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六十一章 因愛生恨    

星期日中午，秋季溫暖的陽光灑滿了整個書房。

沈雲飛和秦風安靜地坐着，各看各的書。休息的時候，他們會聊聊天，或者聽聽音樂，享受着這難得的清閒時光。

走廊里傳來腳步聲，接着有人敲門。 

沈雲飛打開門，只見唐雨姍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後面跟着局促不安的阿蓮。

“ 阿蓮，沒事了，你下去吧。” 沈雲飛說。

阿蓮退了下去， 唐雨姍走了進來。

“ 這位是？” 秦風站起身來，溫和地問道。

“ 我是他的未婚妻。” 唐雨姍說。

秦風聞言一驚，臉色驟變，神情緊張。

“ 別開玩笑了。”沈雲飛沉下臉來說。他急忙向秦風解釋：“ 這是唐雨姍小姐，我父親的戰友唐戎生參謀長的女兒。”

“ 唐小姐，幸會。” 秦風含笑問好道。

“ 這是秦風，我的好朋友。” 沈雲飛說。

唐雨姍從睫毛下注視着秦風，高高個子，濃黑的頭髮，有張俊美的臉，舉止之間帶着瀟灑不凡的風度。

她拂了拂墨玉般的捲髮，懶洋洋地對秦風說：“ 你好。”

沈雲飛皺皺眉，問道：“ 你來這兒做什麼？”

“ 當然是有人再三再四地求我來的。”唐雨姍揚揚眉，挑戰似地回答：“ 沈伯伯和沈伯母臨行之前，親口囑託我三四回，說你工作忙，家裡傭人們又靠不住，讓我辛苦幾天，幫忙照看照看。”

“ 不用麻煩你了。” 沈雲飛說：“ 我忙得過來。再說家裡的幾位老傭人還有園丁司機都是跟隨十幾二十年的，有他們照管着，沒有什麼需要特別操心的。 ”   

“ 那好吧。”唐雨姍滿不在乎地說：“ 今天是星期日，請我出去吃飯，然後看電影，跳舞，怎麼樣？”

沈雲飛默默地看着她，搖搖頭說：“ 不行。你可以去找小李，還有劉家的兩兄弟，他們肯定都很樂意奉陪。”

唐雨姍叫道：“ 不，我不要他們陪，我誰都不要，我就要你陪我去!”

“ 我沒空。” 沈雲飛喊了一聲。

“哈哈哈! 沒空？”唐雨姍放肆地笑了起來：“ 看書，聽音樂，你倒清閒得很。一聽到陪我，你就沒空了。”

“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沈雲飛沉聲問。

“ 我已經說過了，今天陪我去吃飯，然後看電影，跳舞。”唐雨姍眼睛瞪得圓圓的，咬着嘴唇，一瞬也不眨眼地直盯着沈雲飛的臉，一股積壓的怒氣在她的胸中滋長升騰着。

“ 我也已經說過了，不行!”

好啊，他寧願躲在家裡看書，也不願陪她出去。當着外人的面，她已經夠放低身段的了，仍然受他冷落，他不要欺人太甚! 以為她是好欺負的嗎？

“ 你到底去不去？”

“ 不去!” 

唐雨姍的胸部起伏着，怒火中燒，燒得她血管中的野性沸騰，燒得那雙漆黑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她對着沈雲飛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功夫，她已經出其不意地重重地扇了他一記耳光。

“ 唐雨姍!” 沈雲飛怒喝了一聲，想把她抓住自己衣服的手扯下來， 可是她抓得更緊了。

沈雲飛盯着她的眼睛，問道：“ 你瘋了嗎？”

“我瘋了？有可能! ”唐雨姍睨視着沈雲飛說。接着，她就冷笑起來，大喊道：“ 我受夠了! 我恨你! 我恨透了你! 我希望你馬上就死掉! ”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瘋狂地撕打着他。

“ 放手! 我不打女人。” 沈雲飛招架掙脫着，他沉聲喝道：“ 你要是再這樣發瘋，我就把你趕出去!”

秦風站在旁邊，一直望着他們發愣。這時，他走過來，試圖將兩人分開，叫道：“ 你們都冷靜一下!”

“ 把我趕出去？你敢？ ” 唐雨姍尖叫着。

混亂中，唐雨姍的長指甲划過秦風的脖子，劃出一條血痕來。

沈雲飛又驚又怒，他將唐雨姍按進椅子裡，牢牢地鉗制住了她。片刻之後，他低聲問：“ 鬧夠了沒有？”

唐雨姍緩緩地抬起頭，淚水沿着她的面頰滾落下來，她怔怔地望着沈雲飛，不再掙扎，頹然地泄了氣。她忽然感到疲憊不堪，渾身撕裂般的痛苦。

“那麼，洗個臉，收拾一下，回去吧。我去叫阿蓮來伺候你。” 沈雲飛說。

他喚來了阿蓮，吩咐道：“ 你伺候唐小姐梳洗一下， 再讓司機送她回去。”  

汽車在一座深宅大院的前門停下，跑來開門的男傭見是唐雨姍坐在車裡， 急忙打開了大鐵門。

沿着車道行駛，汽車最後停在了一幢兩層樓的漂亮洋房前，白色的大理石外觀，落地的玻璃窗，讓這幢洋房看起來就像一個精緻的宮殿。

司機下車， 為唐雨姍打開車門，然後鞠了個躬，說：“ 到了，唐小姐。”

走進自家的家門，唐雨姍腦子裡仍然是渾渾噩噩，她瘋了嗎？ 居然在盛怒之下當着他朋友的面打了沈雲飛一個耳光，這個耳光也打掉了他們的未來。完了，他們徹底結束了。

突然間，有個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停下搖搖晃晃的腳步，定睛細看，原來是父親。

“ 姍姍。”唐戎生喊：“ 你去哪裡了？你病了嗎？ 臉色這麼蒼白。” 

“ 哦，爸爸!” 唐雨姍把一隻手放在唐戎生的肩膀上，笑着說：“ 什麼金童玉女，天生一對。。。哈哈哈，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年輕，又漂亮，追求我的人大把，從這裡能一直排到黃浦江邊。他有什麼了不起的？是不是？ 爸爸？我告訴你，你要是主動你就輸了，從一開始就輸了。。。”

“姍姍!”唐戎生無奈地搖搖頭， 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坐下來， 我們好好談談。” 

“ 不! 不談! 別和我談話，爸爸，我不想聽。”唐雨警告似地喊道。

“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一面歪歪扭扭地向樓梯走去，一面笑着說：“ 我打了他一記耳光。打得好，太好了，終於結束了。 ”

看來小情侶吵架了。唐戎生想。不過，女兒確實太嬌縱任性了，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動手打男朋友啊。

“ 聽我說， 姍姍。” 唐戎生說：“ 即使是恩愛夫妻，也有牙齒碰着舌頭的時候，哪有不吵架的？情侶之間打打鬧鬧的沒有隔夜仇，這算不了什麼要緊的大事。” 

“ 不! 爸爸，你哪兒知道啊？ 他根本從來就沒把我放在心上過。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唐雨姍繼續蜿蜿蜒蜒地上着樓梯，嘴裡胡亂地叫着女傭的名字：“ 阿青! 阿青! 替我放好洗澡水，我要洗澡。”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唐戎生鼻中酸楚。怎麼，他漂亮出色的女兒竟然情場失意？追求她的人那麼多，她選中了沈雲飛，但沈雲飛卻偏偏不識抬舉，居然不把她放在心上。這對女兒的自尊心打擊是巨大的。

唐戎生為自己的女兒而感到忿忿不平，但是， 他也明白，感情的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他和妻子將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女兒從小到大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從來沒有遭到過拒絕。可惜，感情不是一件商品，只要付錢就能得到的。

他輕嘆了一聲，搖搖頭：“ 唉，只能說是沒有緣分吧。”

站在女兒的臥室門口， 聽見女兒的哭泣聲透過了門，不可抑制地傳了過來。心痛與酸楚的感覺壓迫着唐戎生。他默默地站了片刻，女兒的哭聲仍然沒有停息，他終於無法忍受，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看見唐雨姍倒在床上，抱着枕頭痛哭着。

他走了過去，試圖安慰女兒：“ 姍姍， 好好地睡一覺， 明天醒來又是新的一天，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記。人生的路上難免會遭遇挫折，一次小小的挫折， 算不了什麼。你是個這麼優秀的孩子，是他沒有福氣。向前看，還有很多更好的人在前面等着你呢。”

唐雨姍哭叫着說：“ 爸爸， 你走開，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唐戎生默默地在床邊站着，望着傷心痛哭的女兒，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走了出去，關上了身後的房門。

坐在書房裡，他點起一枝煙，揉了揉酸澀的額頭，心想：讓她哭一會兒吧，把心裡的委屈哭出來就好了。

不知哭了多久，唐雨姍從床上起身，她走到梳妝檯前，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滿臉淚痕，看上去神情十分悽苦。起初是父輩們的願望，但沒想到她漸漸地竟真的對沈雲飛暗生情愫，這情愫還很深。

只是愛有多深，如今轉化成的恨就有多深。

不甘、憤怒、悔恨、屈辱的情緒交織在唐雨姍的心頭，她恨沈雲飛，恨得全身發抖，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她不知道自己能夠恨一個人恨得這樣厲害。

她走到落地窗前，窗外，一輪橙紅的夕陽正迅速地下沉，絢麗的晚霞綻放着萬道光芒，宛若一件天大的灑金繡彩華麗錦袍徐徐地抖落大地。

唐雨姍佇立着，嘴唇閉得緊緊的，眼睛裡閃耀着一簇怨怒報復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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