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六十九章 同病相依

坐在沈雲飛的病床邊， 見他還沉睡着， 秦風便不想叫醒他。

看着他睡夢中安靜的容顏，許多難忘的記憶潮水般地紛紛湧上秦風的心頭。

秦風憶起了他們在廣州橋頭的初次相遇，並肩戰鬥與小流氓打群架；在話劇團一起演出話劇，沈雲飛反串的朱麗葉驚為天人，風華絕代，那一眼就擊中了他的心；廣州遭遇空襲時一起躲防空洞生死與共的日子；被綁架後沈雲飛冒着戰火，不顧一切地輾轉千里到廣州，想去香港找他，結果他已經來到上海，沈雲飛白跑一趟，卻毫無怨言。。。

難忘的初吻，刻骨銘心，彼此許下的誓言，海枯石爛，天荒地老，此情不渝。

沈雲飛醒來時，看清楚病床邊坐着的是秦風時，他的雙眼頓時綻放出喜悅的光，染亮了他那憔悴蒼白的面容。

他驚喜地問：“ 你來了多久了？ 怎麼也不叫醒我？你的身體好了嗎？” 

秦風含笑，輕輕伸出手去，握一握沈雲飛的手， 說：“ 我已經好了，醫生說我如果想出院的話，明天就可以。現在換我來照顧你了。”

相識這麼久了，握手時彼此掌心之間的接觸，依然是觸電般的感覺，仿佛有一根細細的絲線連着，溫暖而酥鬆地通到心上。

“ 你渴了嗎？想喝水嗎？” 秦風倒了一杯水，遞給沈雲飛。

沈雲飛低聲說：“ 你今天穿了我的淺綠色襯衣。”

秦風低頭看自己，身上穿的那件淺綠色襯衣正是沈雲飛的，他有些抱歉地說：“ 隨手拿了穿，忘記是你的。”

“ 沒關係。我的就是你的。” 沈雲飛用那雙清澈的眸子靜靜地望着秦風，眼光中無限深情，微微地挑了挑眉。

秦風受不了沈雲飛那深情款款又略帶挑逗的目光，差點失神打翻了手中的水杯。他急忙咳嗽一聲，掩蓋住自己的失態，問道：“ 你餓了嗎？想吃點什麼？”

沈雲飛說：“ 醫院的三餐太難吃了，我想回家。既然我們兩個都病了，負負得正，那倒無妨了。我們不如明天一起出院，回去一起養病吧。” 

“ 好。那明天我們倆就一起出院。” 秦風說。

“ 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覺。”

“ 你也是。好好休息。” 

窗外的初春仍然帶有縷縷寒意，但室內卻暖意融融。他們含笑望着彼此，心中歡喜安寧，天涯海角，海闊天空，只要他們兩人在一起，心就定了。

許久，秦風這才注意到，陳妍儀愣愣地靠在病房的門邊，一直默默地注視着他們親密無間的言行舉止，直到難捨難分的結束。

“ 唉呀，你們倆的感情也太好了吧，真是比親兄弟還親。” 她走過來，說道。

這晚秦風睡得安然香甜，睡飽醒來時已是次日中午。

一覺醒來，看看鏡子裡的自己，雙目清炯有神，宛若重生。

次日出院時，醫生吩咐了一些醫囑和注意事項。秦風非常認真地聽着，並不斷地點頭，說道：“ 謝謝您，我一定會注意的。”

回到沈府，景物依舊。

沈府在管家和司機園丁傭人們的精心照管下打理得井然有序，這得益於沈雲飛的生母善待下人的餘蔭， 家裡的傭人們都是跟隨十幾年二十年的，做起事來駕輕就熟，也讓沈雲飛省心不少。

阿蓮已經收拾好臥室，讓沈雲飛和秦風一起安心養病。

關上臥室的房門，沈雲飛立刻就問一句：“ 請問秦大廚師今晚準備給我做什麼好吃的？”

“ 看你這樣乖， 晚飯我給你做兩菜一湯吧。”秦風起身去廚房，親自動手做晚餐。

晚霞滿天之時，在與臥室相連的小房間裡， 秦風端了兩菜一湯擺上桌來，含笑道：“ 沈公子，請嘗嘗吧，不知在下做的菜是否合您的胃口？”

秦風舀了一碗湯，遞給沈雲飛，請他品嘗。沈雲飛雖然不會做，但是會吃，只要食材或者烹飪方法稍有不同他立刻就能察覺到。

湯是濃白色的，上海特色的醃篤鮮，咸五花肉和鮮豬肉，嫩春筍、香菇和薄百葉點綴其間，小火慢燉而成。

沈雲飛嘗了一口，品評道：“ 別的還罷了，只是這筍片鮮嫩，味道清香，確實是不同尋常。是從哪裡來的？” 

秦風笑道：“ 是你自家出產的東西呢，你卻不知道。”

“ 哦？” 沈雲飛疑惑。

“ 花匠老周種了一片竹子，今年新挖的春筍。種在松樹旁，所以有股不同尋常的氣味，拿來熬湯味道清香。”

沈雲飛笑道：“ 難怪，這湯確實好喝。”

再品嘗那兩道菜，也就是家常菜，但被秦風做得色香味俱全。色，看起來漂亮悅目；香，聞起來香氣滿滿，勾起食慾；味，吃起來可口，味道鮮美。

“ 不錯， 色香味俱全。” 沈雲飛贊道。

“ 色香味再加上這三個字：名趣寓，才算完美。

名，給菜品起個好名字；趣，要有趣味，有故事；寓，要含有寓意。” 秦風答道。

沈雲飛指着那道生炒鱔絲問：“ 那麼，請問這道菜有名字嗎？”

秦風說：“ 這道菜我調汁的時候加了點蜂蜜，蜂諧音我的名字裡的風； 雲從龍，找不到龍肉， 就用黃鱔代替，諧音你的名字裡的雲。所以你猜猜看，這道菜叫什麼名字？” 

“ 風雲會。” 沈雲飛不假思索地答道。

秦風眼中掠過一陣喜悅，問道：“ 為何我們倆如此心意相通呢？只有你總能想猜得到我的心思，無論多麼曲折隱晦。”

沈雲飛露出孩子一般純真的笑容，神采飛揚地答道：“ 這心意相通嘛，當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養成的。經常揣摩你的心思，然後加以實踐的驗證。時間長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與有趣的人生活，即使是共飲一碗清水，也能過得有滋有味。

秦風盛了碗飯，遞給沈雲飛，見他風捲殘雲般吃得香甜，心中十分歡喜。每次看見沈雲飛喜歡吃自己親手做的菜，秦風心裡就別提有多高興多享受。

晚上，他們倆躺在床上聊天，不知為何，仿佛總有着說不完的話。

“ 如果我們倆有一天很老很老，老到走不動的時候，也像這樣， 躺在床上聊天，等着最後時刻的到來。” 沈雲飛說。

秦風忽然沉默不語了。 

見秦風落寞的神情，沈雲飛小心翼翼地問：“ 你為什麼突然不高興呀？”

內心的深處，總是有着那麼一點點的恐懼，只是不願意去面對。恐懼着無論多麼相愛，卻不得不被最後的死亡分開。秦風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 今生不夠，我希望還能有來世，來世我們也在一起。” 似乎唯有這樣，秦風才能深刻確實地相信，相信他會永遠陪伴着自己。相信愛能戰勝死亡的恐懼。

“ 好，那就說定了，來世我們還在一起。” 

他們十指環環相扣，拉勾為誓。

這種起誓的方法是兩人的每一根手指都相互交握，十指緊扣，寓意是生生世世願為伴侶。

心中涌過無比幸福歡悅的感覺，漫天的星星如同焰火綻放，夜空中迴蕩着銀鈴般天籟之聲；又像千樹萬樹梨花開，撲簌簌落下來，潔白的花瓣拂了滿身。

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殘酷冰冷，戰火紛飛，硝煙瀰漫，動盪不安，只要躲進他們的簡單而快樂的兩人世界，一個世外桃源。

那裡溫暖如春，芳草鮮美，奇花異卉繽紛；仿佛置身於夢境，卻又比夢境更加美妙，伸出手去可以真實地觸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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