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別具一格的龍安寺

毛麗敏

龍安寺，位於京都西北，是日本庭院抽象美的代表，1994年12月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指定為世界文化遺產。

14世紀中葉，由武將源賴朝開啟的日本首個幕府政權——鎌倉幕府覆滅，足利將軍在距鎌倉300多公里的京都建立新幕府、即室町幕府，龍安寺由室町時代應仁之亂東軍大將細川勝元於寶德二年（公元1450年）、德大寺家出讓的別荘改建成禪宗古寺，後在戰亂中被燒毀，明應8年（1499年）其子細川政元重建，其中有方丈前庭的著名枯山水庭院（又被俗稱為渡虎之子）、藤原時代的遺跡鏡容池（別名鴛鴦池）等。

京都是日本擁有寺院最多的古城、共計1800余座，中國古詩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國內早已不存的唐宋氛韻，在京都卻可沾染一襲，大小寺院零星灑落於市內各處，勾勒出極具和式市井的懷古繪卷。日式庭院以枯山水聞名，最具代表性的即龍安寺，那方丈前庭一堂長25米、寬10米東西走向的矩形庭園舉世無雙，僅用石與沙構置的小小空間，卻可讓人聯想至島嶼、山川、大海等所謂日本人獨特的自然觀產物，由混合菜籽的土壤圍砌的三邊牆面，經時間流逝而逐漸滲出油脂，顯現出一幅幅令人浮想聯翩的山水畫；表面鋪滿的白色碎石，其所象徵的水面砂痕，為禪僧每日以掃耙梳劃的同心圓紋理；庭園內15塊青苔石分成5組，自東至西按5、2、3、2、3配置於不同方位，遊客坐在觀景台，不論從哪個角度望去，只能看到14塊；那堵既灰黑斑駁又盡顯神龍本色的背景長牆，反而贏在了“蒼古”。令人新奇的是，該景點是必須褪鞋進入，僅隔着襪底踏在長條形的木質地板上，猶如置身私家花園，好一派“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的意境，倘若光陰足夠奢侈，真願在那二層台階上長時間靜候，面朝正南，任憑和煦的陽光輻射透前胸後背，從日出到日落、由左向右依次在廊間移動，即使以如此低角度俯視，亦永遠有一枚石頭被隱藏。因已故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1975年抵日時，點名造訪龍安寺；及喬布斯曾在石庭前參禪且收獲頗豐，使得龍安寺在歐美乃至世界范圍內名聲鵲起，以至於在遊客隊伍中，不乏有金發碧眼者加盟。

雖為日本庭院，以“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嵌入，似乎毫無生分與違和。寺院後方有以中國古代銅錢為造型的“石蹲”，中央盛水的四方口，四邊逆時針方向刻着每字僅半的“唯、吾、知、足”，四字相同部分的“口”，巧妙地共享了那方水，唯嘆其製作靈感與構思，傾斜的細竹流淌着緩緩涼水、供人淨手。漫步左邊的大庭院，自然風景美不勝收，每年的11月下、12月上，京都的紅楓首屈一指，真是紅得好像燃燒的火，層層疊疊疏密有致，而在龍安寺一處的庭院，抬頭仰望，居然似一大片丹霞緋雲密布，沒有絲毫間隙，將光束屏蔽在半空以上，分明是渾然天色，卻像極人工布景，也許，那將是銀裝素裹的冬月前，最後的一抹璀璨。人生何其漫長，多少花開葉落；人生何其短暫，幾多詩行酒巡。

距龍安寺步行20分鍾左右的路程，有被日本人看來最美的金閣寺，那是室町第三代足利義滿將軍在京都北，以舍利殿為中心建立的山莊。作家三島由紀夫在其小說《金閣寺》中，以主人公溝口沙彌的口吻描述：自兒時父親告訴他“人世間再沒有比金閣寺更美的東西”，之後就憑想象揣摩着其全部的美，但當他父親帶他真的來到京都，實地看到“本物”時，卻毀滅了曾經幻想中的美好，最後經過現實的修正，仍舊由衷認可父親的話。1950年7月，金閣寺被付諸一炬，經歷戰火的劫難，戰爭結束後，金閣寺依然屹立。如今的金閣寺，金碧輝煌，湖池倒影四周，永遠人頭攢動，與其相比，龍安寺則顯得小眾，所謂世間清景是微涼。枯山水庭園不種植果樹、不培育芝草、摒棄開花植物，不求生機勃勃的盎然，運用獨一無二的組石技巧，呈現出簡潔素雅的古典美，以達禪宗所求的枯寂精神意趣。

愛在深秋，靚於紅葉，韻屬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