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海：關於柚子的聯想

前陣子冬至，來日不久的女友聽我說及泡柚子澡（柚子風呂），馬上問有何配方，哪有啥配方，超市買幾個柚子洗洗干淨往泡澡浴缸里一扔，完了。

女友奔出去買來柚子，發照片給我看，是我們食用的那種切開厚厚的外皮，再撕去薄薄的內衣，一瓤一瓤掰開了吃的柚子。在日本最有名的當數熊本熊老家出的“晚白柚”。我一愣，從來沒有想過用那種柚子。那麼大且沉，怎麼泡？更何況不說“晚白柚”，就是最普通的柚子，在最普通的超市都要賣到千日元以上，於是我告訴她此柚非彼柚，去店頭找橙子般大小，寫有“柚子風呂用”的東西。於是我也奔出去，從住家附近的超市拍來堆滿風呂用滿筐柚子的照片傳過去，女友隨後匯報馬上就買到了，甚至不等冬至日就進行了“預泡”。

網上說柚子放入浴缸以前，煮一煮會香味更濃郁，如法炮製，不僅浴室，連廚房，啊，連整個家裡都瀰漫着一股清香，不免陶醉。

晚新聞畫面上出現了號稱日本第一（日本人超級喜歡各類排行榜，超級喜歡號稱“日本第一”）某溫泉的柚子風呂，我驚奇地發現除了可用於料理的那種小小柚子外，竟然真的有水果用的大柚子漂着。這個溫泉的柚子風呂性價比可觀。

說起柚子，和別的很多食物一樣，我的最初啟蒙仍然來自外婆。小時候住在外婆家，為了獎勵我的聽話，外婆會帶我去街口的水果雜貨店買柚子，那時一毛錢買一瓣，撕開那層衣，裡面的果肉象梳子的齒，再把那齒4、5根一撥兒、4、5根一撥兒地擼下來塞進嘴裡，嘴裡響起輕輕的“噗嗤”聲，很大人以後吃紅魚子時居然有相似的口感和“噗嗤”的聲音。只不過，味道隔着千山萬水。

印象里的外婆一直是齊耳短發，用發卡別在耳朵後面，外婆的頭髮總是黑黑的。其實後來我離開老家去北京上大學，大學畢業在北京就職，見外婆的機會並不多，所以不管多久以後，不曾有過外婆白發的印象。象柚子形狀的那把木梳，外婆收在吃飯間方桌的側邊抽屜里，早上出門買菜前，對着貼在牆上的小鏡子把頭髮梳得服服貼貼。我家從母親到我姐妹再到我家丫頭這一代，個個愛美，也許都是外婆遺傳下來的。

以至於又過了很多年當我在鎌倉八幡宮前的若宮大道閒逛，在一家木雕製品的專門店看到一把把設計雖然簡單但是磨得玲瓏精緻的梳子時，不由地閃過一個念頭：給外婆帶一把回去。可惜當時沒有就回國的計劃，這個念頭也就暫時擱置下來。反正外婆身體健朗，就算已經90多了，再等幾年沒事的，我想。沒料到不久就傳來了外婆去世的消息。包括母親在內，老家的親人們怕我惦記，一直沒把外婆的病告訴我。想起那把梳子，悔得，就像以前看過的一句話“腸子都青了”。有些愛要及時說，有些恩要及時報，否則在你還沒有任何心理准備時，一切就會消逝。

聊及此柚非彼柚的話題，當了幾十年語文教師的母親說“泡澡的那種柚子，我們是叫香櫞的吧”。日語的柚子，漢語里也叫柚子，而我們漢語中的柚子，到了日語裡面則主要指文旦，但日語中也是有文旦這個名稱的呀，說着說着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我不諳植物學、語言學，更不花時間去研究史實。所以就象探討柚子澡的習俗，有說來源於日語中的“湯治”（熱水泡澡治病）與冬至同音，也有說就算不能證明柚子的藥用功效，起碼泡個柚子澡，促進血脈流通預防感冒，萬事通融。雖有牽強附會之嫌，看NHK節目懂得“有諸說”，不管了吧。

神清氣爽間，想念着與外婆在一起時的點滴往事。外婆去世已經過了十五個年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