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蒂妮:聽日本女人閒聊
前幾天多美前輩坐在沙發上,在那兒和一群人聊着天,離上班還有20分鐘,大佬們都沒來,是猴子們的天下。她語氣里有點淡淡悲傷,說,哎,一個人實在是太孤獨了。她不到60歲,三個兒子都自立搬出去了,她徹底從育兒大業里解放了出來,與二任先生感情早已破裂,多年異地分居,就是沒走那道手續,社保還掛在這先生的名下,每個月生活費照拿不誤,要不就憑她多年專業主婦的身份,哪來的金錢養孩子和自己?這老公就剩下了取款機的功能。但她孤獨是真實的,特別是一到晚上,那孤獨感就深深纏繞了上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唯有靠喝酒來麻醉。
綠大嬸聽了後,沉默了良久,她們年歲相當,綠大嬸說道,實在不行,可以交個男友什麼的,談個戀愛打發時光,要不還有幾十年怎麼活?多美前輩搖搖頭,哎,我都失敗兩次了,怕了。我在邊上,立刻想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句話來,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機能。綠大嬸也能理解多美前輩這心理,她突然說起另外一件事,她說,男人與女人相遇是緣分,結成夫妻,或成為朋友,都是緣。她因為信奉基督,深信這是上帝的恩賜,天下所有的緣。所以即使家裡的老頭子是亭主關白,說一不二,換做一般太太早過不下去了,她倒是無所謂,因為是天賜的良緣,要珍惜,是主耶穌教導的。她說起大伯,是丈夫的哥哥,60來歲,至今獨身,是因為年輕時有過婚約,但不知什麼緣故,一推再推,一再的延遲,最後不了了之,導致心理產生了恐懼,對結婚這件事是徹底的害怕了。她嘆了一口氣,替大哥不值。
倒有點像海難倖存者的心理,我了解,我就有這心理。我媽去世後我對死亡這兩個字就有點條件反射,包括我丁克也是這個原因,因為死亡太近了,我曾經零距離觸摸過那種恐懼感。多美前輩是這心理,綠大嬸家的大伯是這心理,在別人看來覺得不可思議,但經歷過的人就很難再逃出去。就像我不理解外婆為什麼喜歡堆積食物,因為她經歷過戰爭物質短缺的時代,深深的印在了心底,那種恐懼。就像我不理解為什麼苦出身的人對錢特別執着,因為窮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