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中，翠鳥聲聲。青年坐在一小山洞外吃早飯。小公主從山洞裡出來，
費力地靠着洞口坐下。她臉色蒼白，嘴唇有些乾裂，一坐下便依靠着石壁合上了眼。
青年用眼角餘光瞥了她一眼，從食物中拿起一塊大餅撕了一半，夾了一塊肉扔
在她懷中。小公主睜開眼一看懷中食物，似不敢相信，再望向那青年。那青年似無
任何事發生一樣，依舊大口地吃着大餅。小公主輕輕道：“有水嗎?”

青年從皮囊中倒出大半碗水，隨手一擲，那碗水落在小公主面前，一滴水也沒
濺出。小公主吃驚地望着青年。青年已轉過身背向着她。

小公主將碗放在腿上，費勁地將大餅撕成小塊，沾着水慢慢地下咽。

青年吃完，將東西稍一收拾，閉目養神。忽然間他眉頭微微一動，唇角邊露出
冷冷一笑，背後弓聲一響，青年閃電般抓起筷子，猛一回身，筷間已夾住一支長箭。
小公主疑惑地看了看他，又朝發箭的方向望去，不由滿面歡喜，叫了一聲：“
圖將軍!”站了起來，放在腿間的碗落在地上，摔成兩半。

山坡下湧出一群人，為首的正是圖格。

小公主向圖格跑去，跑不數步，頭上一道灰影閃過，青年如一隻大鶴一般從她
頭頂掠過，擋在當中，一手扣住了她的脈門。

圖格身邊的衛士揮刀就要衝上。圖格雙臂一張攔住，緩步上前道：“閣下好俊
的身法，想必武功也是非凡。敢問閣下大名?”

青年道：“在下大宋一介草民，不足為外人道。”

圖格道：“既然閣下不肯告訴大名也就罷了。不知閣下何意帶走我大蒙公主?”
青年劍眉一揚：“大蒙公主? 我可從沒見過。”

圖格一愣，沉聲道：“那麼閣下手執之人是誰?”

青年冷笑道：“她麼? 原是風塵女子，被我三十個大錢從揚州妓院買來，準備
送給隔壁家八十三歲還娶不上媳婦的癩頭老三。怎麼? 她長得和你們大蒙公主很相
象? 你居然把我大宋的一個小賤人當成你們公主，到也有趣。” 說罷， 故作輕薄
在小公主臉上輕輕一吻。小公主羞憤得滿面通紅。

眾衛士大怒，大叫着就要上沖。圖格強忍怒火，雙臂一攔，道：“閣下太過份
了。” 突然身形一動，一刀劈下，好不快捷!

青年一手摟住小公主向後躍出兩丈開外，冷笑道：“人稱你作北方刀王，一手
快刀無敵於大漠南北, 今日倒要領教!”拔劍在手。

兩人交手數招，圖格一刀划過青年胸前，拉出一道血痕。青年臉色一變，隨手
點了小公主數處穴道，推進洞裡，挺劍攔在洞口。圖格揮刀再上，兩人拆了二十多
招，青年一劍刺在圖格左肩。圖格連退數步，跳出圈外。

青年冷冷道：“一劍還一刀。”

圖格一沉臉，道：“上!”眾人齊上。

青年寡不敵眾，被逼離洞口。圖格和數名衛士圍住青年，另幾名衛士趁機進洞,
將小公主扶起就走。青年大急，出劍更快，轉眼間連殺數人，自己身上也傷了三五
處，眼見兩衛士和小公主消失在視野外，急忙口發哨聲，只片刻，一匹黑馬從林中
奔出。圖格大叫：“攔住它!”

青年連傷兩人，搶先過去，飛身上馬，直奔小公主去處。圖格大驚，從懷中摸
出兩個鐵膽，射向青年。青年回劍拔開一枚，第二枚卻正中後心。他渾身一震，兩
頰一鼓，一口鮮血就欲噴出，強忍住了，縱馬趕上三人, 一人一劍結果了兩衛士,
提起小公主橫在馬背，“哇”一口鮮血噴出，暈倒在小公主身上。

朦朧中似有人呼叫：“你醒醒，醒醒!”。青年睜開眼， 眼前一把明晃晃的長
劍抵着他的咽喉，緊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小公主沉着的一張美麗的小臉。青年輕輕地
咳了兩聲，一股烏血順着他的嘴角流出。他無力地閉上了眼。

小公主厲聲道：“睜開眼!”

青年偏過頭不理她。

小公主想了想咬咬牙道：“你如果再不睜眼我就割下你的頭。”

青年依舊不理。

小公主道：“好，你真有本事就一直別睜開眼。我數一二三，你若是還不睜眼,
我就把你衣服剝得光光的，赤條條地掛在前面的大樹上，讓人看看你們大宋英雄一
絲不掛的醜樣。一，二，三!” 青年依然不睜眼。小公主咬咬牙，用劍挑起他的衣
服，吱一聲劃破了。

青年猛一回頭，怒瞪着她。小公主有些害怕，鼓了鼓勇氣道：“你現在傷成這
個樣子還要兇狠狠。你以為我會怕你，我才不怕呢!”又用劍去挑他衣服。
青年怒道：“我已經睜眼了。”

小公主莞爾笑了，很是得意：“我以為你以大英雄自居, 說不睜眼就不睜眼,
誰知還是怕了。”

青年怒道：“你以為我怕你?”

小公主道：“那你為什麼睜眼?”

青年大聲道：“我堂堂大宋男兒，豈能受辱於你小賤人手裡。你有本事就一劍
把我殺了!”

小公主大怒，揮手就是兩耳光，說：“你再罵一聲。”

青年滿臉漲得通紅，大罵道：“小賤人!”

小公主再給他兩耳光，不怒反笑道：“你罵一句，我就打你兩耳光。我若是小
賤人，你被小賤人打耳光，你算是什麼? 還自命是大宋男兒麼?”開心地笑起來。

青年氣得說不出話來。

小公主道：“好，我要問你幾個問題，你老老實實的回答。答好了，也許本公
主一高興便饒了你，否則只好賞你耳光了。第一個問題，誰讓你來抓我？”

青年閉上眼。小公主叫道：“你聽見我問你沒有?” 青年不答。小公主氣極，
站起來用劍抵着他胸部道：“再不說我就又挑你的衣服了。”

青年猛一睜眼，怒道：“小賤人，我今生不能殺你，死後化厲鬼也不放過你!”
猛一抬身，那劍直刺入他胸膛。他身體一挺，僵硬地落下去。
小公主驚得呆了。

青年醒來之時小公主正在給他餵水。見他醒來，小公主歡喜地叫起來：“你醒
來了。”她的衣上沾滿了血跡。

青年一怔，冷冷道：“誰要你給我喝水？”

小公主認真道：“你流了很多血，需要喝很多水才行。”

青年望了她好一會，閉上眼。小公主把碗端到他嘴邊道：“再喝點水。” 青
年緊閉了嘴。小公主先是一愣，道：“好吧，隨你便。” 把碗放下， 抱膝坐在他
身邊。

天色黃昏，小公主望着夕陽出了神，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美麗面龐，秀麗動人。
好久，小公主隨意着回頭看了一眼青年，卻見青年正靜靜地望着她。小公主笑道：
“還要喝水嗎?”

青年道：“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小公主笑道：“殺你? 我才不會輕易殺你。以前我落在你手裡，你盡情地侮辱
我。如今你落在我手中，我才不會那麼傻，一劍殺了你了事。我也學學你們漢人古
訓，什麼以其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我要好好地讓你活着, 也嘗一嘗被羞辱的
滋味才會殺了你。”

青年絕望地閉上眼。

小公主斂住了笑容，望了他好一會輕聲道：“我從來沒見過你，我們無冤無仇,
你為什麼以前要那樣對我? ”

青年沉默不答。

小公主輕嘆了口氣道：“我不殺你，是因為你對我雖然很壞，但沒有殺我。”

青年睜開眼睛望着她。

小公主微笑道：“我已經說了我不會殺你，而且你如果不再罵我小賤人我也不
會再羞辱你。你可以告訴我你抓我的原因了吧。”

青年望了她好久，道：“你是忽必烈的最寵愛的女兒。”

小公主很是驚愕：“你抓我是因為我父皇？我父皇與你有仇?”

青年道：“我父母和妹妹都死在你們蒙古人手裡。我妹妹死時才不過十三歲,
她不僅死在你們蒙古人手裡，而且在殺她前先玷污了她。若不是忽必烈這狗賊下令
入侵我大宋，他們怎麼會慘死?”他越說越是激憤。

“你要抓我是為了報仇?”小公主低聲道。

青年點點頭：“你不用放我，放了我我還是會設法殺了你。我在父母和妹妹墳
前立了誓。一定要在他們墳前拿忽必烈的家人來祭他們的墳。而且也要讓忽必烈的
女兒受到和我妹妹一樣的污辱。”

小公主打了個寒顫，難以置信地望着青年。

青年道：“你動手吧。”

小公主緩緩將劍抵在他的頸上，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實話? 我本來是要救
你，你可以先騙我救了你，再象，象你原來想的那樣對付我。”
青年閉上眼不語。

小公主望了他好一會，站起來，將劍扔在他身邊說：“我不殺你，也不信你真
的會那樣待我。我走了。” 轉身而去。

青年難以置信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