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九章 避難香港

姑姑住在香港的郊區，周圍依山傍水，風景優美。

家門前有一條小溪，蜿蜒地流過。由於地處偏僻，所以尚未受到戰亂波及。

“ 我姑姑是這裡有名的才女。她讀過書，高中畢業。寫得一手好字，附近街坊過年的春聯都是她寫的。她還有雙巧手，會繡花，做衣服。” 秦風說。

遺憾的是姑父英年早逝，夫妻兩人只生有一個女兒。這些年姑姑就和女兒相依為命，姑父留下一間中藥鋪，姑姑自己還開了一家裁縫店，另外還有些產業，所以日子頗過得去。女兒如今在上高中。

姑姑的家寧靜而溫馨，仿佛戰火之外小小的世外桃源。宅子後面有個菜園，還種有果樹。姑姑是個非常勤快能幹的人，平時除了打理中藥鋪和裁縫店的生意外，種菜養花，整日忙忙碌碌。

見到秦風，姑姑很高興。她也很喜歡沈雲飛，連聲稱讚道：“ 真是個靚仔，好靚啊。”

“ 阿妍呢？” 秦風問。阿妍是姑媽的女兒陳妍儀的小名。

“ 她平時住在學校里，只有放假才回來。” 姑姑說。 

秦風私下裡對姑姑說，話劇團解散了，外地人員各回老家，沈雲飛無家可歸，所以他未經姑姑同意，就自作主張將他帶回來了。

姑姑聽後稱讚他做的對，她說：“ 嗨，哪裡的話，添什麼麻煩，也就是多加一雙筷子罷了。再說這孩子一看就讓人喜歡，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姑姑急忙整理好一間臥室，給他們住。這間臥室是姑父還健在時夫妻倆的睡房。姑父去世後，姑姑怕睹物思情，把這間臥室鎖了起來，自己搬到另外一個房間睡覺。

但臥室里只有一張雕花紅木大床。這種舊式的木床精雕細刻雖然美輪美奐，卻有個缺點，只能從一邊下床。睡在裡面的人如果要起夜，就會吵醒睡在外面的那個人。

“ 我睡裡面。” 沈雲飛搶先說。

“ 那我睡外面。” 秦風說。問題瞬間解決了。

與每天必須時刻提高警惕，隨時準備躲防空洞的宿舍相比，這裡無異於天堂。這些日子來， 他們頭一次放心睡了個好覺。

白天，秦風或者幫助姑姑打理中藥鋪，或者整理菜園子。他還會修理鐘錶，把姑姑家的那隻老式座鐘修理好了。家裡所有壞了的東西，在秦風的手下，都神奇地重新運作起來。

沈雲飛則什麼都不會，除了幫忙做些抬抬抗抗的體力活之外。秦風就每天煮飯給他吃，做紅燒肉，煎魚等，沈雲飛很喜歡吃秦風做的菜。

雖然不會做， 但沈雲飛會吃。魚新不新鮮他看一眼就知道，肉稍微燉老了或者不夠火候他立即就能發現。就連白水煮蛋，他喜歡的是蛋白凝固，但蛋黃仍然處於半流動狀態的那種。而奇怪的是，秦風都能自然地做到恰到好處。

在話劇團的時候，秦風的交友廣泛，很快就能和人打成一片，而沈雲飛則喜歡獨自待着。劇團里的人都認為沈雲飛高傲清冷，難以親近。

秦風替他抱冤，沈雲飛只是不擅長與人打交道罷了，他沒有兄弟姐妹，過着錦衣玉食但是孤獨寂寞的童年和少年，造成了他不懂人情世故，不擅於同外人接觸。如果相處時間久了，就能發現，其實他很隨和，也有很純真的孩子氣的頑皮一面。

至於沈雲飛身上傲驕的貴公子氣質，秦風承認確實是有一點。這是由於他從小傭人司機警衛一堆人伺候眾星捧月般的成長環境造成的。 但他絕對不是那種霸道欺人、蠻橫無禮的紈褲子弟。

隨着共同生活的日子久了，秦風越來越感覺沈雲飛的脾氣其實相當好，而且還很能隨遇而安，苦中作樂。和他在一起，不用擔心天塌下來，就是天真的塌下來了，他也能當被子蓋。

倒是有時候秦風為了一些瑣事，比如沈雲飛熱心幫倒忙，把姑姑菜園裡的菜苗當作雜草拔了；或者自告奮勇下廚煮飯把鍋子燒焦了，諸如此類的小事而忍不住朝他叫嚷發脾氣，沈雲飛都能一笑置之。

而有時沈雲飛傲驕的公子哥兒性子發作，秦風也能恰當地安撫他的情緒。他們倆仿佛有種天生的默契，每次出現情緒的時候，時間點正好是錯開的。

每當沈雲飛情緒低落的時候，秦風情緒都是正常的，他會讓着他，不厭其煩地開導他，哄他開心。而秦風有時則容易焦慮，為了未來，為了不可掌控的事情而擔憂。這時，沈雲飛就會陪他玩，和他打鬧，讓他把焦慮的情緒排解掉。

他們還在後院豎了一個自製的籃球架，沈雲飛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隻籃球，教秦風打籃球。

這天秦風隨着中藥鋪的老夥計劉伯去香港市區的藥材街進貨，一進藥材店鋪，濃烈的草藥味撲面而來，秦風從小就熟悉的那種味道。 

沈雲飛則待在家裡，幫姑姑種菜，雖然他什麼都不會，有次還把菜苗當作雜草拔了，可是他仍然很熱心地學習着。

劉伯是這條街的熟客，以前藥材批發商會派人送貨，但現在的時局動盪，所以必須由他們親自去提貨。秦風和劉伯他們去了幾家店，備齊了所需要的藥材，然後雇了車運回去。

陽光明朗，風輕雲淡。剛才運貨出了力，秦風微微地出了汗。看着沿路的景色，路邊高大的榕樹，垂着一條條的氣根，隨風蕩漾，象隱居深山的得道仙人那長長的白髯飄飄逸逸。一些住宅掩映在綠葉濃蔭的榕樹之後。

秦風忽然沒來由地起了一陣惆悵，湧上了心頭。他問自己：“ 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他對不可知的未來，產生了一種茫然和焦慮。他沒有答案。轉眼已經一個月了。他還這麼年輕，就打算整天躲在這寧靜偏僻的地方嗎？雖然遠離戰火，雖然安全，但這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陽光給樹蔭的輪廓染上了金黃的顏色，帶着涼意的風吹來，風中沒有歌聲笑聲和音樂聲。

他懷念起在話劇團的那些日子來，那些喜悅，歡聲，笑語，對未來、事業、愛情的憧憬和嚮往。每天都是充滿熱情的，忙忙碌碌的，他喜歡那種熱鬧的集體生活。

秦風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深長的嘆息。

劉伯不理解秦風在想什麼，見他神情落寞，忍不住問出了那個他關心已久一直想問的問題：“ 阿風啊，你在廣州那個話劇團的時候，有沒有交到鍾意的女朋友？” 

“ 沒有。” 秦風回答。

“ 這樣靚的後生仔，怎麼會沒有女仔鍾意？” 劉伯搖搖頭：“ 或者是你眼界太高，都看不上？”

“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秦風敷衍過去。

秦風想， 如果劉伯知道他拒絕了姚夢雪的愛意，不知會怎麼說？姚夢雪，那是多少青年心中摘不到的星星，夢裡的那朵牡丹花。但問他後悔嗎？ 答案是肯定的，他不後悔。

回到家裡，屋裡沒有人。秦風聽見一陣歡聲笑語，從後院的菜園那裡傳來，他循聲找了過去。

“ 阿妍!” 秦風喜悅地叫了一聲， 原來是表妹陳妍儀放假回來了。

陳妍儀瘦小而清秀，梳着兩條長長的髮辮，發梢繫着粉紅色的蝴蝶結。她長得象姑姑，簡直就是姑姑年輕時的翻版，彎彎的眉毛，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

“ 表哥! 你回來了! ” 阿妍衝到了秦風的身邊，用她的兩隻手緊緊的抓住秦風的雙手，高興得蹦蹦跳跳，帶着驚喜和興奮。她拉着他就地轉了幾圈，就象小時候一樣。她的面頰被喜悅和激動染紅了，眼睛裡閃着快樂的光。

“ 我給你介紹，他叫沈雲飛。是我在話劇團的同事。” 秦風想起站在旁邊的沈雲飛。

“ 我們早就認識了，剛才我們還一起給菜苗澆了水!” 阿妍說。

姑姑帶着驕傲的笑容看着這三個孩子，漂亮，活潑，優秀，她的心中充滿了喜悅，仿佛盛不下滿滿地溢出來。

青春多美好啊，那細嫩的肌膚，閃耀着光彩的明亮眼睛，鮮紅的嘴唇。就象早晨初升的太陽，朝氣蓬勃，充滿着活力，充滿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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