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親情樹 (4) |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2月02日18:27:16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BY 顧偉麗
雨欣又說道:“這個孩子在我們家一直過得很好,我媽媽在世的時候非常疼他,他也非常懂事。可是現在,現在我媽媽去世了,我要去北京讀大學,他又沒人帶了,所以我今天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們能不能收留他。” 老姚非常乾脆又非常平靜地回答:“不行。” 雨欣說道:“姚師傅,我知道你一定有你自己的難處,你能不能和阿姨商量一下,其實也有其他人想要領養他的,但是我希望他能夠和他的親人生活在一起,這樣對他會好一些。姚師傅,你說呢?” 老姚搖搖頭,堅定地說:“我死也不會要他的。” 雨欣噎了噎,她不解地看着老姚。說道:“姚師傅,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難道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嗎?你的前妻儘管已經去世,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老姚猛地一拍桌子打斷了雨欣說的話。吼道:“你不要說了!” 雨欣嚇了一跳,愣在那裡。這時姚妻端着湯走了進來,老姚一見她有些慌張,他想把桌上的照片和出生證藏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姚妻已經把它們拿起來看了起來。姚妻靜靜地說:“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老姚,我們留下他吧,畢竟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呀。” 老姚看了姚妻一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 老姚家住的是本地房子,兩間平房,前面一個院子,院子裡有一口井,旁邊的地里還種了一些菜。老姚家的房子已經很破敗了,家具也很舊很老。雨欣和雨樂坐在一個方桌前,雨欣看到桌上玻璃板下壓着一張老姚年輕時的照片,照片中的老姚英俊帥氣,讓雨欣覺得很驚訝。雨樂一直低着頭,不敢抬頭。姚妻給他們端上水。 雨欣笑着說道:“謝謝。阿姨,姚師傅年輕的時候真神氣。” 姚妻淡淡地笑了笑說:“是嗎?現在老了,不成樣子了。他今天臨時去加班了,馬上就要回來了。”正說着老姚回來了,他走到門口稍稍抬了抬眼皮看了雨欣和雨樂一眼。 姚妻忙說道:“老姚,他們來了。” 老姚僅僅是冷淡的“嗯”了一聲。 雨欣拍拍雨樂說道:“樂樂,快叫爸爸。” 雨樂抬起頭來看了老姚一眼,又低下頭去並不出聲。老姚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們坐,然後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他始終沒有正眼看雨樂。姚妻拿了一盆切好的黃金瓜放到桌子上,給雨樂遞了一片,雨樂拿在手中並不吃, 雨欣笑着說:“雨樂他有些怕生,熟悉了就好了。以後要讓你們多費心了。” 姚妻和藹地說:“你放心好了,我們會憑良心做事的,不會虧待他的。” 雨欣安心地笑了笑,只是身邊的雨樂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站在雨欣母親的墓前,雨欣和田風把一大束鮮花放到墓碑上。雨欣蹲了下來,她深情地看着媽媽的照片。“媽媽,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上學了,我已經按着您的要求把弟弟妹妹都安頓好了,我把弟弟妹妹都送到了他們的親人身邊。您就放心吧。”雨欣覺得她終於了卻了心中最重的心願,她看着墓碑上媽媽的照片,媽媽正在慈祥地對着她笑着。 在老姚的家裡,老姚已經睡着了,皺着眉頭呼吸沉重,像是在做噩夢,他一下子驚醒過來發現老伴沒睡在他身邊,老姚起床,走了出去,他看到外面的房間裡妻子正在燈下拿着一張照片看着。老姚輕輕地走近一步看到照片上是一個活潑可愛的男孩子,上面寫着軍軍周歲紀念照。老姚的視線漸漸模糊了。他想起了很多很多,那還是在1978年,那時的老姚只有46歲,他懷裡抱着一歲的軍軍親着逗着。軍軍咯咯地笑着,姚妻也在一旁逗着軍軍,老姚伸手摟過姚妻。說道:“人家都說我姚德昌老來得子後福無窮啊,軍軍,你可要快點長大,爸爸媽媽還要享你的福呢。”站在妻子身後的老姚,眼睛不禁濕潤了,腦子裡好亂,突然他仿佛又想到一些什麼,身上不禁打了個哆嗦。 老姚在前面走,林麗娜在後面追,她去拉老姚,她的手被老姚狠狠地甩開了。 老姚厭惡地說道:“你要幹什麼?你到底要幹什麼?” 林麗娜惡狠狠地說:“我要和你結婚。” 老姚嘆了口氣說:“小林,你明知我們不可能,你何苦要這樣呢?你還這麼年輕,你幹嗎一定要纏着我這樣一個有家有室的人不放呢?” 林麗娜不放口地說:“我就是要纏着你,我就是要和你結婚。” 老姚生氣地罵道:“你太無恥了,你做夢去吧。” 林麗娜悲哀地說:“我這麼愛你,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老姚認真地對林麗娜說道:“我告訴你吧,我和我愛人的感情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生死與共,你說這樣的感情是別人隨便拆得散的嗎?”老姚說着扭頭又要走。 林麗娜喊道:“可是你已經跟我做了那種事情了,你不能就這樣拋下我不管的。” 老姚震怒道:“你應該知道你自己對我做了什麼手腳,你居然還有臉提這件事情!” “我不管,反正你做了。你如果不同意和她離婚,我會去告你的,我會讓你身敗名裂的,你這個廠長就當不成了。” “我認了,你去告吧。”老姚一甩手大步走遠了,林麗娜站在那裡恨得咬牙切齒,她的臉上露出一種邪惡的神情。 在老姚的家裡,兒子軍軍坐在童車裡,林麗娜從遠處走過來,躲在暗處看着軍軍。軍軍朝着林麗娜咯咯地笑着,林麗娜朝着她露出邪邪的一笑。 姚妻端着奶鍋從廚房裡出來,突然她一下子站定在那兒,手上的奶鍋一下子落在地上。隨即姚妻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軍軍!” 在女牢裡,老姚和林麗娜相隔一層鐵柵欄,林麗娜含着淚一陣歇斯底里的仰天大笑,老姚的眼睛裡噴着怒火,“你幹嗎這麼狠,你怎麼下得了這種毒手,孩子跟你有什麼仇了?” 林麗娜得意地,憤恨地說道:“孩子跟我沒仇,是你跟我有仇,我沒想到你會這麼絕,情願身敗名裂也不想要我,我白白地痴愛了你一場。你有兒子,我這兒也懷孕了,他也是你的孩子,我要讓你這輩子只有我為你生的兒子。”林麗娜說着又發出了一陣歇斯底里的笑聲。 老姚憤怒地大叫:“你聽着,我死也不會認你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的,死也不會的!” 想到這些,老姚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拿着照片出神的姚妻一回頭看見了站在她身後的老姚。她抹了一把眼淚。 看到妻子的樣子,老姚漸漸使自己平靜下來說道:“你又在想我們的軍軍了?” 姚妻念叨着:“我們的軍軍要是活着的話比雨樂還要大上一歲呢,該念一年級了。” 老姚走過去摟住姚妻的肩膀,“是我對不起你。” 姚妻忙說:“你別這樣說,要不是你當初死也不肯離開我,你也不會被她害得這麼慘,你這是為了我呀。”老姚聽了這話不禁老淚縱橫,老夫妻倆抱頭痛哭起來。 雨樂被這聲音吵醒了,悄悄地走過來,看到這一幕,他害怕地躲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姚家三個人圍着方桌吃早餐,姚妻把一瓶牛奶放到雨樂的跟前說道:“喝吧。” 雨樂剛拿起牛奶瓶就被老姚奪了下來。老姚把牛奶往姚妻面前一放。說:“這牛奶是用了你的病卡才訂到的,你喝。” 姚妻勸說道:“孩子現在正在長身體,讓他喝吧。” 姚妻把牛奶又放到雨樂跟前,老姚又把牛奶奪了下來,往姚妻面前一放。雨樂站起來走到院子裡,他往一個小凳子上一坐,一聲不吭地望着遠處。 姚妻看着走出去的雨樂的背影,埋怨地說:“你幹嗎這樣,他還是個孩子。” 老姚嘆了口氣道:“我這心裡不知怎麼搞的,看到他,老想到那個壞女人。” 這一整天,老姚做活都顯得心不在焉,在公交三場停車場裡,老姚在修車,他顯得更加憔悴,在扳一個螺絲的時候不小心傷了自己的手,一時間鮮血直流,老姚木木地看着自己的手,竟然沒有什麼反應。 晚上回到家,老姚和雨樂在看電視,姚妻在做飯,一家三口坐在電視機前,老姚的手上包着紗布,雨樂坐在角落裡。 姚妻慈愛地喊道:“樂樂,坐到這裡來,那裡沒有風,熱,還有蚊子。” 雨樂不做聲,也不動身。姚妻看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就在這時,雨欣和 雨欣喊道:“姚師傅,阿姨。” 姚妻忙走出來,“哦,你們來了,門開着,快進來吧。” 雨欣和田風走了進來。雨欣介紹道:“姚師傅,阿姨,這是我的男朋友田風。” 田風禮貌地說:“你們好。” 老姚和姚妻忙道:“好,好。” 雨欣解釋說:“我明天就要走了,我今天給你們送點錢過來。” 姚妻推脫着說:“不用的,你拿着自己用,出門在外多帶點錢。” 雨欣忙說:“我有的,你們收下吧。” 姚妻說:“不行,這錢我們堅決不能要。你放心,絕不會餓着孩子的。” 田風說道:“收下吧,這也是雨欣的一片心意,你們不收的話,她會難受的。” 姚妻拿着錢不知所措。 雨欣環視了一下,問道:“樂樂呢?他出去玩了?” 姚妻指指角落道:“在這兒呢,叫他坐到中間來,他就是不肯。” 雨欣這才看到樂樂原來一直坐在角落裡,她的心不禁一顫,一種難以名狀的心疼湧上心頭。雨欣走過去,在雨樂面前蹲下來,她關切地看着雨樂。雨樂看着她沉默不語。雨欣關切地問道:“樂樂,你怎麼啦?姐姐來了,你也不叫姐姐?你不高興看到姐姐嗎?”樂樂低着頭還是不說話。 雨欣說道:“你為什麼不說話?姐姐明天就要走了,你不想跟姐姐說點什麼嗎?”雨樂還是坐在那裡發呆。雨欣着急地問道:“樂樂你怎麼啦,你跟姐姐說說話吧,你是不是在恨姐姐?啊?”雨樂搖了搖頭,僅僅是搖了搖頭。 雨欣的眼淚忍不住地就掉下來了,雨樂伸手替雨欣把淚擦了,雨欣拿着雨樂的手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她肝腸寸斷,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離開姚家,田風和雨欣走在路上,雨欣的神色很凝重。 田風安慰雨欣道:“雨欣,別再難過了好不好?人生會有很多次這樣的告別的。” 雨欣低沉的聲音說道:“可是田風,我的心裡對弟弟妹妹總有一種負罪感。” 田風勸慰道:“你不應該有這種感覺,你已經盡了你最大的努力,他們現在還小,等他們長大了,他們會理解你的。” 雨欣不知所措地答道:“但我總在懷疑我這樣做得不對。” 回到家,雨欣一個人在屋裡整理着行李,她把雨悅畫的“家”小心地放進箱子,關上箱蓋。雨欣站在房子中間,看着空空蕩蕩的家,神情非常失落。她走到窗前,看着對面彭家暗着燈的窗戶,發了一會兒愣,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一個鄰居敲了敲門後便推開了虛掩着的門。 鄰居說道:“雨欣,你回來了?剛才你不在家的時候,你媽媽以前廠里的人來過了,他們說你媽媽還留了些東西在辦公室抽屜里,他們就給你送過來了。我還替你寫了張收條。” 雨欣忙道:“謝謝你王家姆媽。” 王家姆媽下樓去了。雨欣拿過那袋東西看了看。她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拿了出來。包袋裡有幾本安全手冊,一疊飯菜票,還有一本工作手冊,雨欣打開工作手冊翻了翻,她的神情不由地專注起來,原來這本工作手冊是雨欣母親的日記本。雨欣走到桌邊打開檯燈,她在燈下開始讀媽媽的日記。 翻開一頁,上面寫着:1976年×月×日:今天小葉在牢裡撞牆自盡了。她為了她的戀人鄭知遠去貪污公款,但鄭知遠卻沒來看過她一眼。小葉為鄭知遠留下了一個女兒。不知為什麼,我今天跑到福利院去看了小葉的女兒,她一直在哭,可一看到我卻笑了,我把她抱回了家,我給她取名叫雨悅。 雨欣又翻過幾頁日記,上面寫着1977年×月×日:陳艷華因為被劉建川誘姦而懷孕,可是劉建川卻利用陳艷華寫給他的信逃過了強姦的罪名,陳艷華因咽不下這口氣,放火燒了劉建川家的房子,出了人命。今天是陳艷華分娩的日子,儘管她的懷孕是出於無奈,但是我看得出她很愛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然而她卻沒能看上一眼自己的孩子就死於難產。就這樣陳艷華的孩子也到了我的家,我給她取名叫雨歡, 雨欣翻看日記,1978年×月×日 林麗娜是一個十足的壞女人,她居然下毒毒死了老姚的孩子,這麼沒有人性的人,她被槍斃一百次也是應該的。但她的孩子卻實在可憐。生下來就不足月,像個小雞一樣。今天福利院傳來消息說她的兒子快病死了,打什麼針都不管用,我想把他抱回家照顧幾天,等他活過來了再把他送回去。我的家庭條件已經再也不能多負擔一個孩子了,但這一抱我再也不捨得把他送回去了。他那麼小,那麼弱,那麼需要保護,我想把他一輩子留在身邊,我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雨樂。 雨欣繼續翻日記:這幾個孩子都是在雨天來到我們家的,我給他們取名叫雨悅、雨歡、雨樂,就是希望他們今後能夠快快樂樂地生活,永遠不要再有那些灰色的陰影。今天一個想來採訪我的記者被我罵了回去,我說我不要當什麼先進和典型,我只要我的孩子們不受驚擾,我要讓他們遠離他們上一輩留下的陰影,過正常人最正常的生活。 雨欣呆呆地看着媽媽的日記,她的思緒無力自拔,這時天空中傳出一個響雷,讓雨欣一驚,她站到窗前,外面開始下起了大雨。雨欣的臉上表情極其痛苦,天哪,她都做了什麼啊,母親做了多少,犧牲了多少才將弟弟妹妹們撫養到這麼大,她為的只是要讓這些孩子們走出原來生活的陰影,但是她都做了些什麼啊,她為了自己能夠去北京上大學,竟然將弟弟妹妹們又送回了原來生活的圈子,她不禁感到自己是那麼的可恨,心中很疼很疼,疼得她根本喊叫不出來。雨欣知道,有一個決定擺在她的面前了,她真的要認真地,好好地思考一下,做最後的選擇了。 在大雨滂沱中雨欣在街上狂奔。她在鄭家、劉家、姚家的窗戶前徘徊張望。她在內心不停地喊着媽媽,媽媽啊,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媽媽的良苦用心,而她卻硬生生地又把他們送回到他們的過去中,她到底都做了一些什麼呀,她多麼想要天上的媽媽來原諒她啊。可是現在她該怎麼辦呢?她到底該怎麼辦?她不停地呼喚着:“媽媽!媽媽!媽媽……” 雨欣仰面朝天,任雨水沖刷着她的臉,她用雙手狠狠地抹了抹臉,不知是在抹掉臉上的雨水還是淚水,咸鹹的澀澀的。 在劉家雨歡已經睡着了,一個雷聲把她嚇醒了,她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想去拉上窗簾,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又把她嚇了一跳。雨歡過去拿起電話。說道:“爺爺奶奶不在家,他們到街道里去開會了,你是誰啊?” 電話那頭的人是劉建川,他低低地問道:“你是誰啊?” 雨歡答道:“我是孫雨歡。” “孫雨歡?我不認識你,你到我們家來幹什麼?” 雨歡說道:“爺爺奶奶說這裡就是我的家。” 劉建川惡狠狠地罵道:“你是什麼地方來的小兔崽子,這裡怎麼就變成你的家了?” 雨歡生氣地說:“你才是小兔崽子呢。” 劉建川氣道:“你敢罵我?你再敢罵一句,我見了你一定宰了你。” 雨歡不甘示弱地:“我先宰了你,然後把你啊一口吃掉。”雨歡把電話重重地掛了。 在姚家,接連不斷的閃電雷聲嚇得雨樂鑽在床底下躲了起來,他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在鄭家雨悅躺在小床上,雨飄到她的臉上把她弄醒了,雨悅迷迷糊糊起來關窗,突然她眼前一亮,只見樓下雨欣正在雨中踱來踱去。雨悅興奮地光着腳就往外跑,她剛想要開房門出去,程思思上完廁所出來,一眼看見了雨悅。 程思思陰冷地問:“你幹什麼?上哪兒去?還光着腳。” “我看見姐姐在樓下,我去找她。” 程思思不耐煩地說:“你發什麼神經,這麼晚了你姐姐站在我們樓下幹什麼?我看你是在夢遊。快回去睡覺,聽見沒有?” 雨悅固執地說:“姐姐明天就要去北京了,我要下去找她。” “你去你去,去了就不要回來了,你這個小孩,知道我現在不能生氣,你偏要惹我不開心是不是?” 這時,鄭知遠從房裡走出來,他繃着臉:“悅悅,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快回去睡覺。” 雨悅心有不甘地走回小房間,她再往窗下一看,雨欣已經不見了,雨悅臉上露出極其失落的神情。 雨漸漸地停了,樹葉上偶爾有水滴滴落,雨欣一個人慢慢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走着,她雙手抱臂,神情非常無助。她仿佛聽到了小的時候,自己和媽媽說話的聲音“乖乖,笑一個,對爸爸媽媽笑一個”。 “媽媽,這是誰啊?” “這是你妹妹。” “媽媽,她是你從哪裡領回來的?” “你別問她是哪裡來的,她就是你的親妹妹。” 雨欣又想起那時在鄭家門口,在雨欣就要離開的時候,雨悅的手卻緊緊地抓着她的手不肯鬆開;還有在鄭家樓前,雨欣問:“雨悅你的新媽媽對你好不好?”雨悅遲疑地點了點頭。 她想到,在醫院裡,雨歡細嫩的手臂上掛着吊針。 她又想到,雨樂坐在一個角落裡,一言不發, 雨欣走過去問雨樂:“樂樂,你說話呀,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不是恨姐姐?” 雨樂搖了搖頭。他伸手擦去雨欣臉上的淚,但始終不說話。 雨欣不停地走着,她被這所有的一切回憶逼得喘不過來氣,她的表情越來越陰鬱。她記得媽媽曾說:“我給他們取名叫雨悅、雨歡、雨樂,就是希望他們今後能夠快快樂樂地生活,永遠不要再有那些灰色的陰影。我要讓他們遠離他們上一輩留下的往事,過正常人的生活。”雨欣突然站停在那兒,她抬頭看着天,她仿佛想通了什麼似的,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神情。她自言自語道:“媽媽,我想我已經別無選擇了。” 在火車站的月台上,一列長長的列車停靠在月台旁邊。雨欣站在那裡東張西望。田風、田父、田母拎着行李從地道里出來,田風一眼看見了雨欣,他高興地朝雨欣揮着手,快步走到雨欣跟前。高興地說道:“嗨,你怎麼自己來了,不是說好了我到你家接你的嗎?害得我們跑了個空,想不到你這麼早就到了。你的行李呢?已經放上去了嗎?”雨欣正要說什麼,田父田母走了過來。 田風忙說道:“來,我來給你們介紹,這是我爸,這是我媽,這就是孫雨欣。” 雨欣笑着說:“叔叔、阿姨,你們好。” 田父、田母也笑着說:“好好,你好。”田母看着雨欣喜歡地拉着她的手。 田母對雨欣說:“田風昨天才跟我們說了你們倆的事情,這個孩子也真是的,瞞了我們這麼久,你家裡的事情我們也一點也沒幫上你,真是過意不去。” “是我不讓田風說的,我怕打擾你們。”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見外呢?” 田父說道:“你們馬上就要踏上人生新的重要的征程了,到了北京你們倆要互相幫助,共同進步。” 田風玩笑道:“知道了,像你們倆一樣比翼雙飛,行了吧?” 田母疼愛地說:“瞧你這孩子。”雨欣看着田風興致勃勃的樣子,她欲言又止。看到田風,她內心已經被一夜的雨水沖刷堅牢的堤壩,變得鬆軟,變得岌岌可危,但是當她的腦海中閃過弟弟妹妹們天真無邪的面孔的時候,她又感到了愧疚,她的心裡好矛盾,面前的一切的一切真的都好複雜。 田風對父母說:“爸媽,你們先走吧,我可不習慣汽笛一響眼淚汪汪的告別場面。” 田母笑着說:“這麼着急趕媽走?你這孩子太沒良心了。” 田父也笑着說:“我看我們還是走吧,該叮囑的都叮囑過了,我也受不了那樣的告別場面。” 田母說道:“好吧,那我們走了,你們快上車吧。”田父拉着田母離開,田母一步一回頭,雨欣和田風朝他們揮着手。 田母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兒子這麼快有了女朋友,回頭我們怎麼跟老成交待,人家還盼着等成琳長大讓我們田風娶她呢。” 田父笑着說:“人家那是開玩笑的,你還當真。” 田風看着父母走遠了,他拉過雨欣的手,高興地看着雨欣。說道:“他們走了,現在我們該踏上人生新的征程了,走吧,我們快上車吧。” 雨欣着急地說:“田風我想跟你說件事兒。” 田風也着急地說:“上車再說吧,一會兒行李架上沒有空地兒了。”田風說着拉着雨欣就往車門前走。 雨欣停下說:“不,田風,你停下,你聽我說,你一定要聽我說。”田風停下腳步看着雨欣。 田風擔心地說:“雨欣,你怎麼啦?你想跟我說什麼?” “田風,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北京了,我今天到這兒來是來為你送別的。” 田風震驚地說:“什麼?你說什麼?” “田風,我已經決定了,我不去北大上學了,我得留下來,我不能就這樣拋下我的弟弟妹妹,我真的不能。” 在火車站進口處,雨歡、雨悅、雨樂擠在亂鬨鬨的進站人流中,他們在尋找機會想溜進去。原來他們約好了一起來送姐姐。 發車的鈴聲響過一遍。廣播裡傳來,“從上海到北京的列車馬上就要發車了,請站台上的乘客抓緊上車。” 田風和雨欣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抓在一起。田風難過地看着雨欣,他的神情令雨欣心碎。 雨欣說道:“田風,你快上車吧,一會兒火車就要開了。” 田風難過地搖着頭:“雨欣,你別讓我一個人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們倆必須在一起。” 雨欣難過地說:“不,田風,你別這樣,你千萬別這樣,快上車,快呀。”田風卻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雨欣着急地喊着:“田風,快上車吧,我求你了。好吧,我和你一起上車,走,我們一起上車。” 田風被雨欣硬推上了車,他們倆站在車廂連接處互相對視着,田風死死地摟着雨欣的肩,說道:“雨欣,和我一起去北京好嗎?我們不能分開,我們在一起有多好啊!”這時火車發出一聲長嘯,兩人都一驚。 雨欣語無倫次地說:“對不起,田風,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了,你忘了我吧,以後在北大找一個志同道合的戀人,你的前途會很好的,我得下車了,再見了。”雨欣上前緊緊擁抱了一下田風,給了田風一個最深情的長吻,這一個吻,吻出了她所有的絕望,她的淚水順着臉頰流淌到唇上,田風的眼睛也濕潤了。 雨欣淚如泉湧,“田風,我會永遠永遠想念你的。”雨欣轉身下車,她的腳剛踩上梯子,田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田風的眼睛像錐子般盯視着雨欣,兩行淚水從他的眼睛裡流了下來,他們就這樣手拉着手對視着,看着田風的雙眸,那深邃的凝視,那是她所渴望的,雨欣的決心似乎在頃刻間一下子動搖了。 雨歡、雨樂、雨悅手拉着手在鐵軌上穿越,糾察朝着他們吹哨,他們拼命地朝着停在那裡的列車跑着,就在這時,火車開動了。三個孩子停下腳步,看着火車越開越快,完全離開了車站,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絕望的神情。雨悅、雨歡、雨樂喃喃地說着:“姐姐走了,姐姐真的走了。”他們開始哭泣,他們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姐姐了嗎?他們止不住地痛哭着,不知發生了什麼,突然他們一個個都抬起了頭,停止了哭泣。他們怔怔地看着前方,順着他們的視線,空空蕩蕩的月台上雨欣一個人站在那裡,她向着火車遠離的方向一動不動地張望着,像一尊雕像。久久地站立在那裡,火車離去了。 火車已經消失在了遠處,只留下了兩條冰冷的鐵軌,雨欣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向着遠方眺望。突然她感覺到有人在拉她的衣服,低下頭一看,弟弟妹妹在她身邊圍成一圈,抬頭看着她。 雨欣十分驚訝地說:“呀,你們怎麼來的?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呀?” 雨悅奇怪地問道:“姐姐你為什麼不在車上?” 雨歡委屈地說:“我們以為你已經走了。” 雨欣蹲下身子看着弟妹,堅定地說:“姐姐不走了,姐姐不去北京了,姐姐現在就帶你們回家,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三個弟妹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喜地問着:“真的嗎?” 雨欣肯定地點點頭。 雨悅擔心地說:“可是姐你不去北京念書,你會後悔嗎?” 雨欣搖搖頭笑着說:“姐姐不想去了,想和你們在一起。”三個弟妹這才露出笑臉。 雨歡着急地問道:“那麼我們真的可以回家住嗎?” 雨樂高興地說:“我們真的不再分開了嗎?” 雨欣肯定地點了點頭,三個弟妹高興地撲向雨欣的懷中。 雨欣背着雨樂,雨悅和雨歡手拉着手,他們一起沿着鐵軌走着,臉上都蕩漾着久違的歡顏。 這個時候劉家的爺爺奶奶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了,在屋裡團團轉着。 劉母絕望地說:“我什麼地方都找過了,根本沒有她的人影。” 劉父提醒道:“小公園、還有後面的工地……” “去過,去過,都去過了,都沒有,那些小孩兒說今天壓根沒有看見她,她會去哪兒了呢?真急死人了。” 劉父突然想到,“她會不會回自己家裡去了?” 劉母頓時恍然道:“噯,對呀,有可能。走,我們去她的老房子看看,快。” 老兩口急急慌慌地出門去了。 到了雨欣家裡,劉父在天井裡着急地等着,劉母從樓梯上慌慌忙忙地下來。着急地說:“沒有人,家門都反鎖了,該找的都找遍了,這可怎麼辦啊?”劉母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劉父突然很認真地說:“你別說話,我好像聽到她說話了。”劉母和劉父都一句話也不說了,屏息靜聽着,果然遠處傳來了雨歡的笑聲。老兩口尋着聲音走到門外,只見門口的小巷裡,雨欣帶着三個弟妹高高興興地走了回來。雨歡和雨悅一手一個拉着雨樂,他們奔跑着,笑着,喘着,劉母和劉父終於放下心來,趕緊迎上去。劉母埋怨地說:“啊呀,歡歡你一個人走出去玩也不說一聲,奶奶快被你急死了。” 雨歡大聲地答道:“奶奶,我回家了,姐姐說我以後不去你們家了,因為姐姐不走了。”雨歡說完興高采烈地和雨悅雨樂一起往家裡奔去,劉父劉母都愣在那裡,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劉母着急地說:“什麼?她說什麼,她以後不去我們家了?” 劉父奇怪地對雨欣說:“怎麼?你不去北京念書了?” 雨欣堅定地答道:“我不去了。”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還是不自覺地痙攣了一下。 劉父認真地說:“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得跟我們說清楚。” 雨欣低下頭,撫着弟弟妹妹們的頭說:“我的弟弟妹妹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他們,所以我決定不去北京了,” 劉母警醒地問:“那你要把歡歡領回去?” 雨欣點點頭。劉父劉母互相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們根本就不想相信這是真的,根本就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劉父站出來說:“這是不可以的,行不通的,這個孩子你不能說送來就送來,說拿走就拿走,就是一隻貓一隻狗也不能這樣隨便的。” 劉母也忙應和道:“是啊,她是人啊,是我們的孫女呀。” 雨欣難過地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們很喜歡歡歡,可是希望你們理解我的心情,我們姐弟四個其實誰也離不開誰,讓他們生活在自己家裡對他們的成長有好處。” 劉母不高興地說:“但她這幾天在我們家裡也很好呀,起碼比這兒的條件好多了吧?怎麼就不利於她的成長了呢?” 雨欣不停地說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劉母蠻橫地說:“我現在就去把她領回家。”說完徑直走進天井往樓上走去,雨欣和劉父跟着她。 雨欣着急地說道:“對不起,請你不要這樣。” 這時,雨歡、雨悅、雨樂正在家裡開窗通風,雨悅找出電扇,插上電源。 只聽見劉母噔噔噔上樓的腳步聲。她一邊上樓一邊叫着:“歡歡,歡歡,我們走,跟奶奶回家去。” 雨歡倔強地說:“我不,我要在這裡玩。” 雨欣和劉父在後面跟了上來。 劉母抱怨道:“哎喲,這房間這麼熱,有什麼好玩的,快,跟奶奶回家,奶奶今天給你買了大雪糕,你最喜歡吃的可可味的。” 雨歡高興地說:“真的?” 劉母高興地說:“真的,走,我們快回家。” 雨歡高興地站了起來,就打算跟劉母回家。 雨欣忙說道:“等一等。阿姨、叔叔,我們聽聽歡歡自己的想法好嗎?如果她願意留下你們就讓她留在這裡好嗎?如果她願意和你們生活在一起,我也會尊重她的選擇。” 劉父劉母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雨欣。 雨欣溫柔地對雨歡說:“歡歡,你聽姐姐說,現在姐姐要你做一個選擇,你是願意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還是願意在這裡和姐姐弟弟住在一起?我不是說今天晚上,我是說永遠。” 雨歡一下子愣住了,她看看爺爺奶奶,又看看雨欣,再看看雨悅和雨樂,感到有些為難,她剛想開口說什麼,雨欣打斷了她。強調道:“只能選一個。” 劉母期待地看着雨歡。雨欣也緊張地看着雨歡。 劉母對雨歡說:“歡歡,你快告訴姐姐你願意跟着爺爺奶奶住。” 雨歡想了想之後堅定地答道:“我要住在這裡。” 劉父劉母臉上的神情失望至極。 在鄭家,鄭知遠拿着鑰匙開門進了家門,家裡面悄無聲息。他叫道:“思思,悅悅。” 程思思穿着睡衣睡眼迷濛地從房間裡走出來。打着哈欠說:“你回來了?幾點了?” “你睡了一天?悅悅呢?” 程思思不負責任地回答道:“不知道,可能在小房間裡吧。”她打了個哈欠又跌坐到沙發里。鄭跑到小房間門口往裡看了看。說道:“沒有嘛。” 程思思隨口說道:“那她可能到樓下去玩了吧。” 鄭知遠有些緊張地說:“我上來的時候沒看到她呀,再說她平時也不會隨便出去啊。我說你怎麼在家裡連一個孩子都看不住啊?” 程思思跳了起來說:“鄭知遠你不要搞錯了,我在家裡是請了病假休息的,不是為你看孩子的。” 鄭知遠剛要說什麼,這時候門鈴突然響了,鄭知遠趕緊去打看門,只見門外站着雨欣和雨悅。 程思思沒好氣地衝上前來喊道:“你怎麼出去了,出去也不說一聲,害得我被人罵。還不快進來。” 鄭知遠對程思思說道:“你幹什麼呀?”又轉過來趕緊對雨欣說:“快請進來坐吧。悅悅,你去找姐姐的話也應該告訴家裡一聲,否則我們會着急的。” 雨悅怯怯地說道:“對不起,爸爸。” 雨欣和雨悅走進門來卻站在那兒不坐,雨欣說道:“鄭老師,我今天來是想和你們商量一件事情的。” 鄭知遠說道:“什麼事,你說吧。” “我今天來是想把雨悅接回家裡去。” 鄭知遠一下子愣住了。 程思思尖叫道:“怎麼啦?發生了什麼?我們沒對她怎麼樣呀?” 雨欣說道:“不是因為你們的緣故,你們千萬別誤會,是這樣的。我考慮再三,決定不去北京上學了,所以我就可以自己帶弟弟妹妹了。” 程思思如釋重負的樣子道:“哦,原來是這樣,那太好了,我是說孩子大了,到別人家裡去總會覺得生分,還是回去的好。” 雨欣說道:“這些天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真不好意思。” 程思思假惺惺地說:“哪裡,哪裡,她很乖的,對了,悅悅還有一些東西在這兒,我去幫她拿出來。” 程思思快步走到小房間裡,鄭知遠愣在一邊,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十分複雜,有驚訝,有釋然,也有失落。他走過去摸摸雨悅的頭,對雨欣說道:“你的決定讓我感到有些突然。” 雨欣說道:“對不起,我也是突然決定不走的。” 程思思從裡面拿出了雨悅的書包,雨悅拿過來背在身上。然後和雨欣一起離開了鄭家。 雨欣、雨悅離開後,鄭知遠返身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他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翻着,拿反了也不知道,鄭知遠搖搖頭道:“這事真是莫名其妙,像是做了一場夢。” 雨欣和雨樂又來到姚家的門口,雨欣拉着雨樂的手在和老姚和姚妻告別,雨樂仍然是沉沉的低着頭。 雨欣歉意地說:“那我們走了,你們自己保重。” 姚妻笑着說:“噯,要讓他多說說話,話太少要悶出病來的。” 老姚伸出手想摸摸雨樂,但手伸到半途,他又把手縮了回去。雨欣拉着雨樂走了,老姚和姚妻站在那裡目送他們遠去,雨樂一邊走一邊悄悄地轉過臉來看了老姚一眼,老姚呆呆地看着雨樂小小的身影漸漸遠去,他的眼睛濕潤了。姚妻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其實老姚的心裡是多麼地難受。她安慰老姚說道:“以後如果想他了,我們就一起去看看他。” 老姚堅決地搖搖頭又擺擺手,他真的受不了這種感覺了,他想他是不再需要的了。 在雨欣母親的墓地里,雨欣和三個弟妹在一片草地上採摘小野花。雨欣和三弟妹捧着大把的野花走過來,他們把花放在了雨欣母親的碑前。三個弟妹抱着雨欣。他們一起看着墓碑上雨欣母親的照片,雨欣母親一如繼往地朝着她的孩子們展露着溫暖的笑容。雨欣默默地說道:“媽媽,我把弟弟妹妹都領了回來,我向您保證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我要讓他們生活得幸福快樂。我們永遠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家裡是一片零亂,雨欣和弟妹們在一起忙亂地收拾着東西,準備要搬家了。 雨悅問道:“姐姐,我們要搬到哪裡去?” 雨欣答道:“一個新的地方。” 雨歡忙問道:“那裡大不大?” 雨欣耐心地回答道:“不太大,但我們搬到那兒就可以有新的生活,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知道嗎?” 雨歡看着雨欣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雨樂上來問道:“我想把我的小樹也搬走可以嗎?” 雨欣說道:“可以啊,我們的新家正好有一個小院子,我們把小樹搬過去。” 雨樂聽了姐姐的允諾,高興地跳了起來,說:“太好了,那我就可以把我跟它說過的故事全都帶過去了。” 雨欣的新家是在浦東的一個小小的院子裡,這個院子裡有着和煦的陽光,照耀在雨樂的小樹上,每一片葉子都在明晃晃地跳着舞,雨欣、雨歡和雨悅正在開心的給這棵剛挪了窩的小樹培土。雨樂拿着一個盛滿清水的水杯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他邊走邊對着水杯說着話,“小樹小樹你喜歡我們的新家嗎?你一定要快快地長大,我們永遠在一起好嗎?”雨樂把水倒在樹上。 雨欣邊打理着小樹邊說道:“樂樂,給你的小樹取個名字吧。” 雨樂想了想說:“我不會取名,姐姐,你給它取一個吧。” 雨歡說:“我們叫它孫家小樹吧,因為我們都姓孫。” 雨悅叫着說:“不好聽,我們叫它雨的小樹吧,因為我們名字裡都有雨。” 雨歡吵吵着說:“不好聽,不好聽,大姐,還是你來為小樹取個名吧。” 雨欣想了想說:“我們叫它親情小樹好不好?” 雨歡道:“姐姐,為什麼叫它親情小樹啊?” 雨樂問道:“姐姐,什麼是親情啊?” 雨欣一邊修剪着小樹的枝葉一邊說:“親情啊就是親人之間的感情,父母和孩子之間的感情,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這些都是親情。我們把這棵小樹叫親情小樹就是要讓它為我們作證,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你們說好不好?” 雨悅、雨歡、雨樂聽了之後齊聲說道:“好!” 雨欣招呼着大家說:“來,我們一起來為它澆澆水。” 雨悅高興地說:“那姐姐我們的房間就叫親情小屋好不好?” 雨欣撫着雨悅的頭說:“好,悅悅真聰明。我們就把它叫作親情小屋。” 看着身邊的弟弟妹妹們,想着所發生的一切,雨欣的心裡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滋味,她想着自己所放棄的一切,心中不禁酸酸的,但是看着弟弟妹妹們在自己的身邊,露着天真幸福的笑臉,一家人圍在一起,她的心裡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安然,她想,她的決定應該是對的,一定是對的。 在老城區的小巷裡,彭大暑背着一個大包夾了一塊畫板獨自默默地走着。回到家,大暑打開門走進屋裡,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往對窗望了望,對面開着窗,卻看不到人影,大暑笑了笑。他拿出他為雨欣畫的一幅油畫,把畫放在一個籃子裡,然後寫了一張條,上面寫着:“我回來了,你沒有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吧?”大暑把條子夾在籃子上,然後用晾衣杆將籃子撐到了對面的窗子裡,對面窗子裡伸出一隻手將籃子接了過去,大暑伸着腦袋充滿期待地等待着對面的反應。突然,對面窗口跳出了一個女胖子來。她叉着腰瞪着大暑。罵道:“儂是 在孫家天井裡,大暑從門外走進去,正碰上劉父劉母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們的神情很失落。王家姆媽在水龍頭上洗東西。彭大暑走了過去。 大暑問道:“阿姨,我打聽一下,孫雨欣是不是已經去北京了?你知道她把她的弟弟妹妹都送到哪裡去了?” 王家姆媽抬起頭說道:“喲,是你啊?雨欣她沒去北京,現在把家搬走了。” 大暑驚訝道:“搬家了?那她家搬到什麼地方去了你知道嗎?” 王家姆媽搖搖頭說道:“不知道。” 大暑奇怪道:“怎麼?她沒有告訴你他們的新地址?” 王家姆媽道:“沒有,一聲招呼也沒打就搬走了。一覺醒來,就沒這家人了。你看,把這兒的一棵樹也挖掉了。” 彭大暑呆在那裡,他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的?孫雨欣真的就這樣搬走了?就這樣從這裡消失了,不留一點痕跡。 王家姆媽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你說雨欣這個孩子平時挺懂事的,怎麼這事做得這麼不周到呢?現在誰都不知道他們搬到哪裡去了,剛才走出去的那對老夫妻天天來打聽,還說要去打官司討回雨歡,可是人也找不到了,到哪裡去打官司?” 大暑的臉上寫滿了失落,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在公用電話間大暑不停地打着電話,“喂,楊群嗎,我就想問一問你有沒有孫雨欣的消息。那你有沒有田風在北京的電話?我想問問他有沒有和孫雨欣聯繫過。什麼?田風也在找孫雨欣,他也找不到她?” “石君啊,孫雨欣最近有沒有和你聯繫過?” “林琳嗎?我想問一問你最近有沒有碰到孫雨欣,你有沒有辦法聯繫到她?” 大暑一個個電話撥着,他的神色越來越絕望。最後他把電話重重地一扣,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頭。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鈴響起,他急切地拿起電話。“對,我是彭大暑,你說什麼,你也找不到她?她的妹妹也都已經轉學了?什麼,她可能搬到浦東去了?你在渡船上看到過她?” 在渡船上,彭大暑乘來乘去。他在渡船上的人堆中走着找着…… 天空一片碧藍,任憑大暑怎樣地四處奔走,尋找,人群中,他再也尋不到雨欣熟悉的身影,大暑在心中絕望地呼喚着:“孫雨欣你到底在哪裡?你不會就這樣和你的弟弟妹妹們一起消失了吧?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啊?” 雨欣在一條梧桐道上沒有目的地走着。她已經去了很多的地方找工作,但是每個地方的人都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推託掉她,“對不起,我們這兒不需要女工。”“哦,這兒沒有工作做,你到別的地方去看一看吧。”“你的困難我們很能理解,可是廠里已經取消頂替政策了……”她的腦海中充塞着這樣的話語,搞得她頹喪極了,低着頭,緩慢地走着。 這時,雨欣從一個裁縫鋪門口走過,突然她被一張貼在門上的招工啟示吸引住了。上面寫着:招收徒工一名,男,待遇從優。 雨欣抬頭看了看鋪子的外貌,鋪子的門面很小,櫥窗里掛着幾件成衣,雨欣想了想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走進鋪子的前店,鋪子的主人約摸50歲的謝百祥戴着老花鏡正在做裁剪。謝百祥一看就是那種有些精明但又不失本分的上海老派男人。見有人推門進來,便抬頭看了一眼。 雨欣問:“請問你是這裡的老闆嗎?” 謝百祥問道:“這個店是我的,你要做衣服啊?” “哦,不,我看到外面貼着招工啟示,師傅,這裡招人嗎?” “哦,我們這裡想招一個男的。” “我想試試。”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這兒只招男的。” 雨欣自信地說:“男的能幹的活我都能幹。” 謝百祥仔細地看了看雨欣問道:“你多大了?” “十八。” “上海人?” “對。” “怎麼不去考大學,中專或者技校?” “我要掙錢養家。” “你是在講笑話吧?” “真的。” 謝百祥又抬起頭端詳了雨欣一陣,覺得雨欣沒有騙人的意思。問道:“做過衣服嗎?” 雨欣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可以學。” “你能踩三輪嗎?我們店裡還經營一些布料的買賣,所以經常需要去進一些貨的。” 雨欣稍稍猶疑了一下答道:“能。” 謝百祥不再說話了,他繼續做着裁剪,似乎是在考慮着要不要錄用雨欣。 雨欣好怕失去這個機會,忙說:“我還可以幫你打理一些家務,你這後面就是住家吧?我可以幫你們家打掃房間,洗衣服燒飯。” “給你一個月一百元錢。” 雨欣不敢相信似地問:“這麼多?” “太多了嗎?這一百塊錢包括學裁剪,做我的下手,熨燙、拷邊,進貨,中午燒一頓飯,家務全包了,一個星期休息半天(停頓了一下),還要抽空服侍一個病人。”謝百祥說完了定定地看着雨欣。 謝百祥問道:“怎麼樣,干不干?” 雨欣乾脆地說:“好的,我干。” 謝百祥說道:“好吧,那就試試吧。先跟我到裡面來看看吧。”說完,謝百祥放下手中的活,領着雨欣往鋪子裡面走進去。 雨欣一邊走一邊打量着說:“師傅您這房子有些年月了吧?” 謝百祥說道:“我的爺爺傳下來的,好幾十年了,我的爺爺當初從寧波到上海來就開了這樣一個裁縫鋪。幾十年下來,文革的時候關掉過,現在這兩年要做衣服的人又多了起來了,我又把店開了出來,我兒子不願幹這行,謝家的手藝眼看就要失傳嘍。”謝百祥推開裡面的一間屋子的門,這是一個臥室,謝百祥的的妻子坐在輪椅上翻報紙,她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謝百祥介紹着說:“這是我妻子,以前也是做衣服的,現在身體不好,做不動了。” 雨欣笑着說:“阿姨好。” 謝百祥的妻子和藹地說:“你好。” 謝百祥說:“這個小姑娘願意到我們鋪子裡來做工,本來想招一個小伙子的,但我想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好處,可以幫我們弄弄家務,還可以幫你敲敲捶捶什麼的,讓你舒服一些。” 謝百祥的妻子忙說:“好的,這個小姑娘蠻好的。”又轉過頭去對雨欣說:“以後要辛苦你了。”謝百祥的妻子朝着雨欣笑着,雨欣也笑了。 在親情小屋裡,雨悅、雨歡和雨樂圍坐在方桌前寫作業。雨欣推門進來,她手裡拿着大包小包的東西。 雨悅高興地說道:“姐姐你回來了?” “回來了,看姐姐給你們買什麼好東西了?” 弟妹從雨欣手裡接過包袋,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發現都是些好吃的東西,還有一些布料,雨歡高興地問:“姐姐,你找到工作啦?” 雨欣說道:“找到了,姐姐現在一個月能掙一百元錢了,以後啊經常可以給你們買好東西吃了。” 雨歡、雨樂高興地叫道:“真的?” 雨悅拿起布料問道:“姐姐,這是什麼?” 雨欣說道:“這是為你們買的衣料,姐姐要為你們一人做一套秋裝。” 雨歡又是一個驚喜:“姐姐,你會做衣服了?” “現在還不會,不過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學做衣服了。姐姐找的工作是在一家裁縫鋪里給一個老師傅做徒弟,那個老師傅他是做衣服的一把好手。來,你們自己說要什麼樣的衣服。” 雨悅想了想說:“我想要一條紅裙子,下擺上有花邊。” 雨欣笑着說:“沒問題。你呢?” 雨歡忙叫道:“我也想要一條紅裙子。” 雨欣高興地聽着說:“好,沒問題,樂樂,你呢?” “我想要一件雙排扣的兩用衫。” “好,你們等着,我保證完成任務,讓你們穿上最好看的秋衣。只不過你們要稍稍耐心一些,給姐姐一些摸索的時間。”看着弟弟妹妹們,雨欣的心裡一陣甜蜜。 在裁縫鋪子的前店謝師傅正在裁衣服,雨欣認真地熨完一件衣服後,把它放在衣架上撐起來,然後坐下來為一塊衣片拷邊,看得出她已經對做下手的活很熟練了。 謝百祥說道:“小孫,你來店裡干的時間不長,但進步很大啊,你剛進來時踩的縫紉機的針腳像被狗咬過了一般,你看現在的針腳多平呢。” 雨欣笑着說道:“師傅,你什麼時候教我裁衣服吧。” “先別急着學裁衣,得把基礎打好了才行。” “師傅,我星期天在家裡給我弟妹裁了幾件衣服,你幫我看一看,裁得還可以嗎?”說着,雨欣拿出衣服裁片給謝師傅看。 謝百祥仔細地看了看說道:“不錯啊,你以前裁過衣服嗎?” “沒有,我是看着裁剪書上示意圖比劃着做的,稍稍變化了一點。” 謝百祥高興地說:“很好,很好,不錯,這件兩用衫的腰可以再收得早一些,喏,這樣順下來,知道嗎?” 雨欣高興地點了點頭。 謝百祥忙說:“快把它們縫起來吧,你的弟弟妹妹就可以穿新衣服了。” 雨欣高興地答應着:“噯!” 兩人又開始認真的干起活來。 謝百祥仿佛是在自言自語道:“我這裡一直偏重於做男裝,看來我們以後可以多接一些女裝的活來做了。很好,現在做女裝賺錢。小孫,好好干,你以後會是一個好裁縫,你可以吃這碗飯的。” 轉眼間就到了秋天,秋風涼爽地吹着,天都顯得那麼的高,雨欣騎着車回家,她身上穿着一條很漂亮的薄呢格子大喇叭裙,在秋風中飄蕩着,顯得非常的嫵媚。 回到家,雨欣走進門,弟弟妹妹都在低頭寫作業。 雨欣高興地說:“我回來了。” 弟妹抬起頭看着身着新裝的雨欣,他們的眼裡放出光來。 雨欣奇怪地問道:“怎麼啦?你們不認識我了?” 雨歡、雨悅不禁說道:“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 雨欣問道:“好看嗎?”說着,還笑着在原地轉了一圈,她的裙子掀起一個很大的喇叭型。弟妹都拍起手來。 雨欣笑着說:“過來看看你們的新衣服。來,這是你的,這是你的,這是樂樂的。” 弟妹放下手裡的東西,忙跑過來歡喜地拿着姐姐為他們做的新衣服高興地看着。 雨欣催道:“快換上看看好看不好看。” 弟妹忙亂地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換上新衣服,雨樂因為太着急,在脫衣服時忘了解扣子,那件衣服脫到一半卡在頭上怎麼也拉不下來了。雨欣笑着上去幫他解開扣子。雨歡和雨悅穿上姐姐為她們做的紅色的大喇叭裙,高興地轉着圈,她們拉着雨欣和她們一塊轉着,屋子裡充滿了一派歡聲笑語。 這一天,在鋪子前店有一對中年夫妻來做衣服,謝師傅在為男顧客量尺寸,這位姓戴的女顧客在邊上看着。雨欣穿着那條大喇叭裙從外面走進來。 雨欣說道:“謝師傅,我把師母的中藥領回來了,我現在就去幫她煎上。” 謝百祥高興地說道:“好的。” 姓戴的女顧客注意地看着雨欣身上的裙子。忍不住地說:“噯,不好意思,請問你這個裙子哪裡買的?” 雨欣笑了笑說:“我自己做的。” 姓戴的女顧客不敢相信地說:“你自己做的?真好看!能不能幫我也做一條?” 雨欣乾脆地答應道:“可以的。” 姓戴的女顧客高興地說:“那太好了。就做和你身上這一條一樣的顏色的,太好看了。” 謝百祥也笑道:“喲,小孫,這可是你接到的第一筆生意啊。” 雨欣開心地笑了。 來到鋪子後屋,雨欣將一碗中藥遞給謝百祥的妻子。謝百祥的妻子喝下中藥,雨欣細心地遞上一片蘋果,說道:“阿姨,你吃一片蘋果解解苦味。” 謝妻笑着說:“你想得真周到。” “我去做午飯。” 謝百祥的妻子說道:“今天我兒子要回來吃午飯。” “我知道的,阿姨,你跟我說過的,我買了好多菜,足夠他吃的,你放心吧。”雨欣說着往外走去。 謝百祥的妻子說道:“我兒子平時工作太忙了,難得能回家,你來這兒後還從來沒見過他吧?” 雨欣說道:“對,但一直聽你念叨他。”說着雨欣走出房門去,走到廚房裡圍上圍裙。動作麻利地開始弄午飯。 過了不一會兒,24歲的小謝騎車來到鋪子門口,他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眼神中卻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小謝停好車,走進店裡看到謝百祥叫了一聲“爸。” 正在裁剪的謝師傅抬起頭來,高興地說:“喲,你回來了。”謝師傅趕緊放下剪刀取下眼鏡。心疼地說:“怎麼搞得這麼晚,餓壞了吧,快進去吃飯吧。” 小謝往裡面走去了,老謝往門外面掛出一塊“休息”的牌子,也跟了進去。 在鋪子後屋裡謝家三口人圍着圓桌坐着,雨欣為他們端上飯菜。 謝百祥的妻子招呼雨欣說道:“小孫你坐上來一塊吃吧,我兒子你也是第一次見,一塊熱鬧熱鬧吧。” 老謝也忙說道:“對對,小孫,一塊來吧。” 雨欣被謝妻拉着坐了下來,小謝自己拿起碗筷冷漠地吃了起來,並不抬眼看雨欣。 謝百祥的妻子熱情介紹道:“我來給你們倆介紹一下,這是孫雨欣,上個月來我們店幫忙的,這是我兒子,謝小剛。” 雨欣禮貌地說道:“你好。” 小謝草草地對雨欣點了點頭,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句“你好。”就轉過臉去對老謝說:“爸,我想買一台小的WORKMAN學外語,我手頭的錢不夠。” “需要多少?我給你。” “五百。” “沒問題,吃完飯就拿給你。” 雨欣站起來道:“你們吃吧,我還有一個湯要做,馬上就好。”說完雨欣走了出去。 謝百祥的妻子對小謝說道:“小剛,你也不要整天都把心思撲在學外語上,你都24歲了,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事情了。” 老謝應和道:“是啊,說得沒錯。” 小謝悶頭吃飯,沒有做聲。 謝百祥的妻子試探地問道:“噯,小剛,剛才那個小孫你對她印象怎麼樣?” 小謝把碗放下了,心裡感到一陣厭煩,他用看外星人一樣的眼光看着他媽媽。說道:“媽,你不會是想讓我和她好吧?” 在廚房裡雨欣做好了湯,剛想端出去,她看見小謝背着包從房裡走了出來,從廚房門口走過。雨欣把湯放下了。叫道:“噯,你這就走了?湯已經燒好了,喝點湯再走吧?” 小謝冷冷地回答道:“我不吃了,我趕時間。”小謝說着沿着走廊往前走,雨欣跟在他的後面。他們一起走到了前店。小謝看看雨欣,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跟着他。 雨欣說:“你爸媽非常惦着你,他們經常說起你,你有時間的話要儘量多回來看看他們。” “我平時工作很忙的。” “再忙也應該把看父母的時間騰出來的,這和工作一樣重要。” “你這是在教訓我嗎?我知道我爸媽很喜歡你,你在我們家很得寵,我媽甚至還想搓合我們倆談戀愛,但我現在就明確地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和我完全是兩個層次上的人,我不可能找一個沒上過大學的人的,你懂嗎?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才對。” 雨欣一時語塞,根本沒有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被小謝昏頭昏腦地說了這麼一通,雨欣愣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夜已深了,月光靜靜地灑進北京大學的學生宿舍內,田風在桌子上安靜地鋪開一張信紙,靜靜地寫道:“雨欣,這是我來北大以後第十次給你提筆寫信了,可每一次我的信都如同是泥牛如海,你到底有沒有收到我的信?你給我一個回復好嗎?我每天都在等待着你的消息,雨欣,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這種思念難以遏制……”每寫一個字,田風都感覺到心像是被一根針在刺着,心痛得難以忍受。 在家裡,剛吃完晚飯,那台黑白電視機里正在播放着新聞,雨樂、雨悅和雨歡正坐在地板上打着撲克。雨欣一邊在收桌上的碗筷,一邊說道:“打完這一次去做功課啊。” 雨悅抬起頭說道:“知道了。” 雨欣拿着碗剛想往廚房裡走,突然電視上的內容吸引住了她。電視裡的播音員正在報道一條關於北大運動會的新聞,“北京大學於今天舉行了首屆新生運動會,這次運動會的目的是為了增強新生體育鍛煉的意識,在這次運動會上有三項校運會紀錄被打破……”雨欣出神地盯着電視屏幕,不禁心中一陣抽搐,心裡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說着:“田風,在這些人群中會有你嗎?此刻你正在幹什麼?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忘記了?”雨欣手中碗裡的湯都滴到了地板上,她卻渾然不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着,她知道,到現在為止,她的心裡還是那麼地牽掛着田風,她真的,真的好想他,想到這裡,淚水就不知不覺地剎那間溢上了眼底,她的眼前一片模糊,電視屏幕變成了一個發光的彩色平面,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大暑晃晃悠悠地從孫家天井門口走過,正好王家姆媽出來。看到大暑忙說道:“喲,正好碰到你,你找到雨欣了嗎?” 大暑失望無奈地搖了搖頭。 王家姆媽着急地說:“她有好多信我都幫她收起來了,要麼放在你這兒,你什麼時候碰到她時交給她?” “可以。” “那我去拿給你。” 大暑回到家,躺在床上,他對着天花板瞪着兩眼。床上放着田風寄給雨欣的那些信。大暑順手從床邊的書桌上拿過那幅他畫的雨欣油畫肖像。他舉着那幅畫瞪着畫中的雨欣。雨欣甜甜地笑着,安靜的樣子在大暑的眼裡是那麼的純美。 秋陽高照,彭大暑騎着自行車上了一座馬路橋,他看見前面有一輛黃魚車上橋挺困難,就一邊騎車一邊從後面幫着使勁往上推着。黃魚車上放了好多的布料。等黃魚車上了橋的坡頂,大暑便從那個戴着大草帽的蹬車人旁邊趕抄上去,他順着慣性下了橋,一下子就沒了影。大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蹬黃魚車的人竟然就是孫雨欣,大暑竟沒有發現,兩人就這樣地失之交臂!雨欣緊張地把着車把,一看就是不太會蹬車的人。下橋時的慣性讓她感到驚恐,她不斷地壓着剎車。但車速還是慢不下來,她滿臉通紅,滿頭大汗。等到車子的速度穩定了,雨欣對着遠去了的身影大聲地喊着:“謝謝!”但是大暑已經聽不見了,聲音消散在了風中。 在裁縫鋪子裡,謝百祥正在給一個女顧客量尺寸,上次來過的那位姓戴的女顧客站在一邊看着一邊說道:“謝師傅,這可是我的好朋友,她就要出國了,要把你做的衣服穿到美國去的,你要為她做得好一些。” “那當然了,你是我們這裡的老主顧了,你帶來的人怎麼敢怠慢呢。” “你們店裡的那個小姑娘呢,她上次幫我做的喇叭裙,我穿到單位里都說好,還有一大批人讓我介紹這裡,說是要來做衣服呢。” 謝百祥笑着說:“謝謝你,你總是幫我們帶來生意。” 從店裡的玻璃望出去,雨欣蹬着黃魚車停在店門口。她把布料從黃魚車上搬下來,走進店門。女顧客往邊上讓了讓。 雨欣對謝百祥說道:“師傅,布料拉回來了。” “累壞了吧,快喝點水。” 雨欣拿起茶杯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全灌到了肚子裡。 姓戴的女顧客給那名女顧客介紹道:“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做喇叭裙的小姑娘。” 女顧客抬頭看雨欣,正好雨欣摘下大草帽,四目相對,她們都愣住了。 雨欣叫道:“阿姨是你?”原來這個女顧客竟然是田風的媽媽,命運總是會這樣突然地捉弄一下人,使人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處境。 田母奇怪地問道:“你,在這兒做啊?” 姓戴的女顧客奇怪道:“怎麼?你們認識啊?” 田母猶豫了一下說:“對,她是我兒子的中學同學。” 謝百祥將田母的尺寸記下,然後將紙條包在布料里一紮,把布料往桌上一扔。 謝百祥說道:“好了,到時候來拿就是了,保證你滿意。” 田母忙道:“那就謝謝了。”又對雨欣說道:“我聽別人介紹這裡,所以就來做套衣服。” 雨欣尷尬地說:“哦。” 姓戴的女顧客說道:“我們走吧。” 田母忙說道:“好。”又對雨欣說道,“那我走了。” 雨欣木然地說道:“哦。” 田母和姓戴的女顧客一起走出了門,雨欣跟着她們來到了門前的馬路上,姓戴的女顧客先走了,田母回頭看了看雨欣。說道:“雨欣,你瘦了,當心身體。” 雨欣點了點頭,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阿姨,田風在北京好不好?” 田母一震,說道:“哦,他很好,他現在是他們班的班長,剛剛獲得一個新生演講比賽的一等獎。對了,他已經申請到了哥倫比亞大學的全額獎學金,下個月就要去美國了,我和他爸爸也馬上要過去工作了。” “是嗎?那太好了。阿姨,請你代我向田風帶個好,讓他到了那邊後多保重。” 田母說道:“好的,雨欣,你也要多保重。”田母走了,雨欣卻一動不動站在那兒。 走進電信大樓,雨欣正在填寫申請打長途電話的單子,她在通話地點的欄目上填上了“北京大學”,雨欣走進電話亭,撥打電話。她問道:“喂,是北京大學嗎?我想查詢一下85級新生的宿舍電話。” 在北大學生宿舍里,走廊里有人叫道:“405寢室田風電話,上海長途。” 田風大聲地喊道:“來了。”他穿着拖鞋從寢室里沖了出來跑到走廊上,拿起放在架子上的公用電話。“喂,哪一位啊,我是田風,哦,媽媽,我收到了,昨天就收到了。對,知道,知道。對了媽,我還想麻煩你一件事情,你幫我再去找一找雨欣好嗎?” 在上海田家,田母拿着電話,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又提這件事情了?媽幫你去找過好多次了,雨欣她已經搬走了,根本找不着她。田風,我勸你多少次了,你要現實一些,要堅強一些。即使你現在找到了雨欣,又能怎麼樣呢……” 田母滔滔不絕地說着,田風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沮喪。 在電信大樓里,雨欣拿起電話,在鍵盤上撥着號,她的動作很遲緩,表情很猶豫。 在北大學生宿舍走廊,田風往自己的寢室走着,這時他聽到走廊上的電話又響了,他停下來看着電話。 雨欣拿着電話,聽着裡面的響鈴聲,她的情緒有些緊張。 突然對面就傳來了田風的聲音,“喂,喂。” 雨欣一下子聽出了是田風的聲音,她的心情激動起來,她動了動嘴唇竟沒說出話來。 田風拿着電話說着:“喂,喂,請說話。” 雨欣拿着電話,她的嘴唇顫抖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田風還在不停地說着:“喂,喂,喂。” 雨欣的眼淚已經開始不停地往下滾落,她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終於她還是把電話掛斷了。 田風聽到電話里的嘟嘟聲,也慢慢地掛上了電話,他的臉上一片茫然。 雨欣站在電話亭中雙手掩面,她拼命克制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在熱鬧的馬路上,華燈初放,雨欣一個人孤獨地走在人群中。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為什麼,這個時候,她會想起一首歌,這首歌不停地在她的腦海中回放,回放,再回放,放到她心冷,放到她心碎,就是那首《交換舞伴》,她到底交換了些什麼呢?她所失去的都丟在了哪裡呢?雨欣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剛剛入秋的夜晚,已經使得她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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