了。

每天晚上李翔抱着女兒逗她玩時， 望着她天真無邪的眼睛，他就覺得愧疚，覺得對不起女兒。

孩子還這麼小，就沒有母親，實在是太可憐了。父母犯下的錯誤，卻要無辜的孩子來承擔後果，有時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不公平。

第三章 波心的雲 (9)

9

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幾年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李翔來到了美國紐約。

李翔出國純屬偶然，有位已經在美國的朋友給他寄了一份語言學校的入學申請表，李翔只是抱着隨便試試的心理填寫了申請。

沒想到不久他就接到了錄取通知書，就連申請美國簽證也是出奇地順利，不久他便拿到了學生簽證。

親戚朋友都勸說李翔不要放棄這個機會，他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於是他隻身一人來到了紐約。

玲瓏還小，沒法帶着她，李翔決定讓她先留在國內，由自己的父母照顧，等他在生活安定之後就將女兒接來。

剛到異國他鄉，一切從頭開始， 生活很艱苦，他又要打工，又要學習，整天沒有幾個小時合眼。

每當朋友們問起他怎麼有這麼多精力能夠兼顧學業和工作的。李翔總是這樣回答道：“ 答案在我的口袋裡。”

在李翔的口袋裡，有一張女兒玲瓏的照片，大大的眼睛，甜蜜的笑容，蘋果一樣的臉蛋兒多麼可愛。

李翔總是隨身攜帶着這張鑲嵌在塑料夾子中的照片，每當想孩子的時候，他就拿出來看一看。

想到要給女兒一個好的未來，無論如何辛苦，李翔的身體裡就象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他一定要努力奮鬥。

在沒有玲瓏之前，李翔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強烈的感情，那就是父母對自己孩子的愛。

世界上有許多的愛都是雙向的，包括男女之間的愛情。你愛我，我也愛你，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但是只有父母對孩子的愛是單向的，全心全意，不求回報。

自從李翔親身體會到做父母的對親生子女的這種強烈的愛之後，他更加覺得鄭雯不可思議了。

就連母獸都不會輕易拋棄自己親生的孩子，可是有的女人卻會，而且並非是為生活所迫，也許鄭雯根本不應該為人母親的。

剛到美國的第二天，時差還沒倒過來，李翔就到語言學校去報到，順便也認識一下周圍的環境。

是一位朋友開車帶他去的，李翔就暫住在他的家裡。

朋友帶着李翔來到了學校註冊處，學校規模不大，但是挺正規的，有許多國際學生。

負責辦理註冊手續的是一位中年女士，她告知他學費多少，然後給他一些材料，是有關於課程和學校簡介的。

註冊後，首先要付第一學期的部分學費五百元，學校不收現金，只收支票。

李翔沒有支票，朋友說道：“ 我開支票給他們，你給我現金好了，等會兒我帶你去銀行開個帳戶。”

他們先到學校的圖書館兼書店看看，購買教科書，裡面也有些學生在那裡挑選着。

李翔按照課程要求買了一本必需的教科書，看看書後面的價格，他的心一沉，這本書相當於他在國內的半個月的工資了。他每次用人民幣換算一下，覺得什麼都貴。

但是不買不行，上課就要用的。當時他還不知道可以買舊書的，比新書便宜很多。

從學校出來後，李翔按照支票的數目付給朋友現金。他的背包里多了一本書，而少了一疊錢。

朋友問李翔：“ 你想去看看中央公園，或者自由女神像這些有名的景點嗎？”

“ 不用了，以後再說吧。” 李翔謝絕了。

其實朋友不知道，不是他不想去看看這些著名的景點，而是他的囊中實在羞澀，

他的口袋裡總共才一千美金，是他用全部的積蓄換來的。

而他的口袋裡現在只剩五百美元了，輕飄飄的， 一陣風都能吹走。李翔感嘆，攢這些錢很困難，而花出去卻很容易。

李翔問朋友五百元錢能支持多久？

“ 不到半個月吧。” 朋友回答。

李翔計算了一下，每學期的學費再加上伙食費，交通費等，每月開銷至少一千五百元美金左右，自己的積蓄確實只能支持最多半個月的。

他口袋裡的錢在急劇減少，而心頭的憂慮卻急劇在增加。

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個工作掙錢，否則別說讀書，就連能否下個月在這裡生存下去都成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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