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東 著
引 子
“你是說,念了兩天頗瓦經,死者開了頂,還有頭髮脫落?”我問智光師。“這是你親眼所見,還是聽別人說的?”
修煉密宗頗瓦法,修通者頭頂正中會陷下一個坑,謂之“開頂”,且可插入一根吉祥草不倒下,這一瑞相,我以前就有所了解。但是,人死後,經上師念頗瓦經,死者仍可開頂脫髮,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千真萬確,我是親眼看到的。”智光師見我半信半疑的樣子,微微一笑,遂又娓娓敘說一遍。“那女子六十來歲,她女兒想去那裡出家,她不放心,就和老伴一起跟女兒去那裡看看,不料一到那裡,她就病倒了,也不知是不是高原反應,反正沒幾天就一命烏乎。那地方平時很少有漢人去,象她那樣死在那裡的,更是絕無僅有,所以法王對她格外慈悲,為她念頗瓦經足足念了三天。念到第二天,一大塊頭髮,卜地從死者頭頂正中掉下來,這表明死者已開頂。在場很多人都看到了,有的喇嘛好生羨慕,都說這女子真是好福氣,如果他們死後法王也能這樣念經讓死者往生香巴拉,他們真巴不得現在就去死哪!”
“法王?那裡也有法王?”王者,萬眾之至尊,法王,法界中至高無上的權威也。我只知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色達喇榮五明佛學院院長晉美彭措上師,在今日藏地享有極高威望,被無數信眾尊稱為寧瑪派如意寶大法王。前年我曾去過那裡,回來後依所見所聞寫了一本《寧瑪的紅輝----今日喇榮山中的一塊密乘淨土》,介紹這所當今世界上最大的佛學院。我這次重赴藏地的一個目的,就是再去色達,看看兩年來五明佛學院有些什麼變化。
“哦,是的。晉美彭措上師,是寧瑪派的法王,那個大活佛,是覺囊派的法王。”
“唔,原來如此。不過,在我印象中,今日介紹佛教密宗的書裡,對覺囊派大都輕輕一筆帶過,好象是個很小的派別?”
“沒錯,太小了,外界,不少人甚至以為覺囊派已經失傳。其實,數百年來,覺囊派的傳承從未間斷,他們的大本營就在那個地方。這一派特別注重實修實證,他們修持的時輪金剛圓滿次第,很不簡單哪!”
“你再說一遍,那地方叫什麼名字?”
“壤塘,在四川省阿壩藏族自治州,從馬爾康到壤塘汽車還要開一天,據說是全國最窮的縣之一,不少地方至今還保持着半原始社會狀態呢。”
“是麽?”
“那還有假!”
“那位覺囊的法王叫什麼名字?”
“雲登桑布。”
唔,雲登桑布!就在這一刻,我心中暗暗決定了,去色達之前,先到壤塘走一遭。這位能令死人開頂落髮的覺囊派的法王,決非是個等閒之輩!
智光,三十歲,東北人,五年前在成都昭覺寺經清定上師剃度出家,近幾年走南遊北,遍訪奇人異士,本人的修持也頗為刻苦。幾個月前,他去過色達五明佛學院,聽了晉美彭措法王的講經和索達吉堪布的講課;而後又去壤塘,拜見了覺囊派的法王雲登桑布。一路雲遊,剛從青藏高原上下來,赤腳穿一雙草綠色解放鞋,身披紅色藏僧袍,肌肉發達的右胳膊象藏民那樣裸露在外面,皮膚曬得黑不溜湫,尤其是那張銅黑色的圓臉,眼珠烏黑,眼瞼雪白,猛一看,活脫脫象個藏喇嘛。這次來到四川彭州關口九隴鎮,是要向正坐鎮此處建一個大廟的濟塵法師求個密法。
濟塵法師,是今日漢地屈指可數的大德之一。五年前,我頭一次來四川,在彭縣銀廠溝接引寺偶遇前一天剛到那裡的濟塵法師,相談甚契,相見恨晚,當即在接引寺的一間小茅屋裡,由時已九十高齡的老法師摩頂加持接引我皈依了佛門。前年離開色達返滬,途經成都時,我曾略事停留,去彭縣丹景山金華寺探望師父,可惜沒碰上。這一回,我是第三次由滬來川,一到成都,就馬不停蹄地由溫江金馬、彭縣丹景山一直追尋到關口九隴鎮,最後在尚在籌建中的“佛山古寺”一間極簡陋的小屋中見到了他老人家。濟塵法師十六歲在成都昭覺寺出家,持戒嚴謹,勤於修行,博通顯密,法力精深。一年前,他以九五高齡發願要在九隴寶地建一座占地百畝的“佛山古寺”以造福後代,消息傳出,八方感奮,出錢出力者蜂擁而至,來的人最多時一天有上千人,直到現在,每天仍有幾百人從各地趕來拜謁他老人家並為建廟積累一份功德。當我看到老法師不顧年高,每天端坐蓮台手持銅杵化很長時間為排成長隊的信眾一一摩頂賜福時,不能不為老人家無私的獻身精神深深感動。
佛教講因緣,因緣,乃是事物發生發展的根本原因。好些事看似偶然,究其實質,確有其內在的原因。年近百歲的老法師象一塊巨大的磁鐵,把那麼多有緣眾生吸引到他的身邊。因之,有了跟東北和尚的相識。因之,聽說了壤塘,聽說了覺囊的法王,聽說了人死後頭顱猶被頗瓦法摧開頂門的奇蹟。也因之有了我這趟壤塘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