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北美 (12) |
送交者: 晨雪 2005年04月21日12:57:30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BY 陳霆 附近住着幾個台灣女性,她們偶爾和我打招呼;而我太忙了,總是匆匆地過去. 說實話,我想認識她們,可又不像其他中國人那麼急於認識彼此,好像海外的中國人多麼孤 獨似的. 有什麼可孤獨的?如果你認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中國人才可以交往,那麼你來這兒幹嘛?回王 府井去得了. 這就是我的國家,我是一個世界公民. 在這些顏色 語言 口音各不相同的人里,一個人有太多的可能性.她可以和任何一個男人浪 漫,也可能和任何一個有感覺的人結婚,生出一個奇怪品種的孩子.她還可以離婚,再和另一 個膚色的人結婚,生出另一個人種的孩子.她甚至用不着結婚,但可以生兩個這樣的孩子.誰 也不會說一句閒話.這是她選擇的生活! 那些台灣女孩看我的眼神,使我不願去和她們交朋友----她們看到我每次都在不同的男人 的肩窩裡走着.她們也許心裡罵我,因為她們甚至比大陸人還保守.也許她們認為,我心甘情 願被男人"玩弄",可我也懶得告訴她們,難道你們不知道也有女人檢閱男人的時候嗎?當你 尋求肉體的喜悅時,新奧爾良帶來了性愛的豐富. 我走得太遠了,再也回不去了! ---------楊帆日記 & 在新奧爾良什麼都有,就是沒有耐性.那種"十年磨一劍"的境界是不屬於這個觀光城市的. 有句諺語叫做"兩人才能跳探戈",這是新奧爾良最優美的寫照. 有一天,他付錢時有些異樣,目光憂鬱地盯在錢上. 富有經驗的她在案下把錢打開,裡面果然有一張小字條,寫着"376-5261",他的電話號碼. 他把"球"踢給了她. 是不是撥電話,決定權在她.他知道一定有很多男人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他們會直接走上 前與她聊天,問姓名,開幾個玩笑,然後邀請吃晚飯.其實,他們所有傳達給她的信息只有一 個------你可以和我上床嗎?只不過,他們要遵守遊戲規則,一步一步地小心邁進. 在新奧爾良,情形有所不同.在這裡的人都是為了撒歡而奔來的,每個晚上"法國科特"都被 高熱所包圍着,人們都用了一點毒品,或是灌了大量的酒精,失態是這裡的常態. 但他是與眾不同的.在她眼裡,他一直是新奧爾良最沉默的男人,仿佛鬧市中心一座漆黑冰 冷的城堡. 她並沒有馬上打這個電話. 在北美,公用電話多如牛毛,滿街都是,打一個號碼不過是塞一個硬幣的動作.但,她為什麼 要打呢?又說些什麼呢?會不會是一個陷井呢? 她甚至有些惱火:為什麼他會把球遞給她,讓她來決定擲向哪裡?這樣,他總是安全的. 楊帆知道,時間越拖,她越渴望打這個電話.可是,憑什麼?一種尊嚴感使她不能衝動. 三天以後,她把這事告訴了羅拉,羅拉想了一會說:"這男人好怪,他為什麼不上來和你說話 呢?" 羅拉的男人都很鬆弛,說笑就笑,說聊天就聊天,說上床就上床,都是準備好了的.而這個男 人為什麼這麼耐得住性子? 羅拉把電話白頁拿出來,看那個字條兒上的電話.電話本上沒有他的名址,說明這個人剛裝 電話不到一年,是個外來人. "你要小心."羅拉老道地說,"新奧爾良是天下最瘋狂的,病態的人也很多.再好的男人,也要 放心了才去睡!"羅拉也要確保她室友帶進這個公寓的男人,不會把她的微波爐偷跑. 楊帆決定不去打這個電話.意大利人也並不與她搭訕,還是坐在那裡喝他的咖啡,寫他的詩. 但是,突然有一天,他沒有出現在咖啡館裡.第二天,他還沒有出現. 楊帆發現自己亂了方寸,每天下班時,她都想在咖啡館多呆一會兒,回到家裡,她便坐在廚房 的桌前發呆,也不知在等什麼.第三天,她早早就到了咖啡館,從早做到晚,還是不見他出現 在門口. 她猜想,他一定是病了,或是離開了新奧爾良,或是家裡來朋友了?她慢慢地給自己做了色 拉,慢慢地吃下去,又慢慢拿起電話. 按號碼時,她感到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動."膽小鬼!"她罵自己. 一接通,就有人拿起了聽筒:"Hello?" 是他的聲音,他買咖啡時就是這樣的聲音. "Hi!"她說. "Hi!"他回她,聽得出他很驚喜. "嗯.....我看你有幾天沒來,怕你生病了.你怎麼樣?" "謝謝你.想不到你還記得我的電話.我只是不能再去見你了." "為什麼?" "因為!" "對不起,我總要有個原因才打電話,是嗎?" "這麼說是我製造了一個原因?" 他們都在電話上笑了. "你是本地人?"她問. "不,我是芝加哥人." "為什麼到新奧爾良來了?" "問你自己,你為什麼來這兒?每個人來這兒恐怕都有個原因吧!我想我是來寫歌兒來了." "你是搞音樂的?" "這裡遍地都是藝術家.我說,OK,到新奧爾良去,看是不是會冒出很多靈感,就來了." "得到靈感了嗎?" "每天都有靈感.是你給了我靈感.你的眼睛裡有一種孤獨,你的臉上有沙漠的風痕,我知道 你一定從加州過來.沙漠和海,這兩樣東西,芝加哥都沒有.你是聰慧的亞洲女孩,別告訴我 你從哪兒來,我要你保持這個神秘感!你就是一支歌,我天天在寫你.不管怎麼說,我謝謝你 從家鄉跑到這邊來.陌生的異族女子,這是我永恆的主題.你真的好美,無論從什麼角度.你 的經歷成了我探索的對象.在心裡我已經對你很熟悉了!我管你叫"Windy',溫娣,因為你仿 佛是風從不知什麼地方吹來的.這不是很美嗎?一個被風吹來的陌生女孩正在和我講電話, 這不是很奇妙嗎?而且你有一些輕微的口音,這口音也是一種很美的東西,讓人放鬆,讓人驚 喜,讓人覺得很可愛,很性感,很不一樣.新奧爾良本來就是尋找不同東西的地方." 聽着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她一直把手按在胸口上,因為她的心在怦怦猛跳,她很怕這麼大 的聲音傳過去讓他聽見. 隔着衣服她感到血液在乳房裡刷刷地流着.她希望和他擁抱 親吻,以至做愛.他太可愛了! "你叫什麼?"她輕輕問. "亞當." 約好第二天在"法國科特"那家海螺館子裡吃飯. 掛上電話,她輕輕嘆了口氣,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腮幫.是火熱的.可能也是通紅的. 開始問自己,我是不是個離不開男人的人? 讓她在一家最好的大公司工作,掙很好的薪水,可是沒有男人,沒有約會男人的時間,怎麼 樣?回答是一萬個"不"字.錢,沒有了男人的影子,要它做什麼?事業,做的再好,一個人呆在 家裡時,是不是快樂呢? 她和男人泡在一起時,老覺得是耽誤時間,可一個人在家,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看書時,是不是 快樂呢? 讓她感興趣的男人不少,可讓她持續有興趣的男人卻不多.在西方,上床做愛就像握手一樣 簡單,不似中國,陌生男女之間打個招呼都比登天還難.在新奧爾良,與一個男人從相互吸引 到脫下衣服,時間短的可憐,結果這些男人往往變成了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陽具.周末和誰 出去,不過是問問對誰的身體和陽具有些衝動而已. 她對這種日子感到說不出的厭煩,太輕了,輕得一吹就上了天,留不下一點牽掛.愛情只不過 是交媾而已,是荷爾蒙的釋放而已,是工作之後的消遣而已. 她覺得自己喜歡那種沉重的愛情.不遠萬里路到這裡尋找自由,也透徹地嘗到了自由的滋 味.反而,她覺得,如果這時她遇到一個好男人,忽然拉住她的手對她說:"我們永遠不要分開 吧!你去哪兒,我就跟你到哪兒!"她就會掉下眼淚來,跟他走,誰管他天涯還是海角,反正早 是世界公民了! 這個亞當,也是個很浪漫的男人.男人不浪漫便無可救藥了.這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喜歡搞 藝術的男子,他們是使這個世界不乏味的一群人. 楊帆決定,她不和亞當上床. 他們的關係像一首傳奇的歌似的,上床會將一切變得很脆弱.她還想知道,與男人的關係,除 了以肉體接觸為頂點,還有什麼別的可能性.她就像一隻貓抓到了一隻耗子,要好好地玩耍, 而不是一口吃掉. 她走到窗前,眯着眼睛看新奧爾良的太陽下山.這個到處是沼澤地的城市,正在迎接着另一 個瘋狂的晚上.於是那地平線上的晚霞,也像是妓女顴骨上的一抹胭脂,浮動的是欲望和誘 惑. 分開歡樂的人流傍晚時分來到"法國科特"那家海螺館子. 對面那家爵士俱樂部已開始把高音喇叭和那位穿草鞋綠西服的黑人歌手的電吉他接在一 起,他的嘴邊還有一粒麥克風.他在俱樂部門前照舊徘徊着,一邊唱,一邊向迎面走來的人們 舞蹈,已經有一對男女停下,跳起舞來. 意大利人已等在靠窗那個位子的陰影里. 還是那一副冷峻的樣子.但她這次知道,他的黑衣里藏着一種危險的熱情,這種熱情正是她 要在這個城市裡尋找的東西. "我喜歡你這身衣服."他說. "謝謝."她坐下來.這身衣服是雲南的蠟染,深藍色的調子,印有若隱若現的白花. "我已經給你點了.知道你不會遲到多久.其實,你真是一分鐘也沒有遲到."他微笑說. "很多女人喜歡遲到,好吊男人的胃口,顯得她們很難弄到手." "我就是不愛遲到的那種人."她下意識地按了按垂在耳邊的頭髮,"你點了?真好!省得我再 看菜單." "如果吃中餐,我會讓你點."他說着拉過一張餐巾紙,從上衣兜掏出一支筆,在紙上劃拉起 來.這一動作對楊帆來說太熟悉了! 他們之間經過很長一段"冷戰",突然就坐在一張桌前你來我去地聊起天來,仿佛一對認識很 久的朋友似的. 他寫字時,她就喝水,看窗外,想起什麼就說什麼.有時她無意中說了什麼,他仿佛激發了靈 感,趕忙把它寫在餐巾紙上. "你寫的是什麼?"她探過頭去看,也不經他同意. 他反而喜歡她這麼好奇.女人是從不問他在寫什麼的,即使知道他在寫歌詞,也會不屑一顧. 藝術不能給女人帶來財富.女人惦記的都是男人口袋裡的美元.而這個女孩不同,瞧,她讀得 還這麼認真. 他在紙上寫下一句詞,讓她寫第二句. 她想了很久,寫下去,他看了,竟很喜歡.兩人就你來我去地編起歌來. 這是她曾夢想過無數次的浪漫情景,只不過對象是布蘭恩.她甚至有些遺憾,暗暗希望這個 人要是布蘭恩就好了.沒想到一個只見過幾個小時的人,卻給了她這麼多的遐想和忠誠守 望,難道是因為相識過於匆匆? 望着這個意大利人,她忽然對自己說:你喜歡現在的這一切,對嗎?你喜歡男性的陪伴,一點 不假.可你又害怕最終和他們肉體上交合,因為這會使美變得複雜,會搞亂你的頭腦,對嗎? 因為你不清楚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你們在一起所做的事? 她是那種對肉體關係極為敏感的女人.一旦有了肉體關係,她總是身心沉重,不敢輕言離去. 然而,她的生活方式又是那種吉普賽式的.只要今天不喜歡了新奧爾良,明天就可以跳上車 子跑掉.在流浪的時候牽掛上某個人,最是無可奈何之事. "告訴我,你為什麼離開加州?"他問. "我想看看其他地方.我想漫遊美國."她玩着咖啡杯,沉吟着說. "很有勇氣.這麼美的女孩,卻一個人開着車漫遊,是很有想法的.這個國家的大部分人,從來 沒有完成過一件這樣的事.他們大多數人不學無術,甚至從沒出過自己的小鎮,更別提知道 世界上其他地方了.你看你的手-----" 他拿起她的手,端詳着. "我每次都注意你的手,它有很高貴的形狀,但它又看得成出什麼都幹過,這就是一個天生高 貴 但從不考慮"高貴'這個詞的人,同一個天生庸俗卻老要把自己搞得高貴的人的區別." 她笑了,把手放在桌上,問:"那麼你呢?談談你自己." "我來到這兒,是想休息,想要腦子裡安寧." 她一邊聽,一邊把那支剛剛被他握過的手攥起拳頭來;好像要把那種感情牢牢握住,不讓它 跑掉. "這個男人已是我的了."她心裡向自己宣布,就仿佛一個法官一樣. 她的雙頰由於興奮略微發紅.盯着他歐洲式的臉,她微笑着,想着自己的北美生活.一瞬間, 她感到很滿足,不知道人生的下一步還應當幹什麼,似乎一切都可以以此為收束.但又不全 如此. & 她常常問自己,自己最後的那個終身伴侶是誰? 從未結過婚,因而不知道到底需要婚姻做什麼.因為從沒結過,才造出這麼多的猜測和幻想. 更何況,她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自己已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算是最忠實的終身伴侶了! 對男人,她總是離他們而去,讓不同的地方取代不同的男人,也帶來新的致命的男人. 一連兩個月過去了.她儘量避免與亞當有肉體的接觸.每次他們在深夜告別時,會緊緊地擁 抱一下.有時這個"一下"持續十秒鐘.誰也不想鬆開對方,可又知道應該鬆開,到鬆開的時候 了. 並不是她不渴望亞當.她覺得,對肉體的渴望可以從別的男人身上得到;而亞當,是她在這裡 唯一的朋友,她的靈魂之伴.她不能讓性愛毀了這份默契. 然而,亞當也並不是一般的朋友.亞當渴望她,這一點她敏感的毛孔每一分鐘都能感應. 在這個瘋狂的城市裡,每個人的生活目標都是"現在"和"今晚".楊帆當初開車經過時,竟留 下來,也許是讓自己在這個絕無僅有之地,厭倦掉"情慾"二字;這兩個字追隨了她多年,一直 駐紮在她強健的血管里,驚濤不絕. 她有意不和亞當天天見面. 當然,她不會獨自一人呆在家裡.你可以在"法國科特"的酒吧中找到這個"醉意仙"或是發現 在擁擠的街道上一個大笑的她,手上攙着一個外地美男子. 那些迷上她的外地男子,總覺得她的漂亮之外,與其他中國女孩實在很不同,但又絕非生在 美國的華裔,因為她說着一種異域口音. 她會一瞬間迷上一個健碩的男子,問他很多奇怪的問題,幾乎把他上幾代的根子都刨出來. "你母親是哪國人?你父親呢?你的祖母是哪裡來的?...." 一個男人的血緣構成一個精美的性愛題材. 她撫摸着他們的頭髮,就仿佛是在與一部厚厚的歷史纏綿,源遠流長,驚心動魄. 這個男子是法國和愛爾蘭人的結晶,又含有四分之一的印度血統;那個男人是英國和黑人的 混血,一個反傳統動人詩篇的結果,但黑的那一方也不純,因為一個亞洲女人闖入了那個家 庭,改變了基因的方向,使後代的長相更加不可模仿. "不純"是楊帆膜拜的一種宗教."不純"是違背傳統的一個個靈魂造成的,"不純"的背後是負 載血淚的歡快,是一個個不平凡的傳奇. 那種歡樂與沉重摻半的感覺,也許是她迷戀這些窄窄潮潮的街道的原因. 有一次,她和一個南美小伙子,在俱樂部里跳那種狂放的扭胯舞,跳得兩人都處於巔峰狀態. 兩人手拉手逃出人潮,鑽進她的車,交纏在一起,盡情釋放着體內的熱能. 忽然下起了雨,使窗外變成了一個吵吵鬧鬧的世界,車內卻顯得墳墓般地安靜,仿佛是土星 上一個小小的洞穴. 他們不由得停下來,望望外面,又互相望着對方.楊帆發覺自己的眼睛裡不知何時竟有了淚 水.南美人便一把將她抱進懷中,說:"怎麼了,Baby?" 她搖搖頭,把頭枕在他的肩上,像一個病了的孩子伏在爸爸的懷裡,說: "我累了."
淅淅瀝瀝的外邊,就看着時間這樣匆匆又匆匆地流逝過去. 而鏡中的她,還是美麗的,還有一些光陰可以"浪"過去-----不是"浪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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