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九針(23)

紅葉 作品

第三章 波心的雲 (11)

11

餐館經理是個很高大的壯漢，手臂上還有着刺青，他把李翔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仿佛還挺滿意的樣子。

他對李翔說道：“ 工作的性質主要是幫廚，就是幫助廚師幹活，也就是在廚房打雜的，做廚師的下手。比如洗菜，切菜，搬東西之類的雜活，總而言之是廚師讓你干什麼就幹什麼。在繁忙時候你還要幫助招待們照顧客人，給客人倒水，拿紙巾，收拾桌子。工資有底薪，再加上小費的提成。工作時間是每周六、周日上午十點到晚

上十點。”

經理講着這一長串話時，李翔只聽懂個大概，但最後那句他聽明白了。經理說完後，他問李翔道：“ 你願意做這份工作嗎？如果願意的話從明天開始， 明天就是星期六。”

李翔沒想到這次如此順利就找到了工作，而且經理根本就沒有過問他的身份問題，真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很高興，當即表示願意。

經理領着李翔在餐館裡轉了轉，讓他熟悉一下環境， 餐館提供的主要是燒烤的食物，有烤牛肉，烤雞，烤豬排，烤海鮮等等。

座位是火車車廂式樣的，餐館中間有個長方形的沙拉吧，讓顧客可以自己選擇各式的沙拉。

李翔向經理表示了感謝，然後握手道別，說好明天見。

第二天，李翔早上九點半就到了，經理也沒想到他能到這麼早，就連廚師還沒有來，經理讓李翔把餐巾和刀叉之類擺放在每張桌子上。

李翔認真地將每張桌子上餐巾和刀叉都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然後又主動地將所有的桌椅都擦了一遍。

經理見李翔如此勤奮，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讚賞道：“ 真棒。”

等到廚師來後，李翔就開始忙碌了，要給廚師打下手，幫助切菜，洗菜，干廚房裡的各種雜活，給廚師指揮得團團轉。

這時他的英語還不過關，有時聽不懂廚師在說什麼，自然會引來廚師的白眼和譏諷。

這家餐館有一種招牌小吃炸蝦，蝦剝皮後留着蝦尾，裹上炸粉，炸粉的配方是獨家的，然後手拿着蝦尾放在油鍋里迅速一滾，就拿起來, 然後由廚師負責裝盤。

製做這種小吃的第一道工序就是要把蝦剝皮，但是留着蝦尾，然後滾上炸粉，放入油鍋，這幾道工序是由李翔操作的。稍不小心，就會燙着手，好在他的手腳靈活，很快就學會了。

蝦都是成小紙箱裝的，李翔每次需要剝幾箱左右。剝好的蝦準備着，等需要的時候就下鍋。

切完菜、剝完蝦，午餐繁忙時候就到了，李翔要去幫助招待們接待客人。

客人剛坐下要給倒水，拿菜單，送餐巾紙，每隔一陣要換乾淨盤子。客人要將剩菜帶走的要替人打包，客人走後要收拾殘羹剩飯，然後把桌子擦乾淨，重新擺好餐巾刀叉。

午餐繁忙時間結束後，到晚餐開始前這一段時間不太忙，這段時間經理讓員工們吃飯。

餐廳的食物挺豐盛，除了海鮮有限制外，其他的可以隨便吃，各種果汁，飲料隨便喝，飯後還有甜點和冰激淋，李翔覺得很滿意。

到了晚上，餐館開始真正忙碌起來了，客人成群結隊地湧入，裡面人坐得滿滿的，還有很多客人在門口排隊等候着。

這段特別繁忙的時間李翔是跑步來回的，就象百米競賽一樣。一桌客人剛走，下一桌就進來了，川流不息。

工作時間也長，第一天干下來，李翔簡直是筋疲力竭，渾身腰酸背疼，連腳趾也被磨出幾個血泡來。

但是有付出就有收穫，當天晚上經理就給了他一百塊美金，付現金。接過錢，李翔高興極了，這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

有了第一份工作經驗，後面的就容易多了。幹了幾個月打雜的，李翔的英語也進步了。

雖然朋友對他很好，但是他也不能總是住在朋友家，不久，李翔在報紙上找了一個合租的室友，搬出去住了。

學校的生活是李翔所喜歡的，他的同學中不乏有父母送出來學習英語的富家子弟，有些簡直就是來混日子的。

可是李翔不同，他很認真地上課，寫作業，考試，覺得日子過得簡單又充實。

他覺得自己最薄弱的環節是英語寫作，每次他都要花很長時間，而成績總是不理想，這讓他很苦惱。

為此李翔找到了教寫作的老師，向他請教道：“ 您的課程是很有趣的，可是我的英語基礎較薄弱，不知應該怎樣才能提高自己的英語寫作水平？”

“ 這樣吧，你每次早來三十分鐘， 我替你補補課。” 老師聽見李翔稱讚他的課很有趣顯得挺高興，主動提出幫他補課，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

打工掙錢和學習這種兩點一線的生活方式是李翔一年中的主旋律，他幾乎沒有去過什麼景點，也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事情。

生活是非常單調的，但是李翔儘量不讓負面情緒影響自己。

他定期給父母寫信，給女兒打電話，聽着女兒稚嫩的聲音，看着女兒最新的照片，他的心靈得到莫大的安慰。

這種艱苦奮鬥的生活讓李翔發掘了自己所具有的潛力和限度，也讓他學到了許多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他更加深刻地理解到了社會和人性，雖然這過程非常艱苦，但是收穫同樣是非常大的。

在第一家打工的餐館工作了幾個月後，李翔又找了一份曼哈頓高檔的中餐館工作，這次他不做打雜了，升級任招待了。

這家餐館的老闆對他很照顧，得知李翔在讀書，相處一段時間後覺得他為人誠實可靠，所以讓他自由選擇工作時間。

但是沒想到居然他在這家打工的餐館裡遇見了鄭雯。

這次意外的會面掀起了李翔心中的波瀾，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他不動聲色，其實內心是比洶湧澎湃的大海更加猛烈的萬丈波濤。

他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了，沒想到命運總是這麼愛捉弄人。

雖然李翔同鄭雯之間的緣分短暫得象一聲嘆息，但是給他帶來的傷害卻是巨大的。

甚至讓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對女性都懷有一種恐懼感。

心靈的創傷看不見，卻比身體的創傷更難癒合。有時這種傷害，竟要用一生的時間去遺忘，或者還有更不幸的，用一生的時間也永遠遺忘不了。

從打工的餐館出來，李翔走進了地鐵，他要坐着地鐵趕去上課。

地鐵站很舊了，一走進去就有一股氣味撲鼻而來，他進去的這個地鐵站還算乾淨整齊，可是經過居住環境差的地區時就不是這樣了。

有些地區的地鐵站非常髒亂，下雨時， 就面臨着雨水倒流的窘境，要用抽水機不停地往外抽水。 在地鐵軌道上他看見過死老鼠肚皮朝天躺着，站台的牆面陳舊，石灰剝落，牆角發黑。

從地鐵站出來，李翔站在一條街道上，沿着這裡的石階步行往上走，大約二十分鐘，就能走到上面的街道了。

這條街道是在紐約最亂的一個區里，據說這裡經常有毒品販子火併。走在街道上的有些人看起來也是眼神奇怪的，街道上髒亂不堪， 碎紙片，垃圾，隨處可見。 

一開始李翔有些提心弔膽的感覺，生怕有罪犯躲在角落裡， 乘他不備時衝出來搶走他的背包，但時間長了覺得也沒什麼。

李翔想着，人的適應能力真是很強的，如果現在把他放在渺無人煙的北極圈裡恐怕他也能生存。

李翔沿着石階往上走，他就讀的語言學校就在上面的街道上。

一級級的台階，走上去要花費不少時間。周圍空蕩蕩的沒有什麼人，事實上很少有人在這裡步行的。他的同學中，不少人的家境富裕，他們都是開車上學的。

人工砌成的石壁上仍然有些小樹在石縫中頑強地生長着，風或者是小鳥把它們的種子帶到這裡，只要有一點點泥土，它們就能發芽長大。

雖然在冬天它們只剩下樹幹和光禿禿的樹枝，仿佛已經枯死。

可是等到來年春風吹來時，它們照樣將美麗的花朵一夜之間鋪滿枝頭。

每當看到它們，李翔都感嘆它們生命力的頑強，落在哪裡都能生存，適應那裡的環境，同人的生命力一樣頑強。

一步步往前走，李翔終於走完了彎彎曲曲的一級級石階，到達了上面的街道，走進了學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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