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四十四章 度日如年

周日，秦風從床上醒來。陽光照進來，照着滿屋的冷清和寂寞，周圍靜悄悄的，靜的出奇，靜的讓人心慌。

今天他休息，不用上班，也不用上課。他躺在床上，瞪視着天花板發呆，久久不願動彈。

沈雲飛已經走了，已經五天了。對秦風而言，這五天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也仿佛已經老了一千歲了。

以前沈雲飛在的時候，由於作息時間不同，他們也是常常見不到面的。早上他起床的時候，沈雲飛已經去警局了，深夜他下班回家時，沈雲飛往往已經睡熟了。而且，沈雲飛每周還要輪值夜班，如果有什麼突發警情，即使是休息時間他也要趕緊去處理。只有他們倆都在家的時候，才能一起說說話，一起吃飯，或者打打籃球。

可那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那時雖然他們也是從早到晚各忙各的，但秦風知道沈雲飛每天總會回家的。他的心是踏實的。

現在沈雲飛走了，不會再回來了。而主動造成這個結果的，正是他自己。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 可為什麼他的心痛得好像在滴血？

雖然秦風仍然固執地認為，他做的是對的。 長痛不如短痛。總有一天，沈雲飛會發現，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但是，只有短短的五天，秦風就被無邊無際的孤獨寂寞折磨得快發瘋了。

“ 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他自言自語地說：“ 分手，忘記對方，然後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躺在床上發了一陣呆後，秦風不急於起身，伸手摸到了床頭柜上的一包煙。抽出一枝煙，他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那白色的煙霧在空氣中舞動着。

他以前從不抽煙的，可是， 自從沈雲飛走了之後，他就抽上了煙。好像抽完一支煙之後，他就能排除一些心頭的苦悶。

他慢吞吞地起床，到衛生間洗漱，去廚房裡，找到一碗冷飯，加水熱了熱，就着醬菜，當作早餐。

奇怪，以前即使是沈雲飛在的時候，他也是經常獨自吃早餐的，卻沒有這種孤獨寂寞的感覺。總之，哪兒哪兒都感覺不對勁，那種孤獨寂寞如影隨形，亦步亦趨，滲進了他的皮膚里，撕都撕不掉。

吃完早餐後，秦風就又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屋裡，點燃一枝煙，隨手翻看着一本書。

時間仿佛放慢了流速，日頭慢吞吞地移動着，他抽完了一枝煙，又點燃了一枝。。。

快到中午時分，秦風忽然聽到了門外有腳步聲，是沈雲飛回來了嗎？

這幾天，他常常產生一種幻覺，門外的走廊里，有腳步聲傳來，然後是鑰匙在門鎖里轉動的聲音。沈雲飛回來了! 但是，當他衝過去驚喜地拉開門的時候，外面卻空無一人。

他豎起耳朵， 仔細傾聽， 真的是有人在敲門。

“ 篤篤篤。” 

秦風盯着那房門，心跳加速。他走過去，猛地一把打開房門。這次不是幻覺，門外確實站着一個活生生的人。

“ 秦風!” 站在門外的女孩子，白淨的面龐，烏黑的眼珠，頰上有兩個可愛的小酒渦蕩漾着，她笑語盈盈地說：“ 我正好路過這裡，就過來看看你。”

她懷裡大包小包的，抱着許多好吃的東西，還有一盒精緻的點心。

秦風失望地退後一步，說：“ 是你。”

韓怡婷收起笑容，驚異地望着他，問道：“ 你生病了嗎？ 怎麼臉色這麼蒼白？”

“ 我沒病。” 秦風退回房間裡，在椅子上頹然坐下。 

進了門，韓怡婷就發現滿屋子都是嗆人的煙霧。她驚訝地注視着秦風，說：“ 我不知道你抽煙的。”

秦風撿起那枝煙繼續抽着，臉上沒有表情，他淡淡地回答：“ 偶爾也抽幾枝。”

從前，屋裡收拾得窗明几淨，纖塵不染，整潔得過份。而如今，卻是亂糟糟的，與平日裡大相徑庭。

終於，秦風把那支煙抽完了，將煙蒂按滅在小煙灰缸里。他鬱鬱寡歡，滿臉落寞，神情冷漠，連鬍子都沒有刮。

從前秦風給韓怡婷的印象總是陽光，笑容，積極，樂於助人的。第一次，她驚異地發現秦風居然也有頹廢的一面。她心想，肯定是這段時間他必須同時兼顧工作和學習，太累了。

“ 我去給你倒杯茶來。” 韓怡婷反客為主，她走進了小廚房，拿起熱水瓶，空空的，連杯熱水都沒有。

她開始燒水，找出茶葉，泡茶。然後，她端着兩杯茶，回到房間。

“ 我有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韓怡婷喜悅地說：“ 我們系主任顏教授聽說了我的情況，就向校方申請減免了我下學期的學費，已經批准下來了。另外，我這次考試成績第一名，顏教授又為我申請了獎學金，以後每月都可以領取。還有，有位外國教授要寫一本有關中國歷史的書，他需要一位助手幫他整理資料和抄寫文稿，我去應徵被錄用了，工作輕鬆，時間靈活，薪水也高。” 

秦風心不在焉地聽着，他的腦子裡是空空蕩蕩的。

“ 好，很好。” 他機械地回答。

韓怡婷眼珠轉了轉，向四周看看，說：“ 我來替你收拾一下屋子吧。”

“ 不用了。”秦風說。 

“ 別客氣。” 韓怡婷只管收拾起屋子來，鋪床疊被， 擦桌子掃地， 整理房間。

收拾乾淨之後，她又把帶來的那些吃的東西在飯桌上擺好，這時， 忽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喊道：“ 表哥，表哥，開門! 是我。”

韓怡婷趕快把門打開。

只見陳妍儀站在門外。她看見韓怡婷， 笑道：“ 唉呀，我來得不巧了， 打擾你們了嗎？”

“ 哪裡的話，貴客來了，請進。” 韓怡婷笑着請陳妍儀進門來，為她斟上一杯茶。

看着飯桌上豐盛的食物，陳妍儀驚奇地說：“ 表哥，今天是什麼日子，幹嗎弄這麼多好吃的？”

“ 這些都是小韓帶來的。” 秦風說。

韓怡婷的臉漲紅了，說道：“ 我得到了一份教授助手的工作，下學期的學費校方也給我減免了，每月還有獎學金，今天咱們慶祝一下。”

“ 是該慶祝一下。” 陳妍儀意味深長地笑道：“ 最近真是喜事連連，是不是啊，表嫂？”

韓怡婷聞言，她的臉更加漲得通紅了，嗔怪地說：“ 阿妍! 你再胡說八道我要生氣了!” 

“ 沈雲飛呢？ 他不在？” 陳妍儀轉移話題，問道。

“ 他搬走了， 搬回他父親家了。” 聽見沈雲飛的名字， 秦風的眼底短暫地燃起了兩小簇火焰，但隨即消失了，換成了眼底深處看不見的痛楚。

坐在飯桌旁時，秦風的臉色蒼白神思恍惚，他毫無胃口。

“ 表哥!” 陳妍儀驚奇地看着他：“ 你怎麼啦？”

他驚覺，才發現自己拿着雙筷子在湯碗中一直夾着菜，又拿着把勺子在菜碟里想舀湯。

他推開了碗筷，懊惱地說：“ 我不想吃。” 

“ 那你趕快躺下休息，臉色這麼蒼白。”

他進臥室，躺在床上，聽見兩個女孩子在小聲地議論着：“ 他怎麼有點不對勁？精神恍恍惚惚，眼睛直瞪瞪的？”

“ 肯定是疲勞過度，這段時間累的。而且他的工作必須長期熬夜，對身體不好。”

期間她們進來看了他幾次，阿妍將手覆在他的額頭上，察看着體溫，問：“ 沒有發燒，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秦風搖搖頭，說：“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次日要上學，晚上，韓怡婷和阿妍確定他沒有生病，只是需要靜養休息之後，就離開返回學校去了。

臨走前，阿妍不放心地關照他：“ 表哥，你如果有什麼問題，就趕快去看醫生。”

深夜，秦風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的眼光落在沈雲飛的那張床上，空空的。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們上次也分離過將近一年的時光，但卻沒有象這次的分離一樣，讓他如此的苦惱、痛心。

那時他的心頭懷抱着總有一天會找到沈雲飛的希望，可現在，他的心頭充塞着的只有絕望，無邊無際的，如同瘋狂生長的野草般綿延到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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