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76) 

紅葉 作品

第二十六章 孽緣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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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影院裡，小靜卻忽然來了胃口，吵着要吃這樣那樣的零食。

盧丹發現，電影院裡賣的東西比如皮薩餅，爆米花，可樂之類的，都比外面賣的貴得多。但是不買不行，電影院裡不允許外帶的食物。只要是小靜想要的，楊文森二話不說，就掏出錢包付帳。 

買完了一堆吃的喝的，來到售票處，看着屏幕上顯示的許多部電影名字，楊文森問小靜：“ 你想看哪部電影？”

“ 這個，不，那個。。。” 只是一會兒功夫，小靜就已經改變了三、四次主意。

小靜久久不能決定，他們在售票處耽誤了很長時間。在後面排隊等待的幾位青年有些不耐煩起來，口中發出輕微的怨言。

“ 不如我們就看那部電影吧。” 盧丹建議他們看那個最近很熱門的電影。

小靜沒有再說什麼，楊文森買了票，他們進入一個放映廳。看電影的過程中小靜的表現還算不錯，她安靜地吃喝着，眼睛一直盯着銀幕。

從電影院出來後，他們又去了附近的一個公園。

公園裡有一片蒼翠的松樹林，綠草成茵，中央有個小小的人工湖，風景幽美。有人悠閒地在林蔭小道上散步，有人慢跑鍛煉身體，還有些人只是坐在公園裡的長椅上，什麼也不做的。

但小靜對此不甚感興趣，吵着要回去，他們只是在公園裡匆匆轉了轉就出來了。  

同小靜只是相處了短短的一天半，盧丹就已經覺得疲憊不堪，渾身如同散架一般，而且心比身體更累。

回到家中，小靜打開音響聽音樂。她脫掉襪子光着腳，將雙腳擱在茶几上，隨着音樂的節奏晃動着身體，用手在沙發扶手上不停地敲打着拍子。 

楊文森本來是想約兩位朋友和他們一起去一家餐館吃晚餐的，但是小靜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不去”，就再也不搭理他了。無奈之下，楊文森只得打電話同朋友謊稱自己的身體不舒服，下次再聚吧。

盧丹冷眼看着小靜，將音樂放得震天響，身體搖晃着，手一直不停地澎澎地敲打着沙發扶手。本來就長得不好看，臉上還帶着一副傲慢的神情，身上的衣服好象也很久沒有洗過了。

一個女孩子，如此邋遢，且不懂基本的禮貌，真不知賈靜是怎麼教養女兒的。

盧丹忍不住對小靜說：“ 你能不能將音量放低些，或者戴上耳機聽音樂？”

但是小靜不聽，依舊是那副我行我素，你又能奈我如何的模樣。 

就連楊文森也有些看不過去了，他開口讓小靜將音樂放低些。

過了一會兒，小靜終於將音響關掉了，但她只是安靜了五分鐘，就開始不停地抱怨起來：“ 我感覺好煩，真是好無聊。。。” 

“ 你想打遊戲嗎？” 楊文森討好地問。

“ 不想。” 小靜斷然拒絕。

“ 我們看電視好嗎？” 楊文森說。

小靜搖搖頭，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抱怨着：“ 真沒勁，煩死了。” 

這兩天楊文森以小靜為中心，圍着她團團轉，有求必應，用心竭力地討好，看來這些功夫是白費了，小靜根本就不領情。

這時小靜拿起了手機，給她母親打電話，故意大聲讓盧丹聽見：“ 媽媽，我覺得在這裡好悶好煩啊。那個女人做的菜難吃極了，他們帶我去看的那個電影我根本就不想看。這兩天過得真沒勁，我真是煩透了。。。”

一股怒火忍不住沖向盧丹的頭頂，她竭力抑制住自己，用平和的語氣對小靜說：“ 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機？我想同你媽媽說幾句話。”

小靜很驚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不情願地把手機遞給盧丹。

盧丹努力平靜自己的語氣，問道：“ 你的孩子平時說話就是這麼沒有禮貌的嗎？”

感覺那頭賈靜愣了一下，回答道：“ 我的孩子一直表現不錯啊，怎麼了？”

“ 我不知你是怎麼教育孩子的，你這孩子缺乏起碼的禮貌和教養，而且極端的自我中心，無論別人為她做什麼，她總是認為理所當然的。”盧丹說。

賈靜憤怒了，嚷道：“ 你敢對我的孩子不客氣，我就對你不客氣。”

“ 我已經對她很客氣了，太客氣了，我真為將來必須要同她打交道的人感到抱歉。再見。” 說完這番話後，盧丹將手機還給了小靜。

第二十六章 孽緣 (4)

4

最近，盧丹總覺得渾身不舒服，頭暈目眩，噁心想嘔吐。

這天盧丹去看家庭醫生，做了一番檢查後，那位和善的女醫生對盧丹說：“ 恭喜你，你懷孕了。”

盧丹一時楞住了，如果是以前聽見這個消息，她會很高興的。無奈現在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生活又給她出了個難題。

他們結婚幾年，一直沒有動靜，這段時間也只是同房過一次而已，沒想到她居然就懷孕了。  

她該怎麼辦呢？盧丹躊躇了。她同楊文森一起生活了幾年，雖然沒有熾烈的愛情，但是也總是有些感情的。

現在她懷孕了，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如果有了孩子的紐帶連接，就變得更加複雜、更加難分難解了。

盧丹陷入了深深的糾結和痛苦之中。

從醫生診所出來，盧丹走進了地鐵站，等車的時候，她仍然在沉思着。

忽然一陣悅耳的音樂聲傳來，打斷了盧丹的沉思。她循聲望去，原來是一個賣藝人在拉手風琴，仔細一聽，他拉的曲子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 深夜小河邊樹林靜悄悄，只有風兒在輕輕唱。夜色多麼好，令人心神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可惜這裡不是風景優美的莫斯科的郊外，地下車站裡的空氣渾濁，各種各樣的氣味混雜而來。

拉琴的是個中年人，面容憂傷。盧丹想着，這個賣藝人又有怎樣的人生經歷呢？他有妻兒嗎？他是不是為了養家糊口而不得不拋頭露面在街頭、地鐵站賣藝呢？ 

盧丹看見賣藝人面前的琴盒裡稀稀拉拉地丟着幾張紙鈔，都是一塊錢的，還有些零星的硬幣。

人們熟視無睹地經過他的面前，極少有人給錢。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盧丹拿出一張五元錢的紙幣，放在他面前的琴盒裡。賣藝人對她輕聲說：“ 謝謝。”

不用謝，盧丹心想，她現在自身的境地，恐怕連這個賣藝人都比不上。

地鐵列車來了，人們魚貫而入一節節車廂。盧丹找了個座位坐下，過了一會兒，列車轉入地面運行。

外面的陽光燦爛地照射進來，但是這陽光並不能使她覺得溫暖，盧丹仍然沉浸在屬於自己的無窮無盡的煩惱和憂傷之中。

這時有個三十來歲的女人走進這節車廂，她的手裡拿着一個大塑料杯，大聲地說道：“ 我是一個單身媽媽，我有兩個孩子要養活，請你們幫助我，任何數目都可以。。。”

然後那個女人從每個人面前經過，期望着能夠有所得。

沒有一個人給她錢，人們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有的戴着耳機在聽音樂，有的埋頭看手機。臉上那種冷漠的神色，仿佛是在說：“ 誰讓你做單身媽媽的？你有兩個孩子要養活關我們什麼事情？你有手有腳的為什麼不去找工作？”

當她經過盧丹面前的時候，盧丹覺得很抱歉，但是也沒給她錢。

那個女人轉了一圈，一無所得。 

正巧盧丹同那個女人在同一站下車，盧丹看見她呆立在站台上，忽然她俯下身子，捶胸頓足，從胸腔里迸發出一聲極其忿恨與悽厲的大喊：“ 啊!” 喊完之後就旁若無人地走了。

盧丹回到家裡，家裡沒有人。

楊文森最近經常很晚回家，有一次甚至到凌晨兩點鐘才回來。

盧丹追問楊文森晚歸的緣故時，他總是藉口工作忙，要加班，或者說是去參加學術講座。

無奈經常說謊的人，總是會露出些蛛絲馬跡的破綻的。

雖然楊文森堅持說他同賈靜只是為了女兒的撫養費問題見過一次面而已，平時他們只是通過電話聯繫，談的也只是有關女兒的事情。

但是隨着這樣遲歸的夜晚越來越多，盧丹清楚地知道，楊文森一定是和賈靜又舊情復燃了。那些遲歸的夜晚，當然也一定是在賈靜那裡度過的了。

這天深夜，楊文森輕輕地打開房門，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屋內，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他想：盧丹一定已經睡着了。

“ 你回來了。”忽然，一個冷冷的聲音伴隨着黑影響起，嚇了楊文森一跳。

楊文森打開燈，發現是盧丹坐在沙發上，一副沉思的模樣，看樣子她已經等了很久了。

她沒有睡，在等着他，楊文森預感到一場風暴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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