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夢裡

楊志寬

心裡有一個謎，不知如何說起。夢裡有一個你，我的心又起漣漪。心裡我問自己，是否能忘記你。夢裡再見到你，我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既然兩情相願，為何不能見面。既然朝夕想念，為何你避而不見。
每年3月、6月、9月和11月，我會從日本仙台飛回到國內到幾座城市逡巡一番。2018年6月6日到17日去了上海、蘇州、無錫、南京、長沙、瀋陽、長春和北京。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對我而言，這個君，指的是鄧麗君小姐。
上面的這首我熟悉的歌，是我這次中國之旅的收穫。在中國40歲以上的人，不喜歡鄧麗君的人很少。在日本不深入了解鄧麗君的人很多，不喜歡鄧麗君的人沒有。
6月8日在上海，和久別重逢的君迷浩然漫步在上海國金中心商場，徜徉欣賞各種國際品牌設計，參考人類智慧，邊走邊聊最近很有感覺的鄧麗君歌曲是哪一首？他回答說是《心裡夢裡》，我說兄長您怎麼喜歡如此婉約的歌？他說對應喧譁的國際大都市，用鄧小姐這心平氣和娓娓道來的歌緩衝心境。
不到百字的歌詞，旋律極美，鄧小姐行腔歸韻不溫不火，深情款款，仿佛坐在梳妝檯前在凝視着心上人的照片，看鏡中自己，輕言細語。浩然說，希望現實生活中能有這樣咬字吐詞都彰顯修養極佳的人出現，願意與之廝守，共度餘生。
人進五旬的浩然，事業安穩，經濟充裕，接下來要過以不折騰為目標的美好生活。他感慨：年紀越大越能感受到鄧小姐太有女人味兒，是個具有國際視野的溫婉東方女子。
迎面而來擦肩而過的魔都男女行色匆匆，我們兩位鄧小姐的中年歌迷，站在香奈兒品牌店附近，默默微笑，我和他分享研究香奈兒設計的心得：舒服，簡約，奢華（不惡俗）。感慨彼此幸運，早早在二十多年前開始就成了鄧小姐的歌迷，在她的音樂作品中細品人生各個章節。鄧小姐對歌唱的處理就是如此的：舒服，簡約，奢華。
《心裡夢裡》是浪子作詞作曲，鄧麗君演唱，收錄在1978年12月推出的傳記《一封情書》專輯裡。顯然浪子是筆名，我猜測猜測寫出如此優美旋律，寫出如此真情流露的樸實歌詞的男人，得是怎樣的世間情種?如今如果健在，應已白髮蒼蒼，歌傳大街小巷，世事飛短流長。《心裡夢裡》這首歌真是一封情書。
在蘇州十幾個人相聚，談到鄧麗君，眾說紛紜，不變的仍是喜歡聽她的歌。在無錫，6月9日晚餐後回到酒店大堂，陸姐在等我，我們兩人聊到午夜11：30，也是問她最近很有感覺的鄧小姐的歌是哪一首？她居然也提到《心裡夢裡》！現實生活中的她行動力極強，工作拼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地豪邁，一天下來一個人時，聽鄧小姐的歌是真正身心舒展放鬆享受的幸福時光。
雖是江南女子，但因自幼學唱鄧小姐的歌曲，國語發音好到極致。她一如既往地說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鄧小姐賞賜，走夜路不怕黑，確信鄧小姐在天有靈護持着自己。陸姐說自己只有一個老闆，她就是鄧麗君。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繼續漫步人生路，在鄧小姐的藝術作品中度過餘生。提到鄧小姐的英年早逝，她仍禁不住淚眼朦朧。
6月10日在南京鄧麗君音樂主題餐廳，仍是談論到同樣的主題，也是讓我暗自震驚的是席間有兩位深愛歌唱的君迷朋友，都說最近對《心裡夢裡》這首歌很有感覺。讓她們清唱，歌聲飄起，她們都變得特別溫柔，很有女人味兒。再後來的行程里，長沙，瀋陽，長春，北京，就是如此神奇，提到這首歌，都獲得頻頻點頭贊同，說這首歌很有意境。
這幾十個字的歌詞，是永不老舊的情書。如果你有情懷，不妨選擇質量不錯的一張信紙，提筆投入感情抄寫下這首歌詞，然後猶豫一番，哪怕沒有郵寄給你在乎的那個人，也是在溫柔地對待你自己。
被問到最近對鄧小姐的哪首歌情有獨鍾，我說是《問世間情是何物》。很多鄧麗君小姐的歌迷錯愕，說不知道這首歌。我把歌詞背誦給大家，再讓大家用手機上網搜索這首歌，聆聽鄧麗君小姐親自朗誦這首歌詞之後，音樂飄起，歌聲如霧，聽得人人不勝唏噓。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能數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流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這是源自於700多年前我國金朝最有成就的作家和歷史學家元好問的《摸魚兒·雁丘詞》，太和五年，元好問去并州參加科舉考試。途中遇到一個獵人將一對在天空翱翔的大雁射下一隻，另一隻在空中盤旋哀鳴，確信伴侶已死，便也頭朝地撞死。大雁的情誼深深打動了作者，於是便有了這首詞。元好問是一個性情中人，從獵人手中把一雙大雁買下，葬在那個當年簫鼓聲聲的橫汾路，為其墳墓取名“雁丘”，供一切重感情的人前來憑弔。
古有元好問，今有浪子，兩人有幸在各自的作品上與鄧麗君小姐合作。元好問的原詞其實很長且相對晦澀。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鄧麗君小姐推出《淡淡幽情》這張古詩詞專輯後，曾計劃推出續集《春雲秋夢》，元好問的這首詞也被列選其中，只是遺憾這張專輯半途而廢。
她放棄了第二段悽慘之詞，只使用了第一段詞，且適當修改文字，儘量靠近通俗易懂。鄧小姐很道德，對歌唱的處理捨不得大喜狂笑大悲痛哭，一生留下1300多首歌曲，但她捨不得用哭天搶地嘶吼狂歡的方式歌唱。非不能也，實不為也。《心裡夢裡》這首歌的演繹，聽不出不滿抱怨，更談不上仇恨憤怒，能聽到的是善良感性，耐心等待。
反覆吟唱《心裡夢裡》的女子，是走向和平慈善心路歷程的修煉法門之一；越唱會越溫柔，把女人天性里的真善美都會一次次展露出來。男人吟唱《心裡夢裡》也是善待自己的表現。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滔滔逝水，匆匆流年，健康平安的基礎上，人生的意義在於多情地愛人，接受被愛；人生幾十年，好好珍惜心裡夢裡都有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