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二十二）

失眠的痛苦只有失眠過的人才知道，睜着眼睛盼天明，天明了又極度的疲憊不堪，生不如生的感覺一直折磨着我。如果活着就是這樣，自己受罪，又令別人討厭，令別人煩，活着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時候的我，一點都不留戀人生，如果說還有一點點兒留戀的話，就是放不下兒子，他那麼弱小可憐，再沒了媽媽，怎麼辦呀？

想起兒子，我又心情好一點。趕緊起來給他挩奶粉，換尿布，東忙一下西忙一下，免得一安靜下來就東想西想。

下午海健回來後，交給我一個藥瓶說“周芸，這是給你開的安眠藥，每天晩上服一粒，一共三十粒，你自己把藥瓶放好喲。“海健叮囑我說。

“我現在可以服一粒嗎？昨晚一夜沒合眼，我很困。“我問道。“唉，你再堅持一下，儘量熬到晚上服。哦，對了，周芸，我今天去院辦公室找了醫院院長，他說他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幫我們解決一下房子的問題，我看他態度很誠懇，應該最近有希望了，你就好好養身體，到時候我們搬出去住，我媽不能幫咱們，這個家全靠你撐着喲！“海健高興地看着我說。

“嗯，終於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小家啦，孩子這麼小，估計我們得請個保姆幫着帶孩子吧？“我問道。“到時候再說吧，關鍵是看你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找個好保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海健回答說。

“不管怎樣，這是這些天難得一個好消息，我想如果找個小保姆總比成天看你媽的臉色好吧？“我故意壓低聲音說道。

“周芸，你怎麼這麼說呢？我媽一直在幫我們，又出錢又出力，一會兒都沒閒着，她也不容易呀！說什麼也不能這樣說我媽吧？“海健有點不高興了。“再說了，我媽對你還是很客氣的，從來沒有罵過你，你說是不是？周芸！“ 

“雖然不明着罵，可是你媽的臉色也不是那麼好看的，唉，反正我是媳婦兒，永遠只有受氣的命。誰讓我們要寄人籬下呢？“我忍不反駁了幾句。

“周芸，不要往心裡去，老年人與我們年輕人總會有不同的生活習慣和生活觀念。你看不慣我，我看不慣你，總是難免的事兒，對吧。算了，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影響大家的情緒，不值得。“ 海健勸我說。

吃完晚飯，我實在熬不住了，就自己服了一粒海健今天帶回來的安眠藥。不知是幾點鐘了，迷糊中感到有一隻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想睜開眼睛，又睜不開，這個時候聽見海健在我耳邊說“周芸，喂，睡着了嗎？不是說好了晚一點再吃安眠藥嗎？怎麼就來不起了呢？你是太困了還是已經服了藥？“ “我，我想睡覺，我太困了！“我費勁地說道。

“周芸，你這孩子都生了這麼久了，我們都很久沒有親熱過了，我想你，想你了！“海健一邊說一邊擠進我的被窩，我的身體下意識地向一邊躲，雙手有氣無力地去推開他的手，我一邊推，他一邊向我靠近。我正想說“改天吧，今天不行！“ 話還沒說出口，已經太晚了，他已經進入到我的身體裡，我閉着眼睛，心裡還在反抗着，“我不想要，海健，我不想要！“，可嘴巴啥都說不出來。

我的頭和脖子歪向一邊，我完全沒有一點興趣，更不要說什麼快感，仿佛是在被人強姦的感覺，我被動地承受着這一切，心裡只想着“快點結束吧！快點結束吧！我想睡覺了！“。

或許是因為我生硬的肢體語言讓海健感到不舒服，他早射了，草草完事兒後，我聽到他嘆息的聲音，不知是對我說還是對他自己說“唉，怎麼搞得，真沒勁兒！“。

這個時候我也沒什麼心思去安慰他，我只想好好睡一覺。半夜我被一場噩夢嚇醒了，我夢到我和海健一起去我父母家旁邊的河裡游泳，我們手牽手，剛走下河裡，突然我的腳下踩着一個大石頭，那石頭又硬又滑，我有點站不穩，身體被水向下拉，我有些驚慌，使勁抓住海健的手，喊道“海健，海健，我站不穩了，拉住我，不要鬆手！不要鬆手！“，這個時候從河的上游飄過來一堆稻草，向我飄來，我想躲開，一不小心鬆開了海健的手，我被河水沖走了，我出不勻氣，我快被河水淹死了，“海健，海健！救救我！救救我！“我的雙腳拼命地蹬着，“周芸，周芸！你在幹什麼呀？做夢嗎？“海健把我搖醒，我一身冷汗淋漓。

“唉，嚇死我了，幸好是夢，我以為我就這麼死了！“我用手摸摸自己的臉，又伸手去摸海健的臉，想確認一下這一切是真的，我沒有被淹死。

這幾天，心情更壞了，不知道是藥物的副作用還是其他什麼問題，我一身都在痛，全身乏力。完全沒有心思照顧孩子，只是他哭起來了，才想起來我身邊還有一個孩子，給兒子餵奶的時候也心不在焉，人恍恍惚惚。

好不容易盼到海健下班回家，我說“海健，這安眠藥吃了覺是能睡一點兒了，可是頭腦更木了，變傻了似的，而且一身酸痛難忍，這是怎麼回事兒呢？“ 我忍不抱怨起來。

“再忍一忍吧，或許過幾天，你的身體適應一點兒，就不會那麼難受了，你說呢？周芸！不然你老是不能睡覺，可不是更糟嗎？“海健安撫我說。

“海健，不是我嬌氣，我也想忍，可是要忍到什麼時候呢？不知道除了這種藥，還有沒有其他什麼藥可以讓我情緒好一點兒，你不知道心情不好的滋味，我也不想老是這樣痛苦不堪的樣子，可是我控制不住呀？“海健對我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這天晚上，我剛脫下衣服準備躺下，海健正要去關燈，突然想起什麼，他走過來說，“讓我看看你的乳腺炎好完了嗎？抗菌素一個療程已經服完了吧？記得我告訴你的服用抗生素的時候儘量不要把擠出來的奶餵兒子，以免藥物通過奶水吸收到兒子體內，造成壞的影響。“一邊說，海健一邊認真檢查我的乳房，象醫生檢查病人那樣嚴肅認真。

“還要你提醒，我當然知道啦，我早就在回奶了，餵他也不吃，而且我還很費勁。況且我的例假也一直沒有恢復正常，不知道我的全身上下各種激素紊亂成什麼樣了？唉！真沒想到生個孩子會鬧出這麼多的麻煩事兒，我們做女人的真不容易呀！“ 說着說着我就躺下了。

“周芸，別想太多，一切都會慢慢恢復的，放輕鬆一點兒，好嗎？“說着海健又一個勁地向我靠近，我知道他想幹什麼。我急忙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被子死死地裹住身體，不給他一點鑽進來的機會。

“周芸，你這是在幹什麼？那麼討厭我嗎？把被子放開，我想親熱親熱，難道你就不想嗎？“海健邊說邊用手抓住被子的邊緣試圖把被子掀開，我仍然死死捂着被子不鬆手。

“不，我不想，一點兒都不想，海健！你就知道自己快和，我剛才還在想，我的月經一直沒有來，萬一這又懷孕了，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說到這兒，我還真的開始害怕起來，手開始抖，被子也鬆開了。

“周芸，別哭，怎麼又開始哭起來了呢？行，聽你的，從今以後我不碰你了，行嗎？你說什麼我都照辦，不要成天老往壞處想，自己嚇自己！只要你高興，我怎麼說都行！好吧！“海健嘴裡說着，可他一臉失望的表情讓我覺得很內疚，但這個時候又沒有辦法強迫自己去滿足他的生理需求，這種尷尬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不知道是我太過敏感，還是事實如此，過後的幾天我感覺海健對我從沒有過的冷淡，回家後也不像以前那樣問我這問那的，話少了很多，我說什麼事兒他常常頭都不抬起來，更少有看我一眼，他在家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兒子身上。

“海健，你不高興了嗎？“我實在不能忍受這種冷戰的狀態，不得已開口問他。“沒什麼不高興的呀，是你想得太多了吧！”海健反說我。

“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兒，還在生我的氣呢？海健，你知道我現在人都快瘋了，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都不好，我每天都是在度日如度年一樣，就是想着兒子還小，萬一我有個什麼事兒，兒子太可憐了，你說，是不是？其他的事兒我都不在乎，我活得象一個行屍走肉，你就不要逼我了，好嗎？我只想求求你了！”我實在是憋不住了，說出來心裡好受一點兒。

海健出奇地冷靜，沒有像往常那樣安慰我，我的心涼透了，我感覺到海健變了，不是以前的那個海健了，他變得好陌生，他對我只是敷衍了事，這能怪他嗎？我想或許他也認為我變得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可愛懂事的周芸了。

我們都變成彼此的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