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生科院的郭靖是內蒙古鐵木真旗的少數民族考生，取名時因父親早逝，母親又沒
什麼文化，看孩子生於十月一日，便胡亂叫作國慶，上學時才改成現在這個名字。

　　他天生駑鈍，不善言辭，長得倒是人高馬大。同桌華箏由於相貌魁梧彪悍，雖為
鐵木真旗旗長的女兒，同學們也是不敢接近，只有郭靖一直當她是男孩，常帶她和小
紅馬一起作耍。到郭靖去上海讀大學時，華箏方扭扭捏捏表白自己女孩的身份，紅着
臉說要等靖哥哥回來。郭靖哪見過這種陣仗，糊裡糊塗就答應了，卻不知因此多了一
筆孽債。

　　至於郭靖考上復旦的經過，不能不說有點離奇。現在我們都知道他不太聰明，甚
至可以說是笨得一塌糊塗，高中三年除了語文，門門開紅燈。到高考那年，李萍，也
就是他的母親急了，連忙請響噹噹的角色，縣城人稱江南九怪的智囊來給郭速成。

　　江南九怪不是九人組成的小智囊團，而是老男人柯鎮惡的外號，這大概是從《神
雕俠侶》中的崑崙三聖那兒偷的創意。崑崙三聖何足道號稱“琴劍棋三絕”，當年中
央台放《神鵰》的時候，曾傾倒了一大批年幼無知的美少女。不可否認，我們說柯鎮
惡是老男人，是有點昧着良心——因為他是一位非常非常丑的老男人，李萍會看上
他，就連郭靖這傻孩子都覺得納悶。

　　後來有人考證說，柯的九怪除了丑以外，還有一怪是有易裝癖。於是就問：這不
滿打滿算才兩怪麼。另一人回答：給你一個字是“笨”，給你兩個字就是“白痴”！
醜八怪＋易裝癖這一怪不就等於九怪了。

　　眾所周知，柯鎮惡來自水鄉江南，想當初，他也曾風流快活過，只是在文革的時
候，被情敵找藉口毀了容，這才擁有一份悽美之丑，變得孤苦伶仃的。後來他的情人
之一，也就是李萍當了寡婦之後，他又恢復了對生活的熱望，隔三茬五來幫李萍的
忙。郭靖不太喜歡他，他只有喬裝打扮，以求瞞天過海，其實易裝對他而言，只是一
種難言之隱，無法一洗了之。

　　可想而知柯鎮惡的輔導效果會怎樣，他得了時機接近李萍，哪兒還來得及招惹郭
靖啊。不過從此以後，郭靖的學業倒是突飛猛進，幾個月裡成績竟節節拔高了——被
老柯鬱悶的，想早點趕他走罷了。而這還不足以使他考上復旦大學，我們不得不把功
勞分成三份，一份自然歸老柯，另外兩份都和“馬”有關：馬鈺和他養的小紅馬。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馬鈺住在郭家的隔壁帳篷，是個語文教師，退休無事，常拿
《三國志》、《史記》這類古籍讓郭靖看，還給他布置文言文作業。看郭靖喜歡養
馬，就讓他寫《吾之紅馬》、《吾家紅馬二三事》，反覆改動多次才算滿意。那年高
考考題很離奇，偏叫什麼《赤兔之死》，是寫關雲長敗走麥城後，座騎赤兔馬的經
歷。郭靖語文功底本來就不錯，馬鈺押題又押得好，閱卷老師看了，對一位母語不是
漢語的少數民族考生，能在短短的四十分鐘內，寫出這樣水準的文章來，不能不驚為
天人，於是給打了個滿分。

　　郭靖是蒙族人，有二十分的民族加分，但離復旦的錄取線還差一分，原本只能上
內蒙古大學的。正好那年復旦的招生負責人來自生命科學院，來內蒙之前早在傳媒上
聽過郭靖的大名，尋思着郭靖既然對國家保護動物汗血寶馬這麼有研究，必然有生物
方面的天分，便破格錄取，將他招進了復旦。復旦復旦，既是個孵蛋的地方，瀕危動
物大宛名駒就有救了。

　　1．2

　　接下來說說黃蓉。

　　大家都知道黃蓉的爸爸是黃藥師，復旦生科院鼎鼎有名的台柱子，植物生理學的
金牌教授。早年因研究出“人面桃花”——就是把人的基因轉到桃花里，讓桃花長得
像人臉，拿了中科院的“挪被窩”獎。其實黃藥師是個全才，不僅在生物方面略有斬
獲，對文學還頗有研究，膾炙人口的“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就出自他
筆下。聽說微積分、相對論、匯編語言等都是他創立的，前不久還剛解決了費馬大定
理，正在向歌德巴赫猜想磨刀霍霍。

　　雖然黃老在學術方面是春夏秋冬風、風風得意，生活中卻一塌糊塗，不會做飯，
不會煮菜——倒是造就了黃蓉的一手好廚藝——只會替女兒洗鞋子，還老洗不乾淨。
他老婆死得早，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黃蓉拉扯大，又由於不懂青少年性成熟過
程中，必然存在的逆反心理，終於造成了後來黃蓉的離家出走。

　　黃蓉十三歲時，開始跟中學裡的黑社會老大歐陽克（他的叔叔下文會提到）混，
在外面打架砍人，惹了不少禍，要不是黃藥師在市里有人，早進少管所了。高中三年
黃蓉倒是老老實實讀了，憑着父親給的聰穎基因，居然也考上了復旦。黃藥師以為女
兒長大能懂事了，還沒鬆一口氣呢，入學前班主任又跑到家裡來告狀，說是黃蓉有早
戀傾向。

　　男方叫周伯通，是個流浪歌手，彈得一手好吉他。矮胖、長發，不知是少白頭還
是在理髮店染的，看起來比她大了好多。暑期中黃蓉閒得無聊——沒有女性朋友，父
親又不許她找歐陽，只好在五角場一帶瞎逛。周伯通因連年高考落榜，只好拜了個師
父，埋頭苦練吉他，希望能靠這個混飯吃。那天下午太陽很大，周伯通不怕熱，竟在
朝陽百貨前擺了個pose，旁邊圍了一群青春美少女，其中自然少不得黃蓉。

　　吸引黃蓉的不是他的帥，而是他會擺酷。他能一手彈吉他，一手寫毛筆字，雖然
龍飛鳳舞看不清字跡，但姿勢很是撩人，搞得少女們一陣陣驚呼。其實周只從師父瑛
姑那兒學了點皮毛——瑛姑能同時彈四架鋼琴，音樂界享有“四張機”的美名。當時
周伯通彈得是歌壇新貴羽泉的《最美》，他一邊唱着“準備了十二朵玫瑰，每一朵都
像你那樣美”，一邊用張旭狂草的筆法，在一丈長的宣紙上題出歌詞，曲終時字也盡
了，少女們一陣哄搶。

　　由於黃蓉砍過人，故而臂力比較牛，弱柳女子哪是對手，全被其擠開。撥開人堆
後，她衝着周伯通打了個招呼：“嘿，帥哥！”，二人就算是認識了。後來的兩個月
中，天天她都到朝陽百貨為周捧場，順便幫其收收帳，沒說的，保護費直接就從裡頭
扣，然後兩人一起去復旦後頭的“牛奶棚”喝咖啡。

　　說句大實話，黃蓉找上周伯通完全是為了打發寂寞，壓根就沒往“愛”裡頭想。
而周伯通在黃蓉的鼓勵之下，也開始準備復讀，哪有功夫貪戀美色——忘了交待了，
黃蓉長大後越來越象她死去的老娘，蜂腰美臀，皮膚豐潤有光澤，興許都是用大寶的
緣故呢。黃藥師聽信班主任謠言，竟不准她和周伯通來往，這不明擺着讓孩子的逆反
心理抬頭嘛。在被老爸狠狠K了一頓後，黃蓉開始正式和周伯通交往。

　　當然這一團愛火花最後還是無疾而終，因為黃蓉遇上了郭靖。

　　很多年以後，郭靖成為生科院的台柱子，學會了在大庭廣眾之下擺噱頭。但他初
到復旦時，閃亮的處女登場，卻不是有意而為之的。校史里如是記載着：九月十二
日，天氣晴朗，有陣風。××屆新生郭靖報到，輜重計有羊皮襖一件、被褥一床，並有
小紅馬隨行。

　　於是我的腦海浮現出這樣的場景：天空一定是湛藍湛藍的，大概會有幾朵白雲，
它們有時候飄，有時候不飄，因為有時候有風，有時候沒有風。郭靖坐在小紅馬上，
屁股後頭是一大堆行李，隨着得、得、得的蹄響踏進了邯鄲路大門。一聲凌厲的馬嘶
之後，整個校園嗖的凝固了，所有路人都保持回頭看騎士的姿勢。

　　我歡快地拍他們的頭，他們毫無知覺、不慍不怒；我輕撫少女的臉蛋，溫柔地打
了個Kiss，“啵”這個象聲詞竟無聲無息落下，跌在混凝土上，不揚起一片塵埃。我
生氣了，噘嘴爬到少女的發梢，順着她目光滑向騎馬微笑着的青年，然後伸出手去。
手指甫一觸及青年的鼻尖，騎士的影像就碎了，鏡子般的碎片浮滿整個燕園。

　　透過那些碎片我看到，郭靖手持韁繩站在大門口，面紅耳赤地與門衛爭執着。郭
靖的口才相當低劣，又帶有濃重的地方口音，白鬍子門衛聽不清他說什麼，只是不肯
放他進去。大門前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至多暼他一眼，就各顧各的去忙。

　　爭執一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天氣太熱了，兩人都吵得是口乾舌燥，白鬍子叫了
另一個門衛看住郭靖，自己進去泡杯茶，順便吹吹電風扇。郭靖拍拍水囊，沒水了，
只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獨自生他的郭式悶氣。恰好此時段智興經過。段智興便是上次
去內蒙招生的負責人，現任生科院植物學教授，主攻茶花的無土栽培。二人相見，自
然少不了一番親熱。郭靖初出遠門就受了這等委屈，更是撲到段懷裡埋頭痛哭，瓮聲
瓮氣的啼腔響徹天際。

　　按生科院的傳統，迎新會是在中秋前舉辦，郭靖的木訥你也是已經知曉的，所以
在此之前的半個月內，除了同住27號樓101的楊康等人以外，他幾乎沒認識幾個同
學，更不要說pp美眉黃蓉了。

　　和他說話的第一個女性朋友——注意，這個“性”字很重要，多了少了都很要
命——叫穆念慈。她也是生科院92個新生之一，由於那一年擴大招生，新生分成兩個
班級，穆念慈正好和郭靖分在了一個班上。穆念慈長得嬌小玲瓏，給人溫婉平和的感
覺，骨子裡卻是極其活潑，愛開玩笑。某天晚上，室友們約會的約會，砍人的砍人
（譬如黃蓉），房間裡只有她一人無事可做。閒得無聊，又不想看TOEFL嫁給假洋鬼
子，於是想出個惡作劇，拿過話機隨手撥了6564××××。

　　喂？有人接電話了。
　　你好，這裡是復旦大學校醫院、學生健康測試中心，現在為您進行免費測試。檢
測血型請摁1、檢測視力請摁2、檢測聽力請摁3…放棄測試請掛機。
　　……
　　請問您摁的是幾？哦，那請你找一把乾淨的小刀，在無名指上輕劃見血，將血滴
擠至話筒上。
　　你，等一下，我，去拿刀！接電話的正是郭靖。

　　喂？我割好了，請問，是擠到話筒，還是聽筒上？話筒是吧，好。我的血型檢測
出來了嗎？什麼，是A型，哦，好的。能不能再讓我測一下聽力？
　　郭靖，你在幹啥！怎麼流血了？……笨蛋！喂，哪裡？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2.2

　　稍有些名氣的作家寫起小說來，總是把男女主人公的出場或相遇整得天花亂墜，
能多離奇就有多離奇。兇險的不是生死時速、緊急迫降，就是劍魚行動、不可能完成
之任務；浪漫的呢，就推翻了概率的極限，或者幾年前驚鴻一瞥後念念不忘，後來竟
在異國他鄉頻頻“偶然”邂逅；或者在教堂尖頂上高唱“神啊，救救我吧，一把年紀
了…”，然後上帝一開恩，女主角就從飛機上跳入其懷抱。

　　我們的主人公只是大學生，他們的第一次接觸再平凡不過，我只有讓他倆相逢的
一幕儘量晚上演，吊足觀眾的胃口後，興許能為故事增添些戲劇效果。

　　先來看看第二男主角楊康是怎麼泡到穆念慈的。後來穆念慈得知，那天晚上搶郭
靖話筒的人就是楊康，但等楊康開始問話時，她早已掛機了，所以事實上彼時他倆並
無直接交流。

　　接着是中秋節的晚上，新生們在逸夫二樓的露台上賞月吃餅。按照慣例，每個新
生先簡單扼要的自我介紹一番，然後有能力的表演個節目，沒能力的貢獻點掌聲。

　　若不是此前的電話騷擾事件，郭靖本只用拍拍巴掌的，可女生們非要看其出醜。
郭靖推脫不過，只好唱了首民歌，叫《淚蛋蛋泡在沙蒿蒿林》。倘要追究其普通話水
平，即便考慮到維護民族安定團結的因素，至多也只能評為二級乙等（60～69分），
唱了半天，同學們只懂一句，還是“奶蛋蛋拋在傻嚎嚎娘”，但他的嗓門卻是出奇的
好，從鄰樓遺傳所兄弟的探頭欣賞可窺其一斑。

　　穆念慈跟在郭靖後邊出場，她怕郭聽出聲音來，話都不敢多說，乖乖的跳了個獨
舞。男生們起鬨，說要跟她共舞一曲。她一受激忘了不能多話，很大方的答道，好
啊，誰能跟得上我的步子，我就跟他交朋友。膽大的上前邀舞，她一會兒倫巴、吉特
巴，一會兒探戈、火狐舞，男生一個個敗下陣來。她笑吟吟站着，目光平掃人群一
周，似乎挑釁道，還有沒有人敢上來？

　　楊康坐不住了。他的幕後黑手母親包惜弱、後爸完顏洪烈，雙雙都是遼寧省藝術
團的首席舞蹈家，打小起耳濡目染，曾自詡道：問世間，舞為何物，安能難住我焉？
隨即起身和穆念慈跳了幾曲，終於把她鎮得“穆瞪口呆”。於是關於他們的戀愛史，
就有了一個典故，叫做——“比舞招親”。

　　這個典故多流傳於穆、楊的傳人之間，而故事還有另一個版本。這得從大一的英
語分段考試說起。當時楊康中午睡過了頭，開考後半小時才趕到教室，坐在穆念慈旁
邊。穆念慈不認識楊康，只管自己埋頭苦幹，做完聽力做選擇，做完選擇作閱讀，最
後是寫作文。寫完作文以後，她忽然發現答題卡不見了，正着急之間，旁邊小楊同學
幫她“找”到了答題卡，她順口說了句“謝謝”，抬頭看見楊康年輕英俊的臉龐，在
夕陽的映射下魚龍飛舞。她盯得痴了，要不是監考老師咳嗽幾聲，差點想一輩子就這
樣望下去，望下去。

　　後來楊康請穆念慈吃飯，以示答謝(比舞招親中是穆請楊)，沒想到就在那個月黑
風高的晚上，穆念慈就占有了楊康的身軀……從此後楊康對之矢志不渝，還在城隍廟
買了一對翡翠小鞋，據說是由緬甸宗師打制的，玉質堅硬刀槍不入永不生鏽……楊康
用指甲刀在一隻鞋底刻上“考作”，另一隻為“試弊”，合起來就是“考試作弊”(或
曰“比舞招親”)，一人保存一隻，柔聲說道：他日如若失散，以此作為相認之憑。

　　郭靖住的是朝北的房間，鋪位就在窗下，天黑後他喜歡倚在窗框上，遙望北方的
夜空。27號樓對面乃女生宿舍，女孩們開始以為他搞偷窺，紛紛拉上帘子大罵色狼，
然後拿了夜視望遠鏡監視這個生科院的頭號花痴。其實這是件冤案，此時的郭靖還情
竇未開，他只是在思念北方的母親、小紅馬以及他放在華箏那兒的兩隻小白雕。
　　
　　他從小離不開小紅馬，晚上都是睡在馬廄里的，但到了上海這個大都市，就是他
願意，學校也不同意他搬到馬廄去。而紅馬再小，也不能象紅袖的寵物狗一般，到他
的鞋裡或被窩裡睡覺。所以剛到上海的頭幾個晚上，他總鬧失眠。本來生科院專門為
小紅馬準備了馬廄，失眠了還可以騎盜版車去陪它，可森林公園的養馬專家非要說秋
天是馬交配的最佳時期，硬是把小紅馬調去配種了。郭靖只好整夜整夜的凝視天空，
或許他看到過流星，看到過彗星，還看到了飛碟，但他從來不說，於是也沒有人能知
道。
　　
　　坐在床邊，忽然感到一陣地動床搖，郭靖只好套了靴子到外頭吹風。睡在他上鋪
的是楊康。自打那次酒醉失身之後，楊康的蚊帳就換成了黑色，與此同時，還傳出多
媒體教室天鵝絨窗簾失竊的消息。第一次鬧地震的時候，郭靖嚇得跳起來，腦袋上撞
了個大包，然後楊康從帳幕中伸出血紅的眼珠子來，“大驚小怪啥，沒看我在裝修
嘛。”他嗔怪的眼神搞得郭靖很不好意思。時間久了以後，郭靖掌握一個規律，就是
這張床每周一三五都會搞裝修，因為穆念慈二四六要跳操。
　　
　　郭靖騎着自行車，順着邯鄲路很鬱悶的瞎逛着，踩着踩着，就踩到了朝陽百貨。
他會碰到黃蓉麼？你問。您先別着急呀，黃蓉和周伯通在這兒練攤不錯，可大晚上
的，誰還開工啊。他騎車繞寰島一周，拐到四平路上，估計楊康工作能力有限，不至
於熬夜熬得太晚，又從國定路準備回去。國定路於邯鄲路、四平路中間，有一家著名
的電腦屋，叫“星族網吧”，消費比較貴，不過有咖啡喝。郭靖雖然是土人一個，但
家裡有好幾個牧場，腰包還是挺厚實的，於是停馬落鞍——他的自行車也叫“小紅
馬”。
　　
　　寫到這兒我有些糊塗了，到底他有沒有一匹小紅馬，並將之帶到上海來呢？是不
是傳說中的小紅馬，只是他對愛車的暱稱，就象我把自己的車子叫妻子一樣？納悶歸
納悶，郭靖還是按照他的路線，走進“星族網吧”。
　　
　　郭靖點了杯摩卡炭燒咖啡，笨手笨腳地操縱鼠標上了Oicq，我忽然明白，他這是
要找華箏。Oicq里華箏的頭像是灰的，郭靖發了條消息，試探一下她是否在玩隱身。
過了五分鐘還沒有回音，他只得失望的關掉聊天器，不想屏幕上彈出一張網頁。是個
笑話網站。郭靖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就笑了起來，渾然不顧周圍異樣的眼神。
　　
　　“玉皇大帝封十二生肖，豬來的最遲，排在最後一位。它為什麼遲到了？因為它
剛才在看笑話。”
　　這個笑話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可當時網絡剛時興不久，郭靖
又天生的沒有幽默感，笑得那麼開心是很正常的。再說如果有無幽默感可以選擇的
話，我寧願選沒有，因為這樣更容易滿足。幽默感越多的人，越覺得生活無趣。得，
打住，我又饒舌了。我聽到空中傳來一陣呼聲，“讓郭靖和黃蓉相遇吧！”
　　好的，馬上。
　　3.2
　　郭靖樂呵呵點開了旁邊的鏈接，是個聊天室，名曰“悅來客棧”。該舉止對郭靖
而言，是劃時代的，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進聊天室。我們可想而知，他對聊天室是一竅
不通，玩Oicq的事大概是我海馬體紊亂，把導師洪七公的帽子戴到他頭上去了。他胡
亂喊了一氣，方有人告訴如何改暱稱，如何針對某一個人發言等等。漸漸熟悉之後，
總算有餘暇看別人談些什麼了。
　　
　　他看到有幾個自稱“黃河四鬼”的，說要在茶裡頭下點迷藥，把另一個“溫柔美
女”給迷翻，然後先奸後殺云云。於是趕緊發消息給那位“溫柔美女”說，“喂，有
人要害你呢！”
　　“溫柔美女”回答，“謝謝，我看到了。”
　　“你怎麼看到的？”
　　“你怎麼看到我就怎麼看到唄，他們又沒有用悄悄話。”
　　“哦……那什麼是悄悄話？”你看，郭靖啥都不懂。
　　“溫柔美女”似乎有些不耐，“郭靖，你是白痴、還是花痴？”哈哈，原來郭靖
用的竟然是真名。
　　“花痴？不是說植物沒有神經麼，怎麼可能有不痴的花？”
　　過了半天，那女子回過來一句，“你真逗！”然後屏幕上出現“溫柔美女‘啵’
的偷偷親了郭靖一下”的字樣。其實同一句話由不同的人說出來，其效果是不一樣
的。就像“有醬油買嗎？”平平無奇的一句，由蠟筆小新說出來卻顯得很逗，“什麼
都沒有還敢開店？”的話音剛落，我們就跟着魚鋪老闆一塊兒蹶倒。
　　
　　郭靖自然要針對那個“啵”的表情大肆追問，而他幽默的氈帽沒戴上多久，便會
由於聊天室里空氣憋悶而被摘下。隨後他這麼問道，“我怎麼沒聽說過‘溫柔’這個
姓？”
　　“溫柔美女”愣了一會兒，才知道郭靖是真呆。這個“溫柔美女”正是女主人公
黃蓉。她本來是要周伯通陪着一塊吃夜宵的，而可愛的周同學一心想的只是高考的
事，當晚正好有個名震上海灘的復讀老師，在國權路的復旦附中開講座，便狠心拋下
蓉兒一人。“啊，多少纏綿編織成的夢，多少愛恨刻畫的情愁，為何一切到了周伯
通，都成空？”
　　黃蓉閒得無聊，正要找個人耍樂，郭靖便撞上槍口來，這不是緣分是什麼？於是
她教郭靖怎麼做剛才這個表情，郭靖依葫蘆畫瓢，打了個Kiss給“溫柔美人”。隨即
間，黃河群鬼們對郭一陣拳打腳踢，意淫般割得郭靖一條條一瓣瓣的。
　　
　　郭靖很是納悶，“我剛才用悄悄話打得emote，他們怎麼也看得見？”哐當！！！
黃蓉差點沒從凳子上跌下來。郭靖循聲轉睛，只見左首那少女持鼠拍鍵，長髮披肩，
頭髮上束了條金帶，白色的衣襟在吊扇下輕輕飄動，卻不正是黃蓉？黃蓉見郭靖的口
水流下來，打濕了黑乎乎油光光的領子，她微微地一笑，頓然美靨生春，郭靖如痴似
夢，雙手揉了揉眼，一副無法相信的模樣。
　　
　　節目放到這裡，我叫了暫停。不是說黃蓉是個小太妹嗎，怎會如此的溫柔可人？
我摁了一下Forward鍵，想要重新看一遍。一片雪花馬賽克噪聲過後，我看到黃蓉跳到
凳子上，呲牙咧嘴地指着郭靖，破口罵道，“你誰家的小子，這麼沒有教養！沒見過
美女嗎？”
　　咦，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