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按照愛瑪的指示，戈登把一個小圓碟放在顯微鏡下，踏動一個閥門，碟子裡就充滿了二氧化碳。他拔出一個小瓶塞口的棉花，把裡面的果蠅倒在碟子裡，果蠅淹沒在二氧化碳里就失去了知覺。他用顯微鏡觀察到一個尾部有小菊花的果蠅，撥到一邊，再發現一個尾部帶小尖的，撥到另一邊。這工作使他感到十分新奇，幹得很起勁。忽然，一個果蠅的僵直的腿蹬了一下，接着另一條腿又動了，然後，翅膀振動起來。雖然是小如芝麻的東西的小動作，可是在顯微鏡下的動靜簡直就是驚天動地。

“怎麼辦，果蠅醒了！”戈登不禁大叫起來。

“趕快再踏一下閥門！”愛瑪說。

再踏一次添加二氧化碳使果蠅又躺倒了，戈登終於完成了這一瓶的分別，把雄性和雌性的果蠅倒進不同的瓶子裡。然後是下一瓶，又一瓶。最後，架子上全部十幾瓶的果蠅都分別好了，戈登抬起頭來，欣賞她的愛瑪。
愛瑪有天藍色的眼睛，捲曲的金髮，明亮的眼睛，她還是全A的學生和舞會的皇后。父母對她愛如珍寶，所有的男孩子都為她發狂。但是，她卻有着終身的遺憾，她有先天的I型糖尿病。她腰帶上總掛着一個長方的小盒，從那裡，她要一天七次給自己注射胰島素。現在，這個病還是不治之症，她的唯一希望，是通過幹細胞的研究，將來能夠重建她的胰島素產生機制。高中畢業以後，她沒有去上大學，而是到這個基因實驗室來當了實驗員。她對自己的一生相當悲觀，覺得學什麼也沒用了。如果醫學不能及時發展出新的方法，她將終生不能擺脫對胰島素的依賴。

戈登注視着愛瑪的側面，秀麗的五官，豐滿的胸部，纖細的腰，修長的腿，愛瑪的全身都使他着迷。他眼前忽然出現了雄果蠅那同心伸縮的小菊花和雌果蠅顫抖的小尖尖，感到自己全身有一種痙攣的悸動，伴隨着無名的燥熱。他從不覺得愛瑪是病人，他眼前心裡只有這個美好的身體。

“愛瑪，你在幹什麼？”

“我在選處女蠅。”

“什麼？處女的果蠅你也能看得出來？果蠅也有處女膜？”

“果蠅有什麼處女膜。交配過的果蠅，顏色會變深，肚子上的花紋也會有一些變化。選處女蠅是要憑經驗的哦。”

“讓我看看處女蠅。”愛瑪讓開，戈登把眼睛湊到顯微鏡上去。顯微鏡視野里的果蠅似乎顏色淺一些，可是戈登也看不出太大的區別，他此時所能感到的，只是身邊的處女，她誘惑的氣味，拂人的髮絲。忽然，他一把抱住了愛瑪，把頭伏在愛瑪的胸前。

（四）

二氧化碳逐漸消散，小紅漸漸地恢復了知覺。身邊的夥伴並不少，都在打噴嚏，抖翅膀，梳體毛。小紅感到周圍都是一些軟款溫柔的動作，沒有一點陽剛之氣，也沒有任何雄性的歌聲。咦，小白哪裡去了？怎麼所有的雄性果蠅都沒有了呢！小紅大喊：“小白……小白……”，可是沒有人應，女兒國有什麼意思呢，她覺得整個世界都空虛了。

可是，這卻並不是純粹的女兒國。戈登分雌雄的水平不高，居然讓兩個雄性混到雌性的瓶子裡來。物以稀為貴，很快雌果蠅們就圍繞着這兩個公子搔首弄姿了，其中之一，馬上就與許多雌果蠅滾成一團，但另一個外號叫胖頭的，卻跑到小紅身邊來。胖頭說，他一直暗戀小紅，小白在的時候他沒有機會，現在他向小紅求愛。小紅是最美的，其他的他都看不上。小紅說：

“對不起，我的心已經給小白了，我要等他。”

那隻果蠅說：

“小紅，時間不等人，我們的壽命只有四五十天呀，誰知道小白到哪裡去了？你的身邊現在只有我，我們還是及時行樂吧。來吧，聽聽我唱的歌。”

小紅不肯把觸角伸過去，她心裡想着小白，耳朵里渴望着小白的歌。等不到也罷，這等的感覺就值得。胖頭沒有辦法，就去交別的女朋友了，他交了一個又一個，直到累得昏了過去。他醒過來時嘆了一口氣說：“失戀真痛苦！”

小白在哪裡？他是在另一個小瓶里，他醒來時，發現前後左右都是雄性的果蠅。他喊小紅，沒有人應，他唱歌，卻引起了一陣嘲笑：

“安靜點吧，現在這裡都是王老五，唱你的求偶歌給誰聽呀。”

漸漸地，雄果蠅中有的也耐不住寂寞，彼此挨挨蹭蹭，做起肉麻的親熱戲來。有一個碩大的雄果蠅，過來管小白叫白公主，把自己的菊花，來擦小白的菊花。

“幹什麼幹什麼，討厭！”小白大喊。

“生命有限，逢場作戲罷了。”

“我討厭逢場作戲！”

那個大個子無可奈何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