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華爾街情人

文/紅葉

5

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這天，兩個氣宇軒昂的男人走進了徐忠毅的診所。亮出證件，他們是聯邦調查局的。

沒有電影裡的冰冷的手銬，他們只是態度客氣地對他說:“請跟我們走一趟。”

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突如其來，等徐忠毅回過神來，他覺得脊背上涼嗖嗖的，原來是冒出的冷汗涔涔。

他強作鎮定地穿好外套，在診所職員驚慌失措的目光下跟着他們走了。他多麼希望此刻自己擁有一件隱身衣，穿上就可以瞬間無聲無息地原地消失，可惜那不現實。

走到外面，徐忠毅看見一輛警車正等待着他，車頂上的警燈閃爍着震懾耀眼的光，他一驚，頓時一股巨大的恐懼感抓住了他。

那種隱約的恐懼感其實一直跟隨着他，從未離開過，從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在心田種下一粒微小的種子那天開始。

罌粟花，美麗嬌艷，一粒微小的種子，發芽生長開花結果，蒴果里的乳白色汁液，製成鴉片、海洛因等，可入藥，但服之使人成癮，過量就可以致命。

他心田裡的罌粟花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結出了果實，這果實苦澀，有毒。

“ 你在2009年至今的十年期間，涉嫌非法向並無正常醫療需求的病人，開出包括羥考酮在內的多種含鴉片成分處方藥物，非法牟利一千萬美元。服用這類藥品能讓人成癮，甚至導致了一名女患者的死亡。” 在警局的審訊室里，偵探聲色俱厲地質問他。

徐忠毅為自己辯解，他擁有醫生執照，他有權可以向病患者開出合法醫療處方藥。

至於那位女患者是誰? 他不承認有女患者因為服用他開的處方藥而死亡。

但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為了讓他認罪，他們打開了厚厚的文件。

“ 這些證據顯示了你在未對這名女患者進行醫療檢查的情況下，就每月不斷為該患者開處方高劑量羥考酮和其他含鴉片藥物。”

徐忠毅在腦海里苦苦搜索，他終於想起那名女患者來了，一位六十來歲的退休女教師，滿頭凌亂的短髮，滿臉皺紋和哀怨的眼神，讓她顯得老相，她有抑鬱症，長期在服用抗抑鬱藥物。

他為自己辯解道:“ 她患有多種疾病，痛症發作時需要高劑量的處方藥止痛。她最後死於腎衰竭，而不是因為我開的處方藥。”

但對方不依不饒， 繼續窮追猛打。

“調查證據顯示，從2009年2月開始，你開出了五萬兩千八百個鴉片類處方藥物，其中兩萬八千三百個處方是含30毫克的超高劑量羥考酮，是短效羥考酮中的最高劑量，造成很多患者對此類藥物的依賴性。此外，還有患者在你的診所拿到藥之後，轉手兜售這些藥品賺錢牟利。此外根據國稅局的紀錄，你還涉嫌隱瞞收入，偷稅漏稅。”

徐忠毅非常驚訝，他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在何時開始暗暗調查的，而那些詳細的醫療記錄和證據又是從何處取得的。

他開始慌亂，覺得自己仿佛是茫茫大海里的一葉孤舟，四面的海浪般氣勢洶湧包圍着向他密集衝擊過來，他隨時都有翻船溺水的可能。

他深呼吸竭力保持鎮定，他知道他們集中火力盤問他，目的就是讓他儘快認罪。只要他不堅持認罪，拖延時間，他們就無計可施。他知道在一般情況下，他們只能暫時拘留他四十八小時。

徐忠毅一口咬定:“ 我必須要先見我的律師才能回答問題。”

他們最終同意他打電話，徐忠毅撥通了相熟陳律師的電話，向他說明了情況，請求律師儘快將他保釋。

審訊繼續進行， 但徐忠毅翻來覆去就是那句話：“ 只有我的律師在場我才能回答問題。”

他們見實在問不出什麼，就留下他一人在審訊室里，走了出去。

房間裡很安靜，太安靜了，徐忠毅仿佛能聽見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嘩嘩流動的聲音。

他不動聲色，合上眼睛養神，但他知道那面玻璃牆後肯定有人在盯着他。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有個警察走進來， 將徐忠毅帶到另外一個房間。那裡面顯得亂糟糟的，長椅上有許多人無聊地螃蟹般散坐着，等待着命運的安排。

又不知過了多久，徐忠毅被帶去吃飯，按指印， 拍照，隨後他被帶上車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似乎是臨時看守所。然後又是漫長的等待，沒有人再搭理他。 

他從未感覺到時間如此漫長，如此難以打發， 他無聊地盯着牆上的時鐘，看着它指針的轉動。雖然他的身體極其疲倦，但大腦卻仍然處在亢奮狀態，無法入睡。

他從白天等到黑夜，又從黑夜等到白天。他詫異於自己的忍耐力，看來人的潛能是無窮的。

終於，警察叫到了他的名字，徐忠毅一陣驚喜，他的律師來撈人了。

當西裝革履的陳律師和妻子出現在他的面前，看見妻子，徐忠毅心裡一陣羞愧。妻子的神色平靜，但眼睛下的黑眼圈似乎顯得更深了，眼角的皺紋也顯出來了。

陳律師告訴徐忠毅為他申請了保釋， 同時通知他下周要上法庭，請務必前去，告訴他上庭時的注意事項。

徐忠毅有心無力地聽着，他只覺頭腦遲鈍，仿佛有團混沌不清的迷霧，又像機器被卡住了無法正常運轉 。他接過陳律師為他準備的文件，向律師道謝，此時唯一的想

法就是好好地睡一覺，他已經有超過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

回到家，徐忠毅顧不上多想，同妻子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後，他就直奔自己臥室里的那張床，倒頭便昏睡過去。

從黑甜鄉中大夢初醒，徐忠毅睜開眼睛，環顧四周，他像一條蟲子在溫暖的被窩裡舒適愉快地蠕動着。經歷了饑寒交迫的兩天，他深切感受到了能夠睡在自家溫暖柔軟的床上是件多麼幸福的事。

妻子這時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地告訴他一個壞消息，警察已經搜索了這幢房子，他們發現了藏在客廳里的保險箱，那裡面有超過一百多萬美元的現金， 全部充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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