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九針(113)

紅葉 作品

第十九章 旦夕禍福 (2)

2

紫蘇和周倩相約去看陳安妮最後一眼，李翔告訴紫蘇說他隨後也會來。

在殯儀館的名冊上簽了字後，紫蘇和周倩走進靈堂。邵勇已經在那裡了，他上來同她們握了握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哀傷。

牆上掛着一張安妮年輕時的藝術照，照片上安妮是那麼漂亮，動人地微笑着，就象一朵盛開的鮮花。

而另一邊，安妮卻在那裡安靜地躺着，是不動的，冰冷的，如同落花飄零。

化妝師給安妮的臉上擦了胭脂，嘴唇上還塗了口紅。她的臉看起來很平靜，面色如生，毫無痛苦，手放在胸前，在白色的鮮花叢圍繞中仿佛是睡着了。

紫蘇和周倩都哭了，淚如泉湧，有人遞上紙巾，讓她們擦眼淚。

安妮的丈夫走過來，幾天之內，他看上去驟然蒼老了許多。想是連日來身心交瘁，他顯得哀傷又疲憊。

她們同安妮的丈夫握手，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勸他節哀，保重身體。

這時李翔也來了，進來後他鄭重地向着安妮的遺體鞠了三個躬，神情沉重。

周圍擺放着許多花籃，李翔送來的是白色玫瑰的，紫蘇送的是白百合花的花籃，周倩送的是白菊花的，還有其他熟悉或者不認識的親朋好友送來的一些花籃。

紫蘇一一看着花籃上的題辭和落款，心中感慨萬千。

女人就象花兒一樣，花開時，美麗動人，讓人驚嘆羨慕；花謝時，靜靜地飄落，給人留下的是傷感和嘆息。

花開花謝，一個人的生命有始就有終，但人類生生不息，就象流動的河水一樣，不會停止。

“ 沒想到我這次來卻參加了安妮的葬禮。” 李翔深深地嘆了口氣。

人世間變化無常，有誰能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生命有時是這麼脆弱，一陣風就能將它吹落，轉眼之間就會陰陽相隔。

李翔走過去，同安妮的丈夫握手，說了幾句節哀順變之類的安慰話。

安妮的丈夫傷心落淚，突然發生這樣意想不到的悲劇，他內心的傷痛可想而知。

語言此時實在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就象一縷微弱的輕煙。

安妮的兒子也在，他已經會走路了，長得很可愛，他轉動着眼睛， 好奇地打量着這些陌生人，他並不明白大人的世界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紫蘇想，可憐的孩子，現在他還太小，他以後會明白的。這孩子真是太可憐了，那麼小就失去了親生母親，世界上沒有人能夠代替她的位置。

從安妮的葬禮回來，一連幾天，紫蘇還沒有從極度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她夜不能寐，覺得突然發生的這一切象是在夢中。

她仍然不敢相信安妮現在已經躺在了冰冷的墓地里，上次同學們在安妮家聚會的歡樂情景，仿佛還歷歷在目。

怎麼好端端的一個人，會說會笑，突然就這樣從世上消失了呢？ 而且事先沒有一點預兆。

如果是一個久病的老人去世，帶給紫蘇的心理震撼不會這樣強烈。

正是因為這樣，紫蘇深切地意識到人生的無常。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永遠不會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

所以，活着的人，有什麼理由不珍惜生命呢？人生是如此短暫，有什麼理由不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安妮的突然去世迫使紫蘇重新思考生命的沉重命題，人生太短暫了，不知何時，這個脆弱的身體也許就會不存在了。她要為自己活着。

如果明天她有什麼意外突然之間發生，那她是否會覺得不甘心？紫蘇問自己，答案是肯定的。她目前的這種生活狀態，並不是她內心真正所想要的。

她要為自己而活着，而不是為了別的什麼。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走自己的路，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

以前紫蘇曾經認為，只有年輕，才有這個勇氣，這個膽量，這個資本。

而現在，她忽然發現，其實年齡並不是問題，而是心態的問題，她作繭自縛了。

第十九章 旦夕禍福 (3)

3

回到家裡，喬治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他沉着臉問紫蘇道：“ 我替你約了去拜訪那個老闆，商談投資合作開診所的問題，你為什麼才回來？也不接我的電話？”

“ 我不喜歡那個地方，我覺得不安全。”紫蘇回答。

“ 管它呢，能賺錢就行，你到那裡肯定會比你現在賺到多幾倍的錢。” 喬治回答。

“ 看來你是看重錢更勝過我的安全。”紫蘇諷刺地說。

“ 你自己神經過敏，哪有什麼危險？坐在家裡還有可能地震呢。” 喬治反唇相譏說道。

心變了，什麼都變了，就連喬治的臉，紫蘇覺得怎麼也變得那麼難看。那張臉那麼長，就象驢臉一樣。

以前可能是不夠了解他，隨着時間的推移，紫蘇越來越了解喬治，心卻也離開他越來越遠。

喬治有一顆冷酷的心，他唯利是圖，他自私自利，他所有的缺點紫蘇這時都想起來了。

她問自己：女人在選擇男人的時候，到底是應該更愛這個男人本身，還是愛他所擁有的那些物質條件，那些附屬品？

那些附屬品，也不過是能讓她住的房子更大更豪華一些，吃得更好一些，穿的衣服更漂亮一些，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忽然間一切都雲開霧散，原來不是沒有陽光，而是她的眼睛被雲霧擋住了，沒有看見陽光而已。

了解別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了解自己，則更加困難，甚至要用上幾十年的時間。

紫蘇覺得命運待她不薄，她感謝命運此時讓李翔出現，讓她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放棄已有的一切，選擇新的生活。這不是頭腦發熱，而是冷靜的決定。 她要和自己喜歡的人生伴侶在一起，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就在這一瞬間，紫蘇做出了決定。

“ 我們分手吧。”紫蘇說道。

“ 你說什麼？” 喬治似乎沒有聽清。

“ 我們分手吧。” 紫蘇重複道。

“ 就為了這件小事？你為什麼總是在這些小事上和我糾纏不清？ ”喬治憤怒地嚷道：“ 隨你的便，你不想去那裡就不去好了。”

“ 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其實這些日子來我已經反覆考慮過了。” 紫蘇說道。

“ 那是為什麼？你別忘了，我們早已訂婚了。” 喬治問道。

“ 把訂婚的事情忘了吧，我不願意和你結婚。人生太短暫了，我要為自己活着，過自己想過的生活。”紫蘇回答。

“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了，我難道阻止過你嗎？” 喬治不悅地說。

“ 不是這樣的。”紫蘇覺得喬治誤會了她的意思。

“ 那到底是為什麼？”喬治追問。

“ 因為我和你志不同，道不合。我們的性格不合，人生目標和志趣愛好格格不入，我們如果結婚在一起生活不會快樂的，更不用說能白頭諧老了。還是趁早分開的好。”紫蘇回答。

“ 而且，你的脾氣也太壞了。” 紫蘇又加上一句批評。

以前紫蘇認為那些電影電視上演男女分手的鏡頭時，總說“ 我們的性格不合” 這句台詞，是挺可笑的。早幹什麼去了？那麼多年以後才發現性格不合？沒想到此時她也用上這個答案了。

“ 我們倆要什麼志同道合，又不是要一起加入什麼黨派。” 喬治顯然沒有明白。

“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們分手吧。”紫蘇堅決地說。

喬治霎時勃然大怒若狂，他手中正拿着一本書，那書挺厚，而且是精裝硬皮封面的，此刻不幸成為了泄憤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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