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曉倩家暴班見聞（微小說）

--大宗師

一、主持人曉倩

曉倩走進房間，裡面空無一人，見房間中央放着一條長桌，上面放着幾張紙，幾隻筆，房間四邊布滿着摺疊椅，一把接着一把圍繞在四周，房間一角安放着一個鐵架子，上邊擺着一台電視，一台DVD播放機和一些DVD。她在邊上找了把椅子坐下，打開手裡的卷宗，漫不經心的一頁頁地看着。

曉倩，一個來自武漢的美女，白皙的皮膚，高挑的身材，上下前後凸凹有致，烏黑的長髮如同瀑布般披撒在肩頭，身着休閒服，穿着牛仔褲，從外表看，誰能成想這氣質高雅又性感的亞洲美女卻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警官呢？！曉倩原來在法院工作，想換個輕鬆點的工作，就申請調到家暴班工作，今天是她在新崗位的第一天。

她手裡翻看的卷宗就是今天來家暴班學習的人員檔案，她突然看到一個名字：巴圖，心裡一動：這會不會是內蒙古人？看了看裡面內容，果然是中國內蒙來的。大陸來的，不自覺地，她想起了過去在國內軍區歌舞團的時光。往事如煙，那時的事依稀似夢似幻，模模糊糊的，都有些想不清楚了。她搖了搖頭似乎想從夢魘中掙扎出來，念頭一轉，她的丈夫的偉岸身姿出現在她的眼前。曉倩的丈夫也是一個警察，英法後裔，1米九的身材，褐色的頭髮，溫柔深邃的藍眼睛，堅實的肩膀。曉倩情不自禁的笑了，她愛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也深愛着她，他們有一個可愛的兒子，都快8歲了。想起自己幸福的家庭，就不由的可憐起要來家暴班學習的這些人了。她拾起念頭，認真看着手裡的卷宗：這些人都是怎麼了？

Catherine，早來了？！曉倩抬頭一看，是輔導家暴班的心理學家John，他們以前就在法院打過交道，彼此認識。John，今天是我的第一天，你可要多指導啊！Catherine，沒問題，John客套着。這些人該來了吧，John看了看手錶。正說着，學員陸陸續續的進來了，John讓他們在中間長桌上的名單上一一簽到。

待學員們坐定，John開口說道：你們當中有新來的學員，也有老學員。對於新來的學員，我簡單介紹一下學習班。我們採用的方式是讓每個人講述一下自己是為什麼到這裡來的，說說自己的故事，再講一講上個禮拜家裡或工作中發生了什麼，別人可以問問題，我和Catherine主持談論，Catherine作記錄。將來你們畢業了，這個紀錄將發到法庭，作為法庭下一步處理你們案件的憑據。這種形式已經被採用很多年了，事實證明，讓學員們自己講出自己的問題，相互討論，是非常有效的。法庭規定，你們在學習班的時候不允許使用手機，你們除特殊原因不能缺席，否則學習班重新來過。都聽明白了嗎？眾學員點點頭，齊說聽明白了，紛紛拿出手機，將手機關掉。John一轉臉，對着一個學員笑着說：Carlos，老朋友又見面了，你是老老學員了，你先講吧？

二、Carlos和脫衣舞娘老婆之間的故事

Carlos看上去是一個拉丁裔的短粗漢子，曉倩想着，他個子不高卻十分結實。他尷尬的笑了笑：沒錯，我是老學員，三進宮都不止了。John接過來說：其實Carlos的情況並非少見，據統計，接近20%的學員有過前科，你們中間除了Carlos，也有不是第一次上學習班的。Carlos定了定神，開始講起他的故事。

我是個建築工，我的老婆是一個脫衣舞女，我是在脫衣舞廳和她認識的，她是那麼性感，那麼熱烈，讓我欲罷不能。我們婚後一直過得很好，但她會時不常自己一個人去旅行，她說她要一個人出去散散心。當時我也沒多想，她要去一個人度假，那就隨她去吧。可有一次無意之間，我去租成人電影DVD，突然發現其中一張DVD的封面人物長得很象我老婆，我趕緊借回去一看，真是她！我一下子就氣瘋了，衝到前廳，從沙發上一把揪住老婆的長髮，扯着她連滾帶爬的來到裡屋電視前，讓她看看她自己的表演，這是不是你？！我吼道。她哭着大叫：就是我，你能把老娘怎麼樣？！我上去就是一個大耳刮子，她哭喊着：反了你，你敢打老娘，我打911！說着，她拿起電話就撥通了911，她對着電話大哭大喊，說我要殺了她。沒多大一會，警察便破門而入，幾個人進來就把我打翻在地，上了手銬。老婆一看警察打我，不幹了，撲上去打警察。警察一看也不幹了：我們來幫你懲罰打你的人，你怎麼來打我們那？！把她也按倒，上了手銬，我們兩個人都被抓到了局子裡。

後來法庭讓我們倆來上學習班，那是我第一次認識John，Carlos說着向John點點頭，然後接着說。儘管我們打架，被抓起來，上學習班，但我們依然相愛。只是她還是賊性不改，還是會偷偷摸摸的去加州或拉斯韋加斯去拍成人片。可是一旦被我發現，我也仍舊是忍無可忍狠揍她一頓，她便打911，警察來把我抓起來，我就又再上學習班，這次也是一樣。警察來抓我都抓習慣了，不再大驚小怪了，進來就說：又是你們倆，再跟我們走一趟吧。

前些日子我中了大獎，我過馬路時被車撞了，車主負全責，保險公司得賠我百萬，但這事情還沒落實，保險公司雇了個私人偵探天天沒日沒夜的盯着我，想證明我傷得不重，所以我還得小心。說完，Carlos如同完成任務一般，雙臂交叉，往後一靠，一臉得意。

John接過來說：你和保險公司的事情，我們這裡不討論，我們討論的是你和你老婆之間的問題。我們這個學習班的主題是要你們每個人清醒地認識到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你們或許都有憤怒的理由，但不能付之以武力。人的情緒有個規律，如果你不立即付之於行動，它不大一會就會消退，你也不會再想採取行動了。Carlos，當你知道你老婆拍成人片的時候，你當時非常氣憤，但如果你不立即爆發，過一些時候，你或許也就不會動手了。各位學員，你們的作業就是以後在你們情緒要爆發時，想一想我剛說過的話，再給點時間，或許你的暴力衝動就過去了。好，Carlos右邊的學員，你叫什麼，你是下一個。我叫伊凡，這位學員說道。

三、伊凡的故事

在曉倩眼裡，伊凡在洋人中算是中等身材，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衣衫華麗，舉止得體，從名字和外表某些特徵上來看似乎是俄羅斯或烏克蘭後裔，但其作派和口音完全是北美本地人，估計是第二、三代移民。伊凡說道：我是一個建築商。下面馬上有人問：本市這些年建築業發展如何？伊凡回答道：本市建築業十分景氣，地段好的話，這些年土地、物業升值迅猛，業界對地產未來頗為看好。

他接着說：我太太是我以前生意夥伴的女兒，我們原本十分相愛，共同育有一兒一女，大的都有十歲了，小的也有6歲了。但不知何故，這幾年來，我們漸行漸遠，由相愛變成了相怨，儼然成為了陌路人。去年年末，我們開始分居，她和孩子們住在我們在城裡condo的penthouse里，我則依然住在我們郊外的別墅里。

每隔一段時間，她會到我城裡的辦公室與我見面，談談孩子的情況，最主要的是交給我賬單，讓我為她的生活支出買單。她的費用總是非常高，讓我難以接受。以往我還儘量隱忍，但這次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兩個月的開銷居然有差不多三萬美金，我看了看細賬，奢侈品、高檔美容應有盡有，天哪，我跳起起來衝到她面前大吼道：你在幹些什麼！你以為錢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嗎？你知道我掙錢有多辛苦嗎？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她嚇得臉色煞白，抱着腦袋尖叫着逃了出去。

其實“我要殺了你”只是我表示憤怒的口頭禪，我常常這麼說並不以為意，熟人們也都知道，當我發怒咆哮“我要殺了你”的時候，沒人會當真以為我真的會去殺了誰，但這次不同，老婆回家就打了911，說我威脅要殺她，天知道她還對警察說了些什麼！我一定要和她離婚，她做得太過分了！伊凡氣憤地搖了搖頭，繼續往下講。

那天早上，我到前門外樹下吸煙，看到兩輛警車悄然開到小街對面拐角處停下，裡面的警察在向我這個方向張望，似乎還在和什麼人在通話，我當時很納悶這些警察來這裡幹什麼，一轉身就打算回房內。從房子落地大玻璃窗看進去，我突然看到房內居然有兩個警察手裡握着槍，正快步向前門衝來，我一下子嚇呆了。後來才知道這兩個警察是從我家後院翻牆而入，從後門進到我的別墅里的。正在我發呆的時候，突然後面有人從兩邊按住了我的肩膀，一下子把我按在地上，雙手被按在背後，我的臉、嘴都劃破了，流了不少的血。原來是街對面車裡的警察趁我轉身發呆的時候，從車裡衝出來，在我身後下手。房內的警察也破門而出，給我戴上手銬，告訴我我老婆告我威脅她的生命，他們前來逮捕我。我一個赤手空拳的生意人，他們四個警察，手持武器，凶神惡煞，如狼似虎般的攻擊我，難道我是手持AK47的毒販嗎？他們犯得着嗎？伊凡雙拳緊握，臉漲得通紅，胸口一起一伏，當真氣急敗壞。

作為警察，曉倩聽到伊凡指責警察執法，臉上掛不住，就開腔道：我可以負責任的說，那些警察是在按照有關規定、條例執法，如果你有什麼抱怨，可以向有關監察部門申訴。執法機關、執法人員不是五星酒店，不是酒店服務員，和執法機關、執法人員打交道不可能和住五星酒店，和酒店服務員打交道一樣，不會是如沐春風，而是相當糟糕的經歷。曉倩鋒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繼續說：如果諸位不想有這些糟糕的經歷，那就必須守法。光靠John給你們的那些心理學輔導恐怕還不夠，你們還需要執法機關、執法人員給你們那些極糟糕的經歷。以後想要遠離那些極糟糕的經歷，就必須遠離暴力。伊凡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對右手邊的一位說：該你了。

四、沙皮的故事

我叫沙皮，是個地產經紀，這位學員自我介紹着。曉倩看了他一眼，這個人個子不高，膚色微微有點黑，人有些消瘦，眼睛通紅，一臉疲倦。看來這個班和地產有關的人真不少，曉倩想着，翻了翻沙皮的卷宗，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以曉倩的閱歷，估計此人是西印度群島移民的後代，或許混有印巴人和歐洲人的血統。

我的女友也是個地產經紀，我們就是做房地產生意認識的。沙皮開始講述她的故事。我的女友認識很多有錢人，她只做高端的豪宅地產買賣，不用做得很多、很辛苦，每年有個這麼幾單生意，錢就足夠花了。在她生意好的時候，我們時常出入豪華餐館、酒吧、俱樂部，出去度假，花天酒地，日子過得真舒服。但當她的生意不佳、收入有限時，她脾氣非常不好，日日酗酒，天天對我惡言相向。她有個兒子，平時住在他父親家裡，但經常過來和她住，都十七、八歲了，已經高中畢業了，可是天天在家裡呆着，什麼事情都不干。可她對他十分溺愛，她兒子要什麼，她就給什麼，從來不對他說一個不字，還不允許別人說她寶貝兒子一句不中聽的話，只要是她寶貝兒子來了，我就靠邊站了！

去年我從一個巴基斯坦人那裡買了一個加油站，但不久就發現加油站的儲油罐有泄漏，我將情況報告給政府環境部門，他們來人將儲油罐挖出，並將所有被柴油污染的土壤全部挖出來專門處理，一共有差不多百萬元的費用全部都要我出，我哪裡有這麼多的錢，我現在欠政府幾十萬美金！我被逼得沒辦法，一天干幾份工作，根本沒時間睡覺。下面有人問：那你為什麼不宣布破產呢？破產了，欠政府的錢就都賴掉了。沙皮回復道：宣布破產了，我個人信用為零，我就借不到錢，做不了生意了，我可不想這麼混，那種人生是我不能接受的。我還年輕，我能拼，我能將欠政府的錢還清，繼續我喜歡的生活。

沙皮稍稍停頓了一下，繼續講他的故事。由於我們兩個人生意上的失敗，財務的拮据，心情都不好，我每天又很少與她見面，見了面也疲憊的不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極其緊張。一個周末，好不容易我可以在家休息休息，我們就打算在後院燒烤。我正在後院忙的時候，她寶貝兒子掉兒浪當的來了，往躺椅上一躺，就叫他媽給他拿瓶啤酒，她就叫我去拿。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說：你兒子也老大不小的了，什麼事情也不干，啤酒還不會自己拿嗎？她一聽沒好氣地回答道：我的兒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沒人可以勉強他，你要是受不了我們母子倆，我們找受得了我們母子倆的去！她兒子也跳起來煽風點火：媽，他是個loser，你還跟他幹嘛呀？！他現在欠政府那麼些錢，自己一個子兒都拿不出來，天天在吃你的軟飯！

我一聽氣瘋了，拿起一把摺疊椅向那渾小子甩過去，她媽一見我要打她兒子，衝上來就要和我拚命，我抓住她的脖子，一下將她按在草地上，她在地上四肢亂動，哇哇嚎叫。鄰居一看這還了得，馬上打了911報警。沒有十分鐘，幾輛警車就趕到了，幾個警察衝上來把我一頓好揍，銬到了警局。我也不客氣，一路對着警察大罵，有個警察把我給記住了，現在常常到我家附近轉悠，還在路上把我截住巡查，就想查出點事，好給我治罪。

聽到這兒，曉倩接過來說：辦案警察繼續對案犯巡查是符合章程的，這個警官沒有錯。John問道：你覺得你們的關係正常嗎？有些關係是所謂有毒的關係，當事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處於惡性循環，愈陷愈深。我們這個學習班有一個目的，就是幫你們認清你們犯錯的根源，或是情緒失控，或是有過強的控制欲，或是處於有毒的關係之中，兩性關係不平等。一般來講，家暴案件里，女性相對比較多的處於有毒的關係之中，但男性也會有這種情況。如果女性被攻擊，政府有相關法律、相關機構介入來幫助女性脫離這種有毒的關係。但男性攻擊別人並不意味着男性就不是有毒的關係的受害者，只是沒有相關法律、相關機構介入來幫助這樣的男性受害者脫離這種有毒的關係，而必須由男性自己來做這個決定。大家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婚姻或兩性關係是不是有毒的，不論你是受害者，還是施害者。好了，下一個學員。

五、大陸來的巴圖

曉倩視線轉向沙皮右邊的學員，一個亞洲人，瘦高個子，約有五十多歲，微微有些駝背，戴副褐色寬邊眼鏡，一臉苦相。這個人大概就是我開始注意到的那個巴圖了，曉倩心裡想着。果不其然，此人開口道：我叫巴圖，來自中國內蒙，我說話常常會不自覺的嗓門很大，我們那裡的男人都有這個特點。他轉頭對沙皮禮貌的一笑：我正在準備成為地產經紀，據說地產經紀都很賺錢，這正是我的夢想。沙皮回答道：我或許能告訴你一些地產經紀考試的竅門，但地產經紀也不是都賺錢，還要看自己的努力和運氣，我的故事你已經聽到了。巴圖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停頓了一下，開始講他的故事。

我老婆也來自大陸，另外一個地區，叫做河南，她與前夫有個十幾歲的女兒，和我們一起住，我和我老婆有一個兒子，今年8歲。我非常喜愛我的兒子，我一見到我的兒子，甚至想起我的兒子，我從心裡就會笑，什麼我都不會在乎，只要我的兒子高興。我和我的老婆總是會為了小事爭吵，從沒有大事，全是小事，一點點的小事，反正我們似乎沒有一件事情能夠有統一意見。我的嗓門本來就大，爭吵的時候就更加失去控制。

一次我們在公園燒烤野炊，為了一點燒烤技術上的瑣事，我和老婆吵了起來，正吵得起勁的時候，警察走過來問是怎麼回事，原來是我聲音太大，驚動了公園裡旁邊野炊的人，他們又聽不懂中文，以為出了什麼事，就打911報了警。警察將我帶到警察局詢問之後，又把我放了，但我在警局有了記錄。最近我打算自己裝修地下室，我去Home Depot買來了材料，準備花一年時間自己裝修。一天晚上為了些裝修的細節，我和老婆又吵了起來，吵了半天也沒有結果，我就轉身離開到浴室沖涼。沖涼沖了一半，突然浴室門打開，有人進來一把將浴簾拉開，我一看，兩個警察豁然站在我面前，我當時就嚇懵了。他們告訴我，我太太打911告我威脅她。我試圖向他們解釋，但他們仍是堅持我必須馬上跟他們走一趟。我只好草草穿上衣服、鞋襪，跟他們去警局。

John插嘴問道：巴圖，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控制欲比較強，什麼都要聽你的，按你的意思來辦呢？巴圖愣了一會，猶豫的回答道：或許有一些吧，我老婆恐怕也有一點。John說：那你以後不妨試着聽聽你老婆的意見，不一定什麼都要聽你的。我說的不僅僅針對巴圖，John提高了聲音，環視着全體學員，你們都要試試去聽聽別人的意見。

巴圖接着說：我現在仍舊和我老婆住在一起，我有時就想：我為什麼還要和她在一起呢？我在中國內蒙的朋友和我通話時曾提起我以前在內蒙認識的女友，她現在已經退休了，還是一個人住，她曾與我的朋友講對我依然難忘，我聽了自然心裡一動：如果能在中國內蒙退休，有女友相伴，天天喝酒打麻將，那該多好！麻將是中國的一種非常普遍的賭博遊戲，我非常愛玩麻將。但我一看到我可愛的8歲的兒子，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我愛我的兒子，我有責任將他撫養成人，我在中國內蒙的生活，已成為過去，恐怕將永遠成為過去，而我的生活在這裡，哪怕有再多的問題，還將是在這裡。再說，那位女友對我的記憶，可能還停留在二十多年前，那時我還年輕，我還沒有老婆，沒有孩子，沒有我現在這個樣子，她現在見了我，知道了我的歷史，大概就會有些失望了吧。我老婆或許和我和不來，但她是個好母親，她熱愛我們的兒子，這就是我們共同的東西，我們能夠共同生活的理由、條件和保證。中國人管這個叫做緣分，說得簡單一點，就是事物、關係一切可能發生的理由、條件和保證。我們還是有緣分，雖然緣分或許不深，但還能維持。

巴圖講完後，大家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當中。巴圖講到的許多中國獨有的情感、概念，老外們或許並不完全明了，但卻足以讓大家深思。曉倩則完完全全明白巴圖講了些什麼，她不由得深有感觸。後面的學員們繼續講訴着他們自己的故事，曉倩做着記錄，但巴圖的故事她大概忘不了了。

六、伊凡畢業

一轉眼，曉倩已經在家暴班幹了幾個月了，這天和往常一樣，新老學員們輪流一個個講述自己的故事，最後輪到了伊凡。John說：伊凡，你終於完成了學習班，今天是你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你有什麼要說的？總結一下你學習班的感受。伊凡笑了笑：想不到今天是最後一天，以後我就不用周末起大早大老遠的趕來上課了，這幾個月的周末真夠我受的，就憑這個我也不想再進學習班了。聽到這裡，大家都會心地笑了。

待大家笑完了，伊凡接着說：說真的，我敢保證我不會再進學習班了，因為我真的是認識到任何形式的暴力，不管是肢體衝撞還是語言威脅，都不是，也不應該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任何問題、矛盾，都要通過溝通、談判、協調或正當的法律渠道來解決。哪怕對方再無理，你再憤怒，也不要採取暴力，因為這不值得，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這麼做。如果實在是怒不可遏，就選擇走開。

最近我的一個手下辦事不力，讓我損失了幾萬美金，要是過去，我肯定要大喊我要殺了你了，但我這次沒有，我學乖了。我當時真是氣得不得了，但我沒有發作，我走開，遠離辦公室，抽支煙，干點別的什麼的，然後我煩怒的情緒就消退些了，我就集中精力去想對策而不是亂發脾氣了。所以，我在這裡學到了許多，許多對我有益的東西。如果沒有這個事件，沒有機會來到這個學習班，我現在就還是老樣子，沒有改變，也不會改變。從這個意義上講，這件事對我既是壞事，也是好事。

幾天前我聽說我太太正在和別人約會，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們當然永遠的被我們的孩子聯繫在一起，這個永遠都不會改變，我們仍然會經常見面，但感覺就會不同了。我想我是不會永遠一個人這麼生活下去的，我將來遇到可心的人，一定會約會，但大概不會再有當年我和我太太約會的感覺了，想到這些，我不免有些傷感。

伊凡講完後，大家報以熱烈掌聲，紛紛上前握手、擁抱。曉倩收拾起卷宗，也隨着學員們走出教室，來到停車場。外面陽光燦爛，白雲在藍天中飄浮，路邊五顏六色的鬱金香在怒放，樹葉發出了翠綠的嫩芽，小鳥在樹枝上歡唱。嚴冬過去，春天終於到來了。曉倩心情一振，生活如同大自然，雖然有時有其陰暗、寒冷的時候，但更多的還是陽光明媚，鮮花盛開、百鳥爭鳴的時光。曉倩乘着好心情，鑽進自己的坐駕，將車子發動，聽着車裡放出的悅耳的流行歌曲，開起車子向家裡駛去。她想着她到了家就要給她丈夫、兒子一個擁抱、一個吻，告訴他們，她多麼愛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