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37)

紅葉 作品

第十三章 代價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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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給盧丹介紹的那個診所工作在一個治安很混亂的社區，盧丹第一次去上班時，她感覺有點害怕。

街道上的路人看着盧丹時眼神怪怪的，讓她心驚膽戰。但是為了掙錢，盧丹也顧不得考慮那麼多了。

說紐約是個種族大熔爐，其實是種錯覺。幾百年過去了，各族裔並沒有熔化在一起，組成一種新的合金。確切地說，應該是個種族大拼盤。

紐約城有五大行政區：曼哈頓， 皇后區，布朗士，布魯克林和史丹頓島。每個行政區又分成許多社區。人們按照族裔、收入、或者是其他因素居住在自己的社區里。

社區之間有時雖然距離不遠，但可能就是天壤之別。

有的社區就連街道也有講究，這條街是某些人出沒的，那條街是某些人的地盤，外人很難弄清楚。  

從地鐵站出來後，走到診所去的那條必經之路，街邊髒亂俱全，狗屎，丟棄的可樂塑料瓶子，碎紙垃圾隨處可見。

盧丹每次總是加快腳步，以求用最快的速度到達診所。

診所的裝修顯得很簡陋，醫療設備也都是老式的。 

盧丹第一次看見那個物理治療師莫罕時，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默默地想，是什麼呢？ 

最終她找到了答案，那是莫罕的眼睛，他的眼睛裡好象總是蒙着一層淚光似的。

後來盧丹聽前台小姐悄悄說起，莫罕的兒子， 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在兩年前騎摩托車出車禍死掉了，恐怕這件事情給他的打擊很大。 

莫罕從來不笑，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冷漠態度。

診所有七、八張床位，病人很多，最多的時候有一百來人。中午往往是高峰時刻，盧丹忙得沒有時間吃午餐，往往剛吃了幾口，就又有病人來了。

物理治療師的工作很簡單，大部分車禍病人都有脖子痛和腰痛的症狀，病人在治療床上躺下後，在病人的脖子上貼兩片電療貼片，在腰上再貼上兩片。然後打開電療儀器，調節到病人所需要的強度，再放上熱敷袋就行了。

電療儀是自動計時的，時間到了電療儀器就會嘟嘟地響，那時拿掉熱敷袋和電療貼片，一次治療就完成了。 

診所里還有些運動器械，做完治療後病人可以自己做些運動。

第一天熟悉情況，從第二天起物理治療師莫罕只是過來調節一下電療儀，其他的工作全部都丟給盧丹來做了。

中午時分，莫罕說是要出去吃午餐，一個小時後回來。

莫罕對盧丹說：“ 中午我出去的時候你要好好幹活，負責做好全部的工作。”  

盧丹不介意多幹活，但莫罕那種居高臨下命令的口氣聽了叫人就感覺不舒服。

過了一個半小時後，莫罕優哉游哉地回來了，等到他回來後，盧丹才有機會休息一下，匆匆抓緊時間吃自己帶來的午餐。

第十三章 代價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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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莫罕就更散漫了，他把全部的工作都丟給盧丹做，經常遲到早退，來了以後只負責坐在那裡寫寫日常治療報告。而那些日常治療報告都是有統一格式的，每次照着打勾再簽個名就行了。

除此之外，莫罕就是逍遙自在地上網，看新聞，看視頻。 

有次盧丹從莫罕背後走過時，無意中發現他是在看一個色情網站，看見她經過，他就急忙關掉了。 

莫罕還有些壞習慣也讓盧丹很看不慣，比如說明明廢紙簍就在不遠處，舉手之勞而已，可是莫罕偏偏每次就把廢紙隨手扔在腳下。

無論盧丹怎樣暗示，有次她還故意當着他的面將廢紙撿起來，扔到垃圾桶里，莫罕照樣熟視無睹。而且莫罕的態度還挺差，總是指揮盧丹做這做那，惡聲惡氣的。  

看來人的教養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形成的，儘管莫罕也受過高等教育。難怪說：“ 一夜能誕生一個暴發戶，百年才能出一個貴族。”

莫罕是信教的，每天總是要祈禱好幾次。盧丹心想，莫罕每天在那裡虔誠地祈禱，怎麼也沒變得善良些，有禮貌些。看來宗教信仰並不能改變一個人的本質。

她的心中不滿，她負責做所有的工作，而莫罕什麼都不干，但是工資卻比她高四五倍，這太不公平了。

他們之間的區別就在於那張執照，而不是工作能力，工作態度什麼的。

難怪沈芳說過，美國是個執照社會。就拿醫療系統來說，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不可逾越。護士有護士的執照，物理治療師有物理治療師的執照，各種專科醫生就更不用說了。

盧丹也覺得有些失望，現實原來是這樣的，她在學校里學了那麼多課程，但是在診所里物理治療師的實際工作就是開電療儀器，放上熱敷袋而已。凡是有兩只手的人都會幹，何必要讀那麼多書呢？ 

但是再看那位西醫，盧丹就覺得釋然了。

那是個年紀很大的老頭，人挺和善，總是笑咪咪的。沒病人的時候就在他的辦公室里打瞌睡。

他給病人開的千篇一律是那麼兩種藥，頭痛給止痛劑，失眠給安眠藥。他的工資更高，或者是從診所提分成，十幾萬年薪應該不成問題。

這確實是個執照的社會，有了那張執照以後就可以合法地混日子了。

診所里還有個女整骨醫師，她每次就拿着電動按摩器在病人身上劃拉幾下，基本不整骨。

長久下來盧丹也不見她有些任何進步，每次還是一樣，拿個按摩器在病人身上嗚嗚地忽悠一陣就行了。 

每次看見那個整骨醫生在那裡糊弄，盧丹就有種被雷的感覺。怪誰呢？只能怪美國這套醫療體制，花費很高，但是浪費卻很多。

做一次物理治療，診所向保險公司收一百多元。病人得到些什麼呢？幾十分鐘的電療，還有個熱敷袋。對病人來說無所謂，反正做治療的錢不用他們出，是由保險公司支付的。保險公司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到時候漲保險費就行了。

而做實際工作的醫療人員只得到醫療費中極少的一部分，那些錢大部分都流進診所老闆和律師的口袋裡去了。

儘管如此，盧丹還是只在心中感慨而不敢抱怨，畢竟這份工作目前解決了她的燃眉之急。她之所以能夠支付學費和生活費，還多虧了有着這份工作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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