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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白衣怪 (17)
送交者: 晨雪 2005年11月07日14:22:03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BY 程小青

十七,出乎意料的發現


裘家的那扇後門,本是舊式的板門,外面用鉛皮包着,門外面有一個小小的鐵

環,裡面卻有兩個木閂。這門的式樣,我在早晨已瞧得清清楚楚。這時我到門

口,先把耳朵湊着鉛皮上聽了一聽,裡面果真已寂靜無聲。我知道屋中人都已睡

了,只有老僕林生方才回房,也許還不會睡着。但我既穿着深色的長衫,足上又

穿着樹膠底的鞋子,只須行動上輕鬆一些,諒來也不至於驚動這個老人。

  我先用手指扣住了後門上鐵環,略略用力把門向裡面推開。那門並不很緊,不

多一會,門已脫離了門框,推開了一寸光景。我又重新湊着耳朵聽聽,毫無聲

息。我索性把門推開了幾寸。那門樣非常滑潤,一些響聲也沒有。我向裡面瞧

瞧,黑漆漆地不見一絲燈光。

  放大了膽,把門撞開了一尺光景,我便緩緩地挨了進去。我覺得裡面的情景依

舊沒有變動,就站住了身子,把後門輕輕關上。

  這是一間灶披間。從灶間出去,穿過一個小天井,便可踏進正屋上樓。不過穿

過天井的當地,瞧得見林生的臥房,假使他還沒有睡,房門開着,那就未免壞

事。

  我輕輕走到灶間門口,先探頭向天井裡一望,也同樣墨黑。我索性把身子湊出

些去,林生的房中也已不見燈光,分明他也已睡了。我不再顧忌了,跨出了炊間

的門口,摟着身子,一步一步地穿過天井。這時我忽吃了一個虛驚。我的膠皮底

的鞋子不留意踏在那傾水的陰溝附近,足底一滑,幾乎跌倒,幸虧我的手在牆上

扶着,沒有發生什麼聲音。不多一會,我已走進正屋,摸着了樓梯的欄干,便像

逃出了難關一般。

  我的腳在梯上跨了三級,那樓梯上忽然發生一種低微的咯吱聲音,同時又有一

聲咳嗽,衝破了這黑暗的靜境。這又使我吃驚不小。我不知道那咳嗽聲從什麼地

方發出。從方向推測,好像是從吳老太的臥屋裡來的。還好,那咳嗽聲並不繼

續,我也不再猶豫,就放開腳步,一級一級地走到了樓梯的轉折之處。我在轉折

處又站了一站,回頭一瞧,下面依舊黑漆無光,也沒有任何聲響;再仰面一望,

果然見樓梯頭對面的那扇通吳紫珊臥室的小門開着一半,室中隱隱露出燈光。我

明知樓上只有吳紫珊一人躺着,只須悄悄地掩進房去,便可靜待事機的發展,再

用不到顧忌什麼。所以我經過上半部樓梯的時候,速度比經過下半部增加了許

多。不過我到了梯頭,先向中間裡一望,不覺又凜了一凜。

  我已經記過,那中間想坐室和樓梯之間,隔着一層板壁,這板壁上也有一扇薄

薄的板門,卻始終開着。我從這門口裡向黎坐室中一望,墨黑而沉寂。但那南窗

分明開着。夜風一陣陣吹在臉上,我不覺打了一個寒顫。我一想到早晨裘日升的

僵臥在地板上的慘狀,不由的不發生一種無謂的恐怖。

  自然,這恐怖是無意識的,當然不致影響我的計劃。我旋轉了身子,就向着那

半開的小門裡進去,先在門口站一站,探頭瞧瞧裡面的燈光。有一盞電燈掛在吳

紫珊的床前,但光力不強,這倒恰巧合我的希望。我見吳紫珊照樣躺在那隻小鐵

床上,頭底下的枕頭墊得很高,還有.索悉索悉的聲音,顯見他還沒有睡着——

似乎他還在披閱報紙或翻弄什麼文件。他的床上本張着一頂白洋紗的帳子,我從

暗處望去,可以隱約瞧見他的輪廓;他若隔着帳子望我,卻一定是瞧不見的。

  我很謹慎地把小門輕輕關上,果然毫無聲音。接着,我瞧見他的床背後有一個

箱子,箱的一旁仿佛有一隻矮櫃。我定意就在這柜上暫坐一會,靜候我計劃的實

施。可是當我一步一步走近那箱子的時候,雖然十二分小心,卻不料的搭一聲,

那箱子的搭配竟因着地板的輕輕震動而響起來了!

  “誰?——一阿毛?”

  這是紫珊的驚問聲音。我急忙把身子蹲下,連呼吸都忍住了。他如果發覺了

我,呼喊起來,那不但我的計劃全功盡棄,並且他以後有所防範,我們的疑團就

再沒有解決的希望。但假使他因此起床找尋,那卻反而成全了我的願望,我也不

妨將錯就錯。

  吳紫珊問了一聲,便不再發話,我也就蹲着不動。那矮櫃雖和我距離不到三

尺,但我已沒有勇氣坐到矮柜上去。我覺得這屋子的年齡的確老了,地板雖然不

破,但處處鬆動,舉步時偶不小心,便會像老年病人一般地發出訴苦聲來。

  那吳紫珊靜默了一會,似在斂神傾聽。接着,他忽又咳了一聲嗽,又好像一個

人在驚疑不定的當地,藉此自壯其膽。我仍靜伏着不動,眼光瞧在他的榻上。這

時我忽見那白洋紗的帳子簌簌地震動,仿佛他在坐起來了!

  “他當真會下床來嗎?”我心中起了這一句疑問,我的右手便自然而然地伸進

衣袋裡去,握住了霍桑借給我的那支手槍。

  紫珊當真坐起了!不過他只直直僵僵地坐着,還沒有下床的動作。他似乎又靜

聽了一會。嘴裡忽低低地說着。

  “奇怪!我聽錯了嗎?”

  我從帳子後面瞧見他的身子向床前僂着,似在向桌子上摸索什麼。接着,我又

聽得擦火柴的聲音。他開始吸煙了。我知道他的疑團已經消釋,我的防範也可以

減少些緊張。那空中的空氣不很流通,略略有些悶熱。我一邊抹着汗液,一邊計

算阿毛木匠的行動。我叫他向凝和路和喬家棚兜兩個圈子,從時間上推算,大約

須十五分或二十分鐘。我和他分別以後,到此刻也足有十分鐘光景。料想五分或

十分鐘以後,我的計劃就可以順利地實現。

  據心理學家的實驗,人們在短時間中估量時間,往往會比實際的時間長些。譬

如我們和一個朋友約會.那朋友如果遲到了三五分鐘,我們心理上的感覺,往往

會把三五分鐘估量做十分或二十分鐘之久。這個理論我們已實驗過好幾次,當我

蹲在紫珊床後的當地,也感覺得這數分鐘的時間特別久長。

  我又打算事成後的脫身方法。那阿毛喊呼以後,屋中人勢必立即響應。那時吳

紫珊聽得了發火,如果立起來逃命,我就不妨露出真相,上前去阻止他的行動和

揭破他的陰謀。萬一我的推理錯誤,他聽得了警報,只在床上掙扎,實在不能起

身。那時我又怎麼樣呢?從事實上料想,這虛假的火警,至多只可維持一兩分鐘

功夫,不久便要被人證實。那時樓下的人發覺了誤會,諒來總要上樓來報告和安

慰他的。我只能在他的床下或那箱子背後暫躲一躲,避過報告人的目光,等到他

們下樓,我再設法悄悄地退出。

  當我默自忖度的當兒,我的耳朵中忽又聽得吳紫珊的驚問聲音。

  “誰呀?是不是阿毛?”

  我暗暗地驚訝。我的身子既然絲毫不曾動過,他怎麼又有這個問句?一剎那

間,吳紫珊的提高的驚恐聲浪又制動我的耳朵。

  “誰?…誰呀?

  他不是自己心虛嗎?或是他的神經錯亂了吧?

  不,不。這事情當真有些奇怪了!原來我因着他的問話,我的聽覺也同時注意

到外面、我果真聽得有一種吱咯吱略的聲音,仿佛那中間的意坐廳中有什麼人在

地板上輕輕走動!

  自然,我是不相信超乎物理現象之外的所謂鬼怪的。但那吱咯聲音卻明明是物

理現象的一種。如果沒有人走動,又怎麼會有聲音?那麼,誰在中間裡走動?樓

下的人都已睡了,對面死者的臥室中也空着沒有人。何況在這時候,誰又會走到

這可怕的中間裡去?

  這時我和吳紫珊抱着同一的傾向,全神貫注地向外面傾聽。外面又似乎沉寂

了。但我的疑團仍不能解釋,因為那吱咯的聲音,不但我一個人所得,吳紫珊分

明也同樣所得的、這聲音一定不會憑空發生。我很想到中間裡去瞧一個明白,但

事實上卻不可能。我構成了一種解釋,會不會我上樓的時候,被人暗中瞧見,此

刻那人就悄悄跟上來窺探?或是那阿毛懷疑我有什麼惡意,故而也私下上樓來探

視?

  唉!那外室中的地板上吱咯吱咯的聲音又很清楚地發生了!接着,又引動了吳

紫珊的驚呼。

  “外面什麼人呀?

  他的呼聲不僅減低了,還充滿了明顯的恐怖意味。我受了他的聲浪的暗示,渾

身的肌肉突然緊張,身上的汗毛也不自覺地豎了起來。再過一會,我又聽得吳紫

珊的喘呼。

  “誰?——誰?——誰在開門?”

  我的眼光也瞧到了那扇通中間的西式房門,門鈕果在那裡緩緩旋動,一眨眼

間,那扇西式的房門竟也慢慢地在推動了!

  我覺得吳紫珊的呼吸很急,那帳子又連續地簌簌震動。其實我自己的心的跳

動,這時也失了常態,我雖極力鎮靜,卻終於無效。

  房門推開了,……一寸,……二寸,……三寸,四寸!室中卻依舊靜悄悄地—

—靜得使人窒息!一會兒,那房門已開到了半尺以上!

  吳紫珊已沒有呼聲,帳子的震動已擴展了範圍,連帶地引動了床的震動。我仍

伏着不動,忍住了我的鼻息。我的左手撐在地板上面,右手仍緊緊握住了衣袋中

的槍柄。

  房門已開了一尺多了,似乎有人正在捱身而進;再隔一會,我的眼光已接觸了

一種可怕的怪物!

  一個渾身白色的人形,直挺挺地站在門口!那真是可怕!

  我猛覺得吳紫珊的床,突然大震一震,仿佛他已倒在床上。他嘴裡卻在斷斷續

續地顫呼。

  “日暉——……你……你……!

  我一時竟也不能動彈。我的眼睛明明瞧見有一個白色的怪物,站在房門口,不

聲不響。那怪物的身上似被一件長袍圍裹着,臉上又灰白可怕,兩個黑洞般的眼

圈,一個高聳鼻子,鼻子下面似還有些短鬚。

  正在這時,有一種隱隱的驚呼聲音,突然送進我的耳朵。

  “火啊!…火啊!……火啊!

  這呼聲的餘音還沒有終止,早已引起了樓下的響應聲音。同時,我又聽得吳紫

冊也在慘呼着。“哎喲!哎喲!

  我更瞧那門口的怪物,也已起了變動。他已旋轉了身子,好像準備退出房

門。

  我奮一奮勇氣,拔出了手槍,向着房門口發了一彈。

  唉!可借得很!我的槍已來不及了,那白衣人早已不見!

  這時我腦中唯一的意念,就是立刻追蹤出去,捉住了那怪物再說。可是我因着

蜷伏了好久,我的左腿有些麻木,一時竟站立不直。我雖用足氣力,但那條腿竟

不聽命令。等到我扶着牆壁蹩到房門口時,已不見那怪物的影蹤。

  中間裡仍舊沉黑無燈,但因吳紫珊臥室門的推開,約略透露些燈光,照見對面

日升的臥室門關着。那怪物不致逃在裡面吧?我仍不放心,一手執着手槍,一直

走到日升的臥室門口。我握着門鈕旋了一旋,那房門鎖着。我料想那怪物一定來

不及逃進房去,除了逃下樓去,決沒有第二條路。

  在這緊張的時機,自然再不能猶豫耽擱。我的麻木的腿已恢復了原狀,便放開

腳步,向板壁門口奔去。我早晨來勘驗的時候,曾瞧見樓梯頭上有一盞電燈,那

電燈機鈕就裝板壁盡端的柱上。我為謹慎起見,先伸手摸着了電燈機鈕,把電燈

開了。樓梯附近絕無異狀。那隻半桌和小榻,還像早晨時所見一般;還有那扇通

紫珊臥房的小門,也依舊關着,那就是我剛才進去時輕輕關上的。

  我開始下樓了,走下了三級,我的眼光忽接觸一種白色東西,我急忙止步。在

那樓梯的第六級上,有一團白色的東西,好像是一個包裹、我再跨下兩步,俯着

身子把那白色的東西拿了起來。

  唉!那是一條白布的單被。

  我才明白剛才那怪物穿的不是長袍,卻就是這條單被。我把那團卷的單被展開

來,又發現了另一種東西。

  那是一個可怕的面具!

  這面具是一種原韌的棉紙做的,紙面上畫着兩個眼圈和兩條眉毛,嘴唇上塗着

紅色,上唇上還畫着短鬚。因着這個東西的發現,我已明白了這怪物的詭計,同

時我又覺悟我已進了他的圈套。

  他為什麼把這東西丟在樓梯上面?豈不是要藉此阻止我的追蹤,以便他可以脫

身?現在我不是正中了他的計嗎?

  我把這兩種東西換在左腋下面,右手執了手槍,從樓梯上急奔下來。

  當我在樓上遲疑的當兒,樓下早起了一陣驚亂聲音,等到我奔到梯下,那樓梯

腳對面的通次間的小門已經開了,龍鐘的趙媽正在門口探頭張望,嘴裡哎喲哎喲

地喘着。我回頭向客堂中一瞧,忽見電燈突然扳亮,那裘海峰正站在西次間的門

口,扶着玲鳳,似在竭力安慰伊。

  他着急慢聲道:“妹妹,不要害怕。這屋子裡並沒有火。你聽,外面的呼喊聲

也已經停啦。

  玲鳳舉着右手向樓板上指着:“我——我還——我還聽得槍聲!

  海峰說道:“是的,讓我上樓去瞧瞧,但你別害怕。唉……”這時他已抬頭見

我。“唉——包先生,你……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接口道:“你可曾見什麼人進客堂里來?

  裘海峰搖了搖頭,似一時莫名其妙。我不再究問,便向右轉彎,踏進那一方後

面的天井。

  我一過外間的門,在門口上開了電燈,才見後門也已開了。我記得我送來時曾

把後門關上,可見那怪物已從後門裡逃走了。

  我再不能虛費一秒鐘的時間了。可是我跨出了後門,向小弄里一瞧,卻也不見

一個人影。弄口有一盞路燈,燈光雖不甚強,但弄中如果有人伏匿,一定逃不掉

我的目光。我追到弄口,向兩面一望,也不見人影。我又向凝和路奔去,那守崗

的警士還在轉彎角上。我走到警士面前,說明了我的任務,便問他有沒有人從喬

家柵出來,他回答沒有瞧見。

  我略一躊躇,重新回到小弄里去,但走到小弄口時,我見那木作里的阿毛,正

開了門悄悄地在那裡探望。

  我走近他問道:“你可曾見有什麼人從後門裡出來?

  他搖了搖頭道:“沒有啊。我喊了幾聲,便逃進來伏着,此刻才敢開門。

  那怪物當真從外面進來的嗎?但這人竟又能利用着虛掩的後門,豈不太覺湊

巧?我回到裘家後門口時,裘海峰正從後門裡出來,手中執着一個電筒。

  他問我道:“包先生,你追什麼人呀?有沒有火?

  我搖頭道:“沒有人,也沒有火。”我揮一揮手,教他一同進去。

  我們進門以後,我隨手把後門閂上,借着裘海峰的電筒,先在灶間裡一瞧,毫

無異狀。灶間隔壁有一個柴間,堆滿了木柴,也決沒有藏身之處。柴間的靠西隔

壁,就是林生的臥室,臥室中依舊沒有燈光。

  我問道:“林生呢?他難道還睡着不成?

  海峰也作驚異聲道:“奇了!他怎麼還睡得着?

  我早已提着電筒,走到林生的臥室門口。室門開着。我用電筒一照,床上卻已

空無所有。

  我作醒悟聲道:“唉!就是他嗎?——他一定已逃走了!

  這時吳老太扶着玲鳳走到天井裡來,我便把左腋下的單被叫伊辨認,但把那面

具藏過。那老婦人瞧了一會,似辨認不出,旁邊的玲鳳忽代替伊答話。

  伊道:“婆婆,你瞧,這單被的角上有一個補洞。這不是你送給林生的嗎?

  老婦連連點頭道:“正是,這是林生的東西。

  我已完全明白,便不再多說。

  我向裘海峰道:“現在我已明白,你叔父的被害,就出於那白色怪物的陰謀。

現在怪物逃了,別的話明天說吧。不過樓上的紫珊先生也許受驚太過了。你快上

去安慰他一會,別的已沒有問題了。

  我說完了,不再耽擱,就走進灶間,又開了後門出來。

  我回到愛文路霍桑寓所時已經十二點了。我雖料想霍桑也許早已多睡,但我今

夜的工作既已揭破了全案的疑團,消息如此重要,再不能延擱到明天。我在霍桑

寓前下車的當兒,望見樓窗上還有燈光,顯見他還沒有睡。我在門上按了一會

鈴,便見霍桑的影子在窗口上映了出來,接着,霍桑親自下樓開門。他一瞧見

我,便耐不住地發問。

  “包朗,怎麼樣?你的推理證實了沒有?”

  “沒有,我的推理失敗了:那吳紫珊並沒下床。但這案子已經破獲了!

  “什麼?破獲了?”

  “是啊,我已知道了那怪物的真相……現在你且把門關好,我們到樓上去

談。”

  三分鐘後,我們已到了樓上。我是個心急不過的人,不等霍桑發問,便把經過

的事實完全告訴了他。霍桑對於這個消息,分明也出他的意外,但似乎還有些半

信半疑。他深思了半晌,仍不能解釋他的疑惑。

  他自言自語地說:“那怪物竟是方林生?奇怪,奇怪!

  我道:“他幹這回事,在事實上完全可能,今夜又被我親自捉破。還有什麼疑

惑?”

  霍桑背負着手,在室中踱着,一邊緩緩地答道:“我卻想不出他有什麼動

機。”

  我又道:“這個很容易明白。我想他一定逃不遠,只須把他捉住,動機問題便

可立刻解決。”

  霍桑仍低了頭,不住地踱來踱去,並不回答。

  我又道:“霍桑,你為什麼還疑惑不定?我想跟前最緊要的一着。你應得打電

話到總署里去。叫汪銀林通知各區,趕緊把方林生截住,不使他遠揚才好。

  霍桑似乎沒有聽得,他的腳步反加了些速度,我正待二次請求,他忽站住了回

頭作答。

  他道:“包朗,這電話就煩勞你下樓去打一打吧……且慢!你不是說已拿到了

那怪物的面具嗎?請給我瞧瞧。

  我從衣袋中摸出了那個紙質的面具交給了他,就下樓去打電話。說句老實話,

我委實有些失望。我自以為今夜我已揭破了案中的秘密,霍桑聽了這個消息,也

許要手舞足蹈地快樂,我也可聽到幾句稱賞的說話。不料結果竟出我意料之外。

這消息不但不使他興奮,反使他增加些疑團,但瞧他那種皺眉苦思的狀態,便可

見他心中正感着猶豫不決的痛苦。

  我的電話接通以後,知道汪銀林還在署中,不曾回去。可是我和他的談話一經

開始,又使我吃了一驚。因為我請求他派人往車站或輪船埠去截阻那老僕方林

生,他的答話竟又出我意外。

  汪銀林答道:“好,但這個命令我在五分鐘前已經通知各區里了。

  我驚訝道:“什麼?你也早打算要拘捕方林生嗎?

  “正是。

  “你為着什麼捕他?

  “他就是那個白色怪物啊。

  我自以為費了一番心力,又碰到一個機會,方才查明方林生的真相,好似也不

很容易。可是汪銀林怎麼也已知道?莫非裘家裡已有人去報告他?但我把這一點

問他,他又否認。

  他道:“不是,裘家裡還沒有報告過。我是從小梅嘴裡探明白的。

  我道:“你找着了那小使女嗎?

“正是,早晨我聽得那王薦頭說,小梅已回浦東鄉下去,後來我就打發人到浦東

去找尋,直到半小時前,這傢伙才把小梅帶到署里。因此,我特地回來問供,方

才明白。

  “小梅怎樣說?

  “伊說今年春天那第一次發現怪物的當兒,伊聽得了主人的叫喚,從睡夢中驚

醒。伊看見那白色怪物正從樓梯上逃下去。伊的臥室就在樓梯頭上,所以伊才能

瞧破那怪物的秘密。那怪物下樓的時候,正在把身上的白袍除下,伊才認得就是

林生。不過伊當時伯有危險,不敢聲張出來。

  汪銀林又告訴我他得到了小使女的口供,立即派人到裘家去拘捕林生,才知那

老頭兒已經逃走,因此,他就通知各區追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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