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我們難以承受的初戀苦果
劉會遠
2、我成長的社區
自姜文導演的《陽光燦爛的日子》上映後,“大院文化”這個詞時興起來。不過在我看來,那部片子反映的“大院文化”實際上是“大院無文化”。在廣場上內部放映外國片,出現了男女接吻的鏡頭,首長們大喊“閉眼”,這叫有文化嗎?特別是那些部隊大院,都是非常封閉的,而且部隊司令的兒子也常常是孩子們的小司令。
而我們家所居住的百萬莊完全與那些部隊大院不同,那是蘇聯專家設計的一個開放的社區,根本沒有圍牆,而且有不同部委的幹部在這里居住(比如我家所在的申區,就有二機部部長劉傑、八機部部長劉星、以及國家計委、經委的幾位副主任薛暮橋、顧卓新、劉岱峰、葉林、安志文等)。孩子們要想出頭,不能靠爹,而要看你有沒有思想,有沒有本事。
還有一個因素,百萬莊出了一個傑出的詩人郭路生,他與我同歲,可能是因為偏科吧,未能考上高中。而我的近鄰李平分(後來成為八一電影製片廠文學部主任,是三大戰役影片的主要編劇之一)也與我們同級,他因為肺病休學一年,但他在景山少年宮話劇團的活動卻沒有停。他經常拉着郭路生到處蹭戲、蹭電影看。著名作家曲波住在郭路生家樓上,他的兩個兒子淼淼和磊磊雖然比我們略小,也都是文藝愛好者,常與我們一起交流讀書心得。磊磊後來半路出家痴迷美術,還通過在醫科大學工作的母親插在學醫的工農兵學員中學習解剖,後來在美術方面很有成就。百萬莊的孩子出名的不僅僅是文藝愛好者,劉京、翁永熙、劉克崮、劉鶴等先後在政界顯露了頭角。不過與我來往密切的還是文藝發燒友們。郭路生讀函授時又認識了牟敦白(我們一般都叫他牟小白),這又引出了我們這個圈子與郭世英、張郎朗等的牽連。
是的,六十年代中國共產黨發展得越來越左,中蘇論戰的“九評”達到了一個左的高峰。現在看來其實赫魯曉夫是有道理的,他提倡全民國家全民黨,被我們批判為放棄階級鬥爭搞修正主義(九評中除了二評是批南斯拉夫的鐵托,其它都是針對蘇共)。由於斯大林的肅反擴大化殺了黨內許多人才,所以與中共論戰時捉襟見肘,難以表達他們的與時俱進。而曾經不斷與國民黨論戰的中國共產黨有大量寫作和辯論人才,氣勢上壓倒了對方。但其實當時我們堅持的是馬列主義原教旨主義。我們因蘇共的人才缺乏而“大獲全勝”。當時,劉少奇同志、鄧小平同志都是積極參加這場國際反修鬥爭的。也難怪,1960年,中國共產黨取得全國性勝利才十一年,階級鬥爭的理論依然被視為法寶。而蘇聯取得十月革命勝利已過了四十多年了,就連衛國戰爭也只是反侵略戰爭。中共領導人不能理解蘇聯的情況,也是一種必然。
但是,受到了良好教育的一部分幹部子弟、民主人士和高級知識分子子弟因為沒有歷史的包袱,而本能的覺得赫魯曉夫是正確的。其中最突出的是郭沫若的兒子郭世英為首的“X社”,他們被視為共產主義事業的第一批叛逆,受到了嚴厲處罰。當時郭世英是北大哲學系的學生,其母校是一零一中,因而也常與一零一學弟聯系,北大和一零一有不少人受到了“X社”的牽連。關於“X社”,雖然沒有得到官方的平反,但網上已見不少同情文章,本文就不再贅言了。
牟小白在一零一讀初中時就得到過郭世英的賞識和關心,而他與郭路生六四年讀函授期間,又成了幹部子弟另一個“修正主義文藝團伙”的成員。這批人以張郎郎(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院長張汀之子)、周七月(文化部領導周巍峙與歌劇白毛女的第一個演員王昆的兒子)為首。關於這個圈子,也沒有必要在這個文章里多介紹,其中經常來百萬莊的有一個甘灰里,其父是民革中央的一位領導。
文革前,黨內的領導幹部可以買到很多(內部組織翻譯的)內參書,其中政治類的是灰皮書,文藝類的是黃皮書。這些書我父親是每本必買的,我雖然不是郭世英、及後來張郎朗圈子的成員,但我能夠理解他們看這些書而“變修”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