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的雪

彌生

2月10日，從昨晚就預報的大雪，終於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這是2023年的第一場大雪。

雪覆蓋了陽台，覆蓋了屋頂，遮擋住了遠遠近近的山巒和天空，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消失了，那個掛在2萬米高空的白氣球消失了，肆孽了三年的新冠病毒也消失了，剛剛發生在土耳其和敘利亞的大地震也消失了，還有進行了將近一年的俄烏戰爭好像也消失了……

雪給人帶來一種幻覺，它的潔白和柔軟似乎在這一瞬可以把整個世界的所有苦難和黑暗掩蓋掉，天地一片白茫茫，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雖然知道這只是人對雪的幻覺，或者只是我的幻覺，但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因為有時候，人間的現實實在是太殘酷了，殘酷的難以直視。

2月6日發生在土耳其和敘利亞的地震死者已經超過了3萬5千人，且預計還會更多……那些倒塌的房屋成為了瓦礫，原本溫馨的家園成為了墓場，實在讓人非常難過，看到那些慘烈的場景，讓人感到人對自然的無法把控的無奈和絕望。

但是，依舊有奇蹟發生，有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肚臍上還連接着母親的臍帶，被從瓦礫中救出，她的媽媽以及全家7口人里，只有這個還未睜開眼睛的小生命活着……這是怎樣的一個生命的奇蹟啊！她的媽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把一切的希望和未來都托付給了這一個嬰兒，讓她從如此殘酷的狀態里開始她的今後的人生……

還有在敘利亞北部的村子裡的那兩個被壓在倒塌在水泥牆壁的縫隙里的小姐妹，小姐姐用自己細小的手臂守護着更小的妹妹直到獲救，在身體被壓在黑暗世界裡的36個小時里，這個小小的姐姐用她天使一般的善良和守護，燭光般的照亮了妹妹的生命之路。

雪帶來寒冷的同時，也為一些原本“72小時”的人類存活原則帶來了突破，到15日，就有170人是在超過了這個原本是“人類生存極限的時間”之後被救出的，而其中的很多人，是因為雪。

下過雪的被災地，因為白天的陽光，雪融化成水，水滲透進那些倒塌的瓦礫里，那些被困在倒塌房屋縫隙里的人，因為偶然的雪水被延長了生命。而這170個幸運的生命，也給了今後人類地震災害救援的更多的參考和可能。

在土耳其南部的一個叫卡夫拉曼瑪拉修（譯音）的縣，在地震後的202小時後，救出了一個叫莫海默德包拉德（譯音）的32歲的男子，他說：“我在被瓦礫埋在下面的第7天的時候，發現了地板磚是濕潤的，我就用手挖周圍的瓦礫，然後有一些水滴出現，我知道那是雪水……是上天的保佑”。

我小的時候，住在北方，寒冷的冬天裡，樹枝光禿，田野和山巒也灰濛濛的沒有顏色，唯一能夠得到的慰藉就是下雪。因為下雪，天地一片潔白，大人的心情也會得到放鬆，孩子們堆雪人打雪仗的游戲也就能得到允許，偶爾，大人們也來加盟，於是大大小小的雪人就會站滿空地，一群一群的孩子們就會滾雪球和玩兒打雪仗的游戲，他們紅彤彤的臉蛋兒上充滿了歡愉，在雪地里的奔跑，就算會不時地滑倒摔跤，也是無比的歡樂。

來日本留學後，有同學們的相邀，又因為日本有着最適合滑雪的天然的地理環境，冬天的滑雪更是成了每一年冬季特別的期待，儘管最初一跌三撞，還在從滑雪吊椅上跳下時摔斷過腳腕骨，但仍“好了傷疤忘了疼”，樂此不疲地滑了很多個冬天，長野、新潟、群馬、山形、青森、北海道……那些個唯有白雪才能夠帶來的快樂和時光，現在終於隨着孩子們的長大和自己的變老而結束了……而因為膝關節的疼痛不能去滑雪，對我來說，真是比膝蓋的疼痛更感到痛苦的一件事，沒有了滑雪，在一年的四季里，也就感覺少了一個快樂的冬季。

然而，人總歸會變老的，我們得尊重自然規律，儘管人類已經在科學技術和醫療水平上一直不斷進步和發展，我們也依舊必須這樣。尊重自然，我們的生命才會成長，遵守規則，我們的世界才會和睦。

至於我們所生活的這個地球，則承載了人類所有的一切……有時的水災風災或地震海嘯類的災害，或許也是它對於我們人類的一種警告吧。

早春二月里的雪的那片潔白，是會讓我們的心靈干淨的一種存在。

2023年2月10日-16日於 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