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紫陽花與百合樹 |
送交者: 芨芨草 2023年04月07日05:42:31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五月的紫陽花與百合樹 彌生
天空有些雲,好像有些含糊的感覺,但在清晨下過一點小雨之後,天晴了起來,風不涼也不熱的吹着,門前的玫瑰花開了,今天是母親節,一大早,就有朋友送了畫滿玫瑰花的賀卡來,說“母親節快樂”! 然後,家同住一個城市的小女兒也送來了一大束金黃色的玫瑰,母親節的花不該是康乃馨嗎?去年,我收到的花兒都是康乃馨,儘管顏色有紅色的有粉色的,今年怎麼一下子全變玫瑰了?送走送花的女兒,趕緊打開電腦查。 什麼節日送什麼花,原本不是中國人的講究,也不是日本人的講究,維基百科說:母親節是由美國的安娜·賈維斯女士( Anna Jarvis,1864年5月1日-1948年11月24日 )發起,安娜的母親是一位很有同情心,而且心地善良的女士,曾提出要設立一個日子來紀念做出奉獻的偉大母親們,可惜願望尚未達成就逝世了。安娜一生未婚,一直陪伴母親,並為了完成母親的心願,於1907年開始了申請將母親節為法定節日的事。1908年5月10日在美國的西弗吉尼亞州和賓夕凡尼亞州開始了慶祝母親節,之後的1913年美國國會確定每年5月的第二個星期天作為法定的母親節。由於安娜母親生前最愛康乃馨花兒,康乃馨也就成了母親節的象徵之花。於是,把白色的康乃馨作為獻給“逝去的母親的花”,紅色的康乃馨是獻給“健在的母親的花兒”成為世間的默契。 康乃馨的花語是“溫馨的祝福、尊敬、和母親之花”,白色的是表達兒女對母親的感恩之情,粉色的表示祝母親永遠年輕漂亮,紅色的則是希望母親長壽安康。 “母親節”傳到日本來,是大正時代的事,先是在有信仰基督教關係的人們中間開始了送花和表示對自己母親的感謝,後來在昭和6年(1931年)成立日本婦女聯合會時,女性領袖們提倡以昭和日本皇后的生日(3月6日)為母親節之日,但因響應的人寥寥未能普及,直到1937年,日本製作糕點的食品公司舉辦了“母親節”糕點特賣的商業活動,這個從美國開始的“母親節”在日本才有了知名度。後來,隨着戰後歐美文化和時尚在日本的流入和傳播,日本也仿製了於5月的第二個周日為“母親之日”,日本的母親節才有了全國性的普及和定着。 中國的“母親節”先是在港澳台地區流行起來,之後在20世紀80年代,隨着中國大陸的經濟改革開放,很多西方文化和時尚逐漸湧向內地,“母親節”與“聖誕節”等西方節日也被中國內地的民間所接受。1988年,廣州首先開始舉辦“母親節”的慶祝活動,其中,具有中國特色的評選“好母親”也成為了內容之一。20世紀末,“母親節”在中國大陸逐漸作為一個節日在民間推廣開來,也因此讓越來越多的人,在每年5月的第二個星期日,兒女們以花束或禮物或家族聚會等各種各樣的方式,表達對母親養育之恩的感謝。 5月,是玫瑰花盛開的季節,日本人喜歡種花,但凡院子了有一點點空地,就會種上各種各樣的花卉,而玫瑰花不僅顏色多彩,芳香四溢,而且比較容易事弄和適合種在土地窄小的門口或牆角,且一次種好,花兒每年都會在5月花期如約而至。 玫瑰的花語是“純潔真誠的愛和美麗勇敢”,原本是戀人們互相表達愛意最合適的花兒,在母親節時也得到越來越多的青睞,或也與玫瑰花開5月和它的花語有關,母愛的純潔和真誠以及母愛的美麗和勇敢,可以完美詮釋“母親”這個詞彙所蘊涵的意境。或許,在現代的生活和社會中,大多數的母親在孩子們的心裡除了像溫馨的康乃馨以外,熱烈和勇敢且芬芳撲鼻的玫瑰也是可以體現心意的花兒了。 一天,在排隊買花的花店門口,我專門停住腳,想看一下買康乃馨和玫瑰的大致比例的時候,意外的發現,還會有差不多4分之一的人買的卻是紫陽花,在中國叫做繡球花的那種。 紫陽花,那種每到6月的梅雨季節,日本的山間和寺院就會開滿的各種各色的紫陽花,它那麼隨意那麼樸素,那麼安靜那麼自然……我剛來日本的時候,不認識這種在6月里開的花,它沒有玫瑰的艷麗,也不像百合那樣芳香,它甚至在一整個春天裡都絲毫不動聲色地只長葉子。直到6月,進入梅雨季,紫陽花在枝頭的頂端出現了不起眼的米粒兒大小的花苞,且默默地開,一小朵一小朵的四瓣小花緊緊簇擁在一起,由外面的小花向裡面逐朵開放,滿開時就形成一大團的花,而且它有各種顏色,白的,紅的,粉紅的,紫的,藍的,綠的,同一株花還會因早晚氣溫不同以及開放的時間長短而變換顏色。 東京的梅雨季節是一個濕悶難過的季節,而梅子變黃和開始掉落了之後,眼前的綠樹成蔭的風景里,唯一有色彩的就是紫陽花了。 在東京附近,紫陽花最有名的地方是鎌倉的明月院,明月院是一個寺院,境內種植了有2500多株的“公主紫陽花”,每到6月紫陽花開花的時候,被稱為“明月院藍”的花兒一起開放,從山下往廟堂的青石階的兩旁的藍色紫陽花,渲染出了一個夢幻般的世界。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紫陽花在“母親節”被挑選和贈送的花裡面的人氣不斷上升,使得每到5月初,就能在花店看到一盆一盆的早開的紫陽花與康乃馨和玫瑰花擺在了一起,開始是紅色的居多,現在,粉色,藍色,白色,紫色的也很多人買了。問了花店店主一下理由,店主笑着說,主要還是因為紫陽花產自本土,容易養,又加上花農對品種的不斷改良,使花的盛開期提前到5月初,剛好趕得上“母親節”季。而另外的一個原因卻是因為眼下的“疫情”。 康乃馨的原產地從中海沿岸到西亞,在日本的花卉市場上流通的康乃馨有一多半來自南美的哥倫比亞和中國的雲南,疫情的發生使花卉貿易的流通發生了困難,在本地培育康乃馨需要也需要有專業知識和對土壤的配合調理等等,而紫陽花產自本土,容易事弄,在花盆裡欣賞過之後,種在自家的小院裡,不僅能留下紀念,還能在梅雨季節里增添一道別致的風景。 “不過,紫陽花的花語因顏色不同而不同”,花店的女主人說。她戴着口罩的臉看不到表情,但她的眼睛裡含滿了暖人的笑意。 嗯嗯,我也笑着點點頭。我是個愛花的人,在櫻花季過後,這種自然的本土的紫陽花的盛開,是這片土地和山川的另一首詩,是在6月梅雨濕悶的季節里給人帶來一些安慰的獨吟和精神寄託。 紫陽花的顏色與其各地種植的土壤性質不同時,還會從開花初始到敗落不斷地轉換顏色,所以花語里有“變換”一詞,所以戀愛中的青年男女間不會送紫陽花的。白色紫陽花的花語是“寬容”,那白而大團的紫陽花送給寬容而有包容心的母親,也是吻合的。而粉色、紅色和玫瑰色的紫陽花的花語是“健康”和“陽光的女性”,藍色和青紫色的則有“忍耐的愛”之說,就看孩子們對自己的母親是屬於哪一種的認識了。 “其實,最近大家比較在意的是‘家族團圓’和‘和睦相處’,或許是“疫情”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家族和家人有了與以往不同的相處時間和空間,讓人們重新思考了家庭關係,還有就或許與紫陽花兒本身的花形有關,看似這麼一大團一大團的花兒,其實是由一朵朵的小花緊緊地簇擁在一起形成的……”女店主說。 我把開得大團大團的玫瑰紅的紫陽花拍給國內的閨蜜看,她說“真的感覺到健康和陽光呢”!閨蜜家在上海,上海因為疫情從4月初開始被封城了一個月有餘,每日盼望解封又得不到實現的心情沮喪無比。 “還有什麼也多分享給我,”她說,“稀奇不稀奇都好,視頻一些你去的地方,也分散一點兒我悶在房子裡的憂郁”。 閨蜜曾經在東京留學和居住過十多年,此刻,話語里充滿了對那些自由日子和年輕時愜意生活的懷念。 今年的5月的紅日子(日本的國定休假日一般會在日歷上標出紅色)休假日是3日4日和5日,雖然5月1日並不是日本的假期,但趕巧是周日,2日也就比較容易請帶薪休假,再加上7日和8日是周六周日,中間的6日周五如果也能請到假的話,就形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大“黃金周”了。從2020年起連續兩年的黃金周因為疫情人們都被政府號召“stay home”,宅在家裡了,總算今年沒有了任何限制和呼籲,東京都知事也打算出國去做耽擱下來的外游公務,一般人去夏威夷以及歐洲旅遊也都不再需要隔離管控,日本國內的黃金周出遊也就自然的形成了一個高潮,旅遊的,回鄉的,探親訪友的,在放假的第一天裡,電視新聞就裡就出現了高速公路堵車40公里的畫面,“40公里哦”,我跟原本預定一起開車去箱根的溫泉的幾個朋友說,……“還是在都內轉轉吧,堵在路上的那種焦慮,比悶在家裡還更讓人感到難受。” 東京是一個巨大的國際都市,能夠消耗掉你所能想到的各種各樣的需求,市內交通又無比方便,也不必開車了。於是,我們在手機上查了一下都內的各種人氣去所,很快排出了活動內容。 “我們先去上野的美術館,那裡有一個蘇格蘭國家美術館的油畫展,當年去英國的時候,在愛丁堡停留的時間太短,又把時間花在外面的景點和街區了,沒能進去看展出……”我說。“現在那個美術館的精品正在東京展出呢!” 朋友們中間沒有人學美術和懂油畫,但看我興致勃勃,也都笑呵呵的,“好呀好呀,受點美的薰陶去。” “愛丁堡的蘇格蘭國家美木館收藏了文藝復興時期至20世紀初期一系列優秀的歐洲繪畫作品,從拉斐爾、提香到倫勃朗、魯本斯再到莫奈、高更的名家之作,是蘇格蘭頂尖的美術館。”我說。 其實,要說歐洲的油畫,只有我的上海閨蜜有跟大家講解的資格,她如果今天能在這里,哪裡還有我班門弄斧的事兒?想起那年我在上海跟她去上海博物館,也去看在淮海路上的一家一家的畫廊,她是學油畫的,熟悉油彩和線條,對歐洲的美術史爛熟於心,更因她多次往返歐美的博物館和美術館,從歐洲的文藝復興到19世紀,每一個階段的世界名家名畫都如數家珍,還記得年輕時在靜安區的她家,我們聊油畫聊詩歌,從吃晚飯一直聊到早上4點……一晃,時間就過去了這麼多年,如今,她兒時的家已經變成了道路,而淮海路的那些畫廊也不知現在怎樣了。 “那個蘇格蘭美術館展覽的畫很好,如果我在東京,我會去看幾遍的,”她說。“你也去看兩遍吧,不懂沒關係,去感受一下就好”。 看兩遍,是她對我的最低要求了,我知道。 說着,她停頓下來,我正要接話,卻聽到她的聲音暗淡下來: “真羨慕你們,我現在好怕呀……怕核酸陽性,怕敲門聲響起,怕去被拉去隔離,怕防疫運動,怕被入室消殺……”,她的話音里,滿是無助和悲涼。 我一下子無言以對,我望着自己眼前藍而清澈透明的天空和自由流動的人群,想到她的孤獨和無助,心情感到沉重起來,眼睛裡也湧出溫熱,我想安慰她說“奧米克隆已經不那麼可怕,即便感染了,也很少重症,況且現在已經打了疫苗也有了治療藥……”,可是我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發出來,她恐懼的,早已不單是疫情本身了,我的這些無用的安慰,她又何曾會需要? 新宿御苑雖然離新宿的JR電車站以及京王線和小田急線不遠,但在1954年開通、已有68年歷史的地下鐵丸之內線還是有一個專門到這兒的車站。新宿御苑是日本明治時代非常有代表性的近代西洋庭園和風景庭園的名園,當時作為御苑的負責人福羽逸人,請求法國凡爾賽園藝學校的教授亨利·馬丁(Henri Martine、 1867~1936),將當時日本皇室作為果樹和蔬菜栽培研究的模範農場的御苑,改造為景觀公園。明治三十九年(1906年)5月,新宿御苑在經過5年的改建後,成為了現在我們看到的歐式風格的整形式庭園和風景式庭園的皇室庭苑。 昭和24年(1949年5月21日),皇室把新宿御苑作為國民公園向民間開放,雖然二戰期間部分建築和景觀因空襲被毀,但是後來參照馬丁繪制的鳥瞰圖後進行了修復,現在除了個別建築以外,庭園基本上恢復和保持了當年的設計形態。 新宿御苑四季都很美,尤其是每年的櫻花季和秋天的紅葉季,更是我必去的,有時和朋友去賞花,有時和家人去散心,有時自己去拍照,去了多少年,熟悉了每一處風景,但依舊每次都會有新的發現。 這次,我的新發現是“百合樹”。 “百合樹“在離新宿門不遠的地方,那裡的幾棵樹都很大很粗,大概是在明治20年代,御苑最初還是作為“內藤新宿實驗農場”的時候種植的,也是日本最初從外國引進的樹種之一。這棵大樹的樹齡大概有120多年,“百合樹”的名稱來自於它的花形似鬱金香的緣由。 東京博物館里也有一棵巨大的百合樹,在有關百合樹的說明上寫着,說是明治8、9年間從美國得到了30粒樹種,經過之後14年的培育後其中的一株種在了這里,新宿御苑的這幾株大樹也應該是那時候的種子長成的吧?現在它的樹高有35米,樹圍有近5米,我和另一位小朋友兩人合抱也只圍抱了一半。 新宿御苑的介紹里說,御苑裡有三十幾棵百合樹,但因我每次去的時候多在春天和秋天,櫻花盛開的時候,百合樹還沒有發芽,秋天去看紅葉的時候,百合樹的葉子已經掉落,從沒有在開花時遇到過。而且,因為樹很高很大,花的顏色又與初夏新綠葉子的顏色幾乎同色,不仔細注意還真的不知道這種巨大的落葉喬木樹還開着如此美麗的花兒。 我把百合樹的照片發給上海的閨蜜看,“哇,這麼大的樹啊”,她驚嘆起來,“還會開這麼漂亮的花兒!”“我以前去過那麼多次新宿御苑,我也都沒注意到呢!” 她的臉上出現了微笑,眼睛裡有一些淚水湧出來,“謝謝你啊!”她說,“等疫情結束了,能夠自由走動了,我一定會再去一次日本,去新宿御苑,看看那些120歲還在開花的百合樹”。 剛剛才是5月,才是初夏,只要我們堅持和有信心,我們期望的自由行走的日子一定可以實現的吧?! 2022年5月8日-16日 於東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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