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處方 (21) |
送交者: 晨雪 2005年08月27日10:59:53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很有韻律的敲門聲。 請進。簡方寧說。 莊羽應聲推開門,卻倚在門口,並不進去,整體打量了一下說,想不到院長的 簡方寧說,我是專給富人看病的窮人。富裕未必就是好事,窮未必就是壞事。 我不喜歡這樣面對面地坐着,有一種審訊的味道。側着坐,是否可以?莊羽傲 可以。不在於我們是怎樣坐着,而在於我們是怎樣活着。是吧?簡方寧微微一 莊羽就毫不客氣地把原本是面對面的椅子,擺成了90度角,好像她和院長促膝 能進院長室同您談話,在這所醫院裡,是病人的殊榮。想不到我在臨出院的時 誰通知你要出院的?我這個院長怎麼不知道?簡方寧安詳地問,一句話就把莊 是……是……莊羽接不上茬,這才感到病人和醫生鬥嘴,永遠占不了上風,因 簡方寧說,謝謝你把我們的規則記得這樣清楚,看來是明知故犯了?但規則上 莊羽說,人都說院長厲害,果然是。我沒有自動出院,院長你如何看這件事?
莊羽的心事一下被說穿,又是感動,又是無地自容,氣焰不再囂張,忍不住說, 簡方寧正色道,我不是什麼大姐。我是院長。 莊羽剛熱了一下的心,又冷下來。說,是是。我哪配有您這樣的大姐。 簡方寧說,不是配不配的意思。我跟你談的是工作。 莊羽沮喪地說,那您就開談吧,我好好聽着呢。 簡方寧說,你和你丈夫,嚴重地違反了醫院的規定,要受到處理。但考慮到你 莊羽說,院長,您真的想聽我的意見? 簡方寧說,我想知道你的意見。 莊羽說,復吸把癮勾上來了,立馬要犯。要是您不想看到我跟死狗似的躺在這 簡方寧抄起桌上的內部電話,對着護士吩咐。片刻之後,栗秋送來一杯藍色糖 你喝下去吧。簡方寧溫和地說。 這是什麼?莊羽不摸頭腦。 假如你留下來繼續治療,我就給你服這種藥品。一種新的戒毒藥物,藥效強大, 天下有這麼好的藥?那為什麼不早點給我吃?莊羽說着,飢不擇食地把藥液吞 如果你們夫妻……簡方寧剛想說下去,莊羽向她很權威地擺擺手,好像她是這 簡方寧明白吸毒病人反覆無常,也就不再說什麼。莊羽正在和體內的感覺爭鬥。 簡方寧說,別把一切想得那麼簡單。藥物不是萬能的,到了後期,要把藥戒掉, 莊羽說,不就是拿我們兩口子做實驗品嗎?他中藥,我西藥。一對苦命夫妻。 簡方寧說,扯什麼題外話!風度……這與我們何干? 莊羽說,關係大了。病人在醫院裡,見不到別人,只有醫生護士圍着轉,就是 這番話要是放在平時,莊羽不會說。此刻服了藥,精神處於很欣快的狀態,想 簡方寧淡然笑笑,謝謝你的忠告。我相信,每個人都有缺點。但你知道嗎,世 莊羽說,你沒發現的還多着呢,你會逐步認識到,我是一個本質上並不壞的吸
莊羽無所謂地撇撇嘴,說,自以為清高的人,覺得自尊心多麼寶貴,以為改變 簡方寧說,我真心希望像你這樣的女孩子,能夠一天天好起來。 莊羽說,別倚老賣老,別用女孩這個充滿奶味的字眼噁心我。我最少和十個男 簡方寧冷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一個最年輕的醫生也比一個最老的病人懂得 莊羽說,別跟我提毒品的事,好像你因此就高我一頭。 簡方寧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原來你很不願意讓人提起毒品? 莊羽說,你以這點基本覺悟都不具備? 簡方寧誠摯地說,那就好。只要憎惡毒品、世界就有希望。 莊羽說,自以為高尚的人最易犯的錯誤,就是藐視他人。 簡方寧說,你到底願不願意徹底脫離毒癮的苦海? 莊羽說,你問得很對。我有的時候並不想戒毒,它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簡方寧說,莊羽,你應該知道,天下還有無數不吸毒的人、奸人在那裡生活着。 莊羽敏感地說,你是自比香花,把我當做毒草了? 簡方寧說,我不喜歡你這種一有風吹草動,就往自己身上聯繫的習慣,有點像 莊羽鬆快地微笑了,你說得對。經歷了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反倒嫉 簡方寧笑道,你說得對。不過,我從來沒有同我的病人,這樣深入地談論過戒 莊羽很在意地說,那我是一個例外了? 簡方寧說,是的。想救你。 莊羽說,怎麼又來了,救世主的口吻。 簡方寧困惑地說,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能有什麼其它的關係? 莊羽挑戰地盯着簡方寧一字一頓地說,朋——友。 簡方寧愣怔着,好像碰到疑難病例。要是在普通醫院,醫生當然是很樂意同病 莊羽不待她思考出比較周到的答案,乜斜着眼說,怎麼樣?嚇回去了吧?我們 莊羽覺出自己的眼珠比平日要滑,她很生自己的氣,自離家出走以後,她就和 我願意和你作朋友。簡方寧很堅定地說。 你以為我會感激涕零?莊羽氣惱剛才自己的婆婆媽媽,氣惱簡方寧回答問題時 只是回答你的問題。簡方寧心平氣和。 她想起景天星教授給她的資料里提到,在所有的TC和NA里,工作人員、輔導員, 對話,是一種黑暗中的遊戲,她們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每個人的世界對於 我沒有什麼新生活。我只能回到我的老生活當中去。就像一條魚,它暫時蹦到 簡方寧語重心長地說,這世界上,還有一種和你的生活不同的生活,你要最終 莊羽突然大喊起來,說我不用你像個聖母似的訓我,我對自己的事,比你要清
莊羽先是吃了一驚,馬上就看穿世事地笑了,說你這個院長倒是不傻啊,我明 簡方寧警覺地問,誰想討小費? 莊羽說,我這個人什麼毛病都有,就是不出賣人。自己查去吧,反正我說的是 簡方寧心中記下這事,說,好,你接着說。 莊羽說,說完了。我不願當你們的搖錢樹。 簡方寧說,假如不是你給我交錢,而是我給你發錢呢? 莊羽說,有這等好事?我不信。而且我這個人,偏偏又是最不在乎錢的。 簡方寧說,我們不繞圈子了,簡短些說。假如在你出院之後,我聘請你作我們 莊羽臉上充滿迷恫和驚奇,說,你就不怕我利用工作之便,給病人傳遞毒品? 簡方寧說,我當然怕。但我想,你不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你自己就吃了這 莊羽說,院長,我最初是怕你,然後是恨你。現在我開始崇敬你了。在你這裡 簡方寧不知莊羽何以把話題扯得這麼遠,急欲拉回來,就說,謝謝你。但我只 莊羽說,到我出院的時候,我會答覆你。 簡方寧說,當然要和你老公商量一下。 莊羽說,他做不了我的主。我自己好好想一想。 正說着,門被撞開。一個穿病號服的女人闖進來,說,方寧,我可受夠了。我 簡方寧說,范青稞,慢慢說。 莊羽是機警之人,一看這情形,趕緊退出了。 清冷寧靜的院長室,似乎有一種安撫神經的效力,范青稞漸漸平靜下來,但她 方寧,我要出院。我再也受不了,你這裡是地獄,到處是人間的醜惡與淒涼, 沈若魚一口氣說下去,將自己住院以來積攢的憂鬱和恐懼,傾瀉而出。 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簡方寧始終一言不發,默默地背對着她。 沈若魚走到簡方寧的面前。她看到兩行透明的水,在簡方寧憔悴的臉龐上婉蜒。
不,若魚。你沒有錯。你說的都是實話,它們正是我心中想過無數次的,如果 方寧,對不起,我也許在這裡更長久地陪着你。雖說幫不上多少忙,總多一個 別這麼婆婆媽媽。我已經慣了,心情磨出了繭子,一般的事傷害不了我。心理 但是沈若魚只感到她的手指很涼。 沈若魚漸漸地平靜下來,把這些天得到的所有情況,也不管有用沒用,事無巨 方寧,別理莊羽這個女人!她有一股邪惡的魅力,別想拯救她,她是毒蛇。你 若魚,你說的我都懂。這裡不是醫院,是一座祭壇。也許我們的生命都奉獻了, 兩個好朋友靜靜地對坐着。 過了好一會兒,沈若魚說,方寧,我這個戒毒醫院住得冤枉。天天說白粉,卻 沒見過好。是你的福分。見過它的人,不是癮君子,就是大毒梟,再不就是戒 沈若魚馬上捕捉到奧秘,怎麼,還像寶貝似的鎖得挺嚴實? 那當然。要是被病人偷了去,就是犯罪啊。 你連並肩戰鬥過多年的老戰友也信不過? 簡方寧說,你就那麼好奇? 沈若魚道,是啊。你剛才不是說了,除了那三種人,別人無緣一見。我是第四 簡方寧說,一見之下,必定失望。純正的海洛因和鹼面沒有什麼區別。她說着, 沈若魚嘆道,森嚴壁壘啊。 簡方寧說,這是什麼地方?不得不防。說着,拎出幾個灰頭上臉的小紙包,好 大名鼎鼎的海洛因就藏在如此破爛的紙里?沈若魚驚詫不已。 你以為毒品有非常豪華的包裝?善良幼稚的人們啊。簡方寧打開了一個報紙卷 沈若魚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好像它是一種小而兇狠的動物。白面白面,顧名思 簡方寧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捻起一點,用鼻子聞了聞說,這貨成色不好,攙了甘 沈若魚道,就是說,這藥不但能解毒癮,還兼治氣管炎? 簡方寧說,黑道上的人攙假,這種黃粉不知害了多少條人命呢。說着,她走到 沈若魚說,你還不快把這些可怕的玩藝都送到下水道里?留着幹什麼?想用它 簡方寧說,我要是都扔了,像你這樣要一睹毒品真顏的人,看什麼?你怎麼自 沈若魚說,是我自私,檢討。 簡方寧說,也不全是為了展覽當樣品。這些毒品都是從病人手裡繳獲的,你別 沈若魚說,乖乖,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比黃金還值錢。 簡方寧道,這就是我保存它們的真實原因。嗎啡類的止痛效果真是非常好,醫
簡方寧說,別嘴硬。是你沒到那個時候。 沈若魚說,那我就安樂死。 兩人本想從最初的悲傷跳出來,沒想到轉了一個圈,回到了更暗淡的題目,都 悶悶地又坐了一會兒,簡方寧說,你走吧,永遠別再來。 沈若魚說,原諒我。 簡方寧說,該請求原諒的是我。讓你目睹了這麼多人間苦難。人多眼雜,辦出 兩人依依不捨地分手。 沈若魚找到血液治療室,和護士長告別。護士長正在儀器群中忙碌地操作,吸 按常規是不該打擾護士長的,但沈若魚就要走了,不能不辭而別。 護士長,對不起。我要走了……范青稞喏喏,有一種臨陣脫逃的怕死鬼的感覺。
想到你們在這裡受苦,心裡不好受。范青稞說的是心裡活。 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受苦。輪到我們頭上了,沒辦法。護士長也有些黯然。不 |
|
|
|
實用資訊 | |
|
|
一周點擊熱帖 | 更多>> |
|
|
一周回復熱帖 |
|
|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
2003: | 躺着的愛情(11)(ZT)--By Flyingtim | |
2003: | 躺着的愛情(12)(ZT)--By Flyingtim | |
2002: | 煙霧來了。:) | |
2002: | 介個不行,換個熱情的桑巴舞跳:) - La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