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陪酒女郎到未婚單親媽媽的人生

《中文導報》

記者：小葉，有讀者說，華人也有這麼大膽的女性嗎，覺得很有意思，能給我們講講嗎？

小葉：只要不暴露真實的個人隱私，可以說說我的經歷。首先，我不覺得是大膽，國內現在也有這樣的單親媽媽，我倒是覺得日本的整體環境更寬容，我的經歷是跟着感覺走，既然有了寶寶，那就是上天的恩賜，這個孩子選擇了我當媽媽，而我現在的狀態不適合結婚，所以自然就當了未婚媽媽。這麼說可能有點亂，我還是從頭給你說起吧。

我來日本已經快20年了，那時候剛畢業，好年輕啊，來日本上學沒幾天，我就去夜店打工了。就是需要女孩陪酒的酒吧。這職業說出來不好聽，這也是我不願意說真實姓名的理由之一。另一個理由當然是我親戚們還不知道我是沒結婚就懷孕了，為了我老爸老媽的面子，我還是隱姓埋名，夾起尾巴做人。

記者：這兩件事雖然都是你不想用真實名字的，但它們本身有聯系嗎？

小葉：應該說沒關係吧。從頭說起，我來日本後，先在居酒屋打工，那個累啊，滿堂跑，那時候日本還挺景氣的，日本人下班到居酒屋來喝一杯是他們的日常生活，人特別多，一個晚上跑下來，腰酸背痛腿也痛，我記得因為腳趾甲嵌進肉里，也沒買健康保險，也沒法去醫院，疼得鑽心。沒幾天就累成了一張苦瓜臉。和我同學的先輩跟我說，跟她走，去輕松又錢多的地方。我去面試，店裡的老闆立即要我去，因為我在國內就學過日語。在居酒屋時給800，在酒吧時給3000，而且酒吧是坐着給客人調酒，坐旁邊陪說話。我是不想受苦受累了。而且那時候酒吧的客人也挺紳士的，都很有修養，談着政治經濟，我在一旁聽得就像上課，比我在課堂上學得多啊。說到這些就要說到核心問題了，我和其中一個客人好上了。我們同居了幾年。

記者：這就是俗稱的包養？

小葉：可以這麼理解，但他對我的人生還是很有影響的，他是一個上市企業的幹部，教給我很多日本社會的事兒，從禮儀到日語，因為我的日語都是日常會話，他教我很多商務日語。當時我在上日語學校，他幫我研究我適合考什麼大學院，可以說在這方面我還是得到很多指導。一直到我們分手，我心裡都不怨恨他，因為我一開始就知道他是有家庭的，他也沒有騙過我一絲一毫，他把話說得很明白，說他願意陪伴我年輕的一段路，他可以用他的經驗來指點我。其實陪酒的女孩有很多都很聰慧，都靠自己的努力而走上了另一條道路。所以你們不要都是偏見。

記者：那後來是怎麼分手的？

小葉：他的外孫女出生了。那時他年齡也大了，我經過大學院的學習，進了日本的大手企業。一切都很自然，他談了他的情況，我說了我的理想，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我們都挺感謝對方。他搬回去住以後，我們還會出來吃吃飯說說話，已經不是男女的關係，但就是又像朋友，又像親戚，我的感覺里就是他是我的一個親戚。就像舅舅或者叔叔吧。

記者：如果真是這樣，那不是還該見見舅媽或者嬸嬸還有小外甥什麼的。

小葉：你要這麼說就沒意思了。

記者：好吧，那我們趕緊把話題轉到正題上。就是你後來怎麼想到要當未婚媽媽的。

小葉：說來話長，和大叔分手後，我在公司工作得很好，有時吃飯也會聊聊我的工作，他也會關心我是否有正常戀愛，希望我結婚幸福。但很糟糕的是，我對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沒什麼興趣，覺得他們很幼稚，不懂得生活情趣，也不懂得哪裡有好吃的好喝的。級別差了好幾個階梯。這時候我覺得可能和大叔的關係對我也有負面影響。

記者：你家裡父母有沒有催你戀愛結婚？

小葉：別提了，我都不敢打電話回去了，那兩年可真是天天被催問，而且回國探親假一定，他們已經給我准備了好幾輪相親了。我可是經歷了酒吧陪酒，和大叔同居的人，無論是好的意味，還是貶的意味，反正都不是和國內那些青年同一個世界的人了。我看他們很幼稚，很淺薄，很無聊。我很無助，只好應付着我媽。

記者：所以說非正常戀愛其實還是很影響了你呢。

小葉：反正後來在國內相親沒成過，在日本倒是通過相親軟件見過兩個男孩，但出來約會個幾次也就無疾而終了。我沒有了熱情。

記者：但還是有了寶寶呢，無論如何，這是令女人開心的事吧。

小葉：說來搞笑，從沒想過的小年輕，我們單位來一個別家企業借調來的年輕人，和我組成一個拍檔，就是說我是前輩，我是師傅，我帶他出差。從工作到出差當地的風土人情，我都手把手地教。

記者：後來呢。

小葉：後來很自然地就滾了床單。我們不是戀愛關係，誰也沒說喜歡，就是在外地出差兩天期間，晚上互相陪伴了。我覺得這是人與人的溫情，不是愛情。現在大家都說日本人不談戀愛了，我覺得因為愛情這東西本身就很虛幻，是奢侈品，不是必需品。當初大叔和我的關係，我以為是愛情，但現在回頭看是各取所取，然後還有些溫情。人是怕寂寞的，人是需要溫情的。

記者：因為出差就懷孕了嗎？

小葉：回東京後也有過關係，都是彼此並沒有山盟海誓，就說一起吃個飯吧，然後自然地發生。然後我例假不來，我就買了驗孕棒。話說回來，因為我覺得自己年紀不輕了，沒想到會懷孕，再說了，其實我內心也想過，萬一有了，我就自己生養。我周圍的姐妹都結婚當媽媽了，我內心也有母性，在公園看到別家寶寶也好喜歡。

記者：就是說也不算太意外。那，沒考慮過結婚嗎？

小葉：我有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受，我比那個年輕人大十幾歲呢，我很難想象和他結婚。我甚至沒告訴他。因為來3個月後他回自己原本掛着的公司了。

記者：你這勇氣確實很大啊。年輕人也有知情權吧。那你父母呢知道嗎。

小葉：我本來想跟他們說我結婚了懷孕了，但他們就要追問很多，不可能隱瞞到最後，我還是在一次視頻中和我媽和盤托出了，然後讓我媽去和我爸說。第二天再次電話時，他們竟然都接受了。比起對我的擔憂，有一個外孫的喜訊更大吧。而且他們也知道我很能幹。看，母子手賬，這個本本讓我覺得比我的博士證還要珍貴。

記者：無論怎麼說，確實還是需要勇氣。

小葉：回首往事，也有很多自己覺得可能另一種選擇會是另一種人生，但現在的我，只想好好帶我的兒子。我覺得我願意當未婚媽媽是我相信我可以。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