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58)

紅葉  作品

第二十章 光陰似箭 (1)

1

“ 你能來參加我孩子的滿月宴嗎？” 姚雲打來電話，問盧丹。 

姚雲去年也結婚了，丈夫是房地產商人，家庭富裕，她婚後過得很幸福，剛生了個女兒。

席開八桌，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地在飯店裡吃飯，替姚雲的女兒慶祝滿月。

盧丹看見那小寶寶躺在搖籃里，閉着眼睛正睡得香甜，皮膚那麼嬌嫩，仿佛吹彈得破。那個小手就那麼一點兒大，象玩具娃娃一般，但樣樣俱全。精緻的五個小手指頭，粉紅色的小指甲蓋，就連手指上的紋路都清清楚楚，真是可愛極了。

姚雲見狀笑道：“ 一生下來就趕快檢查寶寶的手指腳趾，看看少了什麼沒有。”

“ 這是給小寶寶的。” 盧丹遞給姚雲一個紅包，以表心意。

“ 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還這麼客氣。”姚雲道謝收下。

生命真是奇妙無比的，看見下一代，才驚覺光陰似箭，時間流逝，歲月催人老。

酒席很豐盛，姚雲熱情地招呼着客人，同大家聊天談笑着。

過了一會兒，姚雲滿面春風地走過來，在盧丹身邊坐下。

盧丹不由得上下打量着姚雲，她的臉色紅潤，雙頰飽滿，身材也比以前豐滿了。穿着禮服，戴着寶石耳環，項鍊，濃妝艷抹，打扮得很漂亮。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女人盛裝打扮和不施脂粉看上去簡直是判若兩人。

“ 你的氣色很好。” 盧丹誇讚道。

“ 這都是我媽媽的功勞，在月子裡她特地過來一直照顧着我，每天給我做好吃好喝的，整天圍着我團團轉。我媽總說，女人坐月子是很重要的，坐得好，以前的體質虛弱也能轉好，月子沒有坐好的話，會落下病根的。” 姚雲笑道。

盧丹覺得其實坐月子的風俗不錯，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對身心的一次極大挑戰。有家人的精心照顧，得產後抑鬱症的機會也會少些。可惜在美國沒有坐月子的習慣。

一個女人過得幸福不幸福，是寫在臉上的。發自內心的笑容抑或強顏歡笑，明眼人一望而知。

看着一臉幸福的姚雲，盧丹不由得羨慕起姚雲來，不管多大年紀，有真心疼愛自己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可惜她沒有。

“ 你的氣色看上去也不錯。你打算什麼時候生孩子？”姚雲問。

“ 我不知道。”盧丹惆悵地回答。 

“ 趕快生一個啊，懷孕的過程確實是挺辛苦的。可是看見小寶寶出生，醫生抱給我看時，那種高興簡直無法形容，就覺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姚雲竭力鼓動着盧丹，讓她趕快也生一個孩子。

“ 可是我已經三十多了。” 盧丹說道。

“ 那算什麼？” 姚雲不以為然，她說：“ 現在四十來歲才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三十多算年輕的呢。你看我這麼大年齡不也在生嗎？我都快四十了，還是自然生產的呢。” 

盧丹心想，楊文森一直病着，自從結婚到現在，他們同房的次數少得可憐，而且每次都是以敗興收場。她怎麼能懷孕生孩子？

但是這些隱秘的私事，是沒法同姚雲說的。

再說，她無法同姚雲相比，她沒有父母，公婆也遠在千里之外，在這裡她沒有什麼親人，姨媽除了有事要叫她幫忙外基本不打電話來。

盧丹簡直難以想象一個女人生完孩子後，獨自孤零零地忍受着身體上的痛苦，還要照顧嗷嗷待哺的新生嬰兒。沒有任何家人的關心和幫助，那種心情會是怎樣的，她想想都覺得害怕。

“ 你如果想要孩子就得抓緊了，女性的生育期有限，年齡大了生孩子不僅孩子容易出問題，自己的身體也沒有年輕時那麼容易恢復。” 姚雲關心地勸說道。

確實，她的生理時鐘已經敲響了，開始倒計時了，如果想生孩子的話是得抓緊時間了。 

盧丹嘆了口氣說：“ 我丈夫還病着，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照顧他，生孩子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姚雲同情地說：“ 遇見這事真倒霉。不過，希望你丈夫的身體馬上就能好起來。”

從姚雲那裡回來，回到家裡，盧丹打開房門，滿室的冷清立刻迎面撲來，她嘆了口氣。 

楊文森又住進了醫院，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盧丹隨便從冰箱裡找出點東西，做了簡單的晚飯。

吃完後，她無聊地看了一會兒電視，不知不覺地，她在沙發上睡着了。 

每天晚上，日子就這麼冷冷清清、周而復始地過着。

盧丹正在茫然若失之際，忽然來自余莎莎的一個消息讓她的內心又重起波瀾。

第二十章 光陰似箭 (2)

2

自從畢業後，又結婚搬了家，盧丹同餘莎莎就各忙各的事情，很少有機會見面，平時也只是打個電話互相問問平安而已。 

莎莎這次告訴盧丹的事情，讓盧丹大吃一驚。

原來是莎莎意外懷孕了，她決定未婚先育，當單身母親，自己生下這個孩子。

“ 你可千萬別糊塗，你又不愛那個男人，不想和他結婚，為什麼要和他生孩子？如果這樣，你就一輩子同他糾纏不清了。”盧丹勸莎莎。

莎莎的男朋友，似乎經濟狀況一般，人品也一般。而且據莎莎說，他並不想要這個孩子，也不願意結婚。

盧丹為莎莎而感嘆，怎麼她把自己弄到這樣進退維谷的境地里的？ 

人生的道路雖然很長，但關鍵的其實也就是那麼幾步。選擇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就要沿着那條道路走下去，並承受帶來的相應的結果。

“ 可是我就是想要個孩子，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續。”莎莎說。

莎莎急着要生孩子，或許也是覺得自己的生理時鐘已經開始敲響了。 

“ 你也是你母親的女兒，你母親有她的生命，你有你的生命，你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每個人的生命結束了就到此為止，怎麼延續呢？” 盧丹不以為然。 

孩子確實是從父母結合而來，但那是一個全新的、自我的生命。 就象今年春天從枝頭新冒出的樹葉，已經不是去年秋天凋零的那片葉子了。

莎莎說：“ 人家說：一個女人沒有孩子總是不完整的。”

“ 你別總聽人家說這說那的，這只是一家之言罷了。我就覺得一個女人無論有沒有孩子都是完整的。每個人有選擇自己生活道路的自由，只要不損害社會和他人。”盧丹反駁道。 

這世界上的各種各樣的論調多着呢，沒有必要句句都聽，那些話也不一定都正確。

“ 不要男人，也可以生寶寶啊，省得將來他來和我爭。”莎莎說。

莎莎固執起來也真是夠固執的。

“ 如果你真的喜歡孩子，想做單親媽媽的話，你可要想好了，那是個很重大的責任。這關繫到一條生命，以及孩子將來的幸福。” 盧丹勸說道。

盧丹替莎莎理智地分析着前景，覺得實在有些不妙。

生活，不是簡單的理想和激情就能解決問題的。生活，是每天的柴米油鹽，接踵而來的各種帳單，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冷冰冰的毫無感情。

盧丹已經深刻地品嘗到了缺乏金錢在這個物質社會裡的萬般艱難和苦澀。

盧丹仍然試圖勸說莎莎：“ 你沒有父母可以幫助你，今後你又要工作，又要撫養孩子，會很辛苦的。”

自己沒有多少經濟基礎，又無家人的幫助，完全靠着自己工作所掙的錢來養活自己和孩子，莎莎以後的日子將不會是那麼容易過的。 

盧丹想起她不快樂的童年，還有莎莎的破碎家庭。如果莎莎的孩子也不幸福，那悲劇豈不是又延續了一代。 

盧丹也想起了艾麗絲，以及艾麗絲所過的那種痛苦壓抑的生活。每天為了謀生而奔忙，為了養活孩子而辛勞，被養家糊口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令人窒息的，無法推卸的責任。就是再溫柔美麗的女人，也會被殘酷的生活所折磨得脾氣暴躁起來。

對於一個女性來說，婚姻的幸福與否實在是太重要了，確實稱得上是終身大事。

有的女人一輩子也許就做了一次明智的選擇，嫁了一個好丈夫，從而得到了終身的幸福。而有的女人一生也許就做了一次錯誤的選擇，在艱難痛苦中耗盡了自己的青春和幸福，還牽連到無辜的下一代。

可惜，當初那些長輩教誨的話盧丹並沒有耐心聽，如今輪到她自己長篇大論地來勸說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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