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與愛情一樣，都是本能
--寧檬
你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是冥冥之中註定，只是你不知。雖然你不知，但依然發生
和演繹，就象從沒看言情小說的村姑，也有她自己甜蜜的愛情。有些事情，當事人不知
，只有在一切過去後，所有的暗藏的線索全部挑明，方顯出觸目驚心。
音樂與愛情一樣，都是本能
我實在不是一個音樂愛好者，我分不清搖滾與爵士，天天把張信哲的磁帶翻來覆去
放上很多遍，居然還是唱不完一首完整的歌。我以音樂盲的姿態拒絕主動了解這一切，
自以為類似窮人裝清高，我也正好混一個個性出來。
有人說沒有音樂不能活，我笑：“你看古代人，不說愛情還能活一輩子呢。”
就在這一天，我隨手翻開了一本雜誌，它在講述羅大佑的事。它說：二十一世紀的
人回顧羅大佑，就象更老的人回憶蘇聯歌曲一樣，象徵了一代人的愛好。
我雖然是音樂盲，但就象不是美食家的人也有自己愛吃的幾樣小菜，我也喜歡幾首
還知道詞和演唱者的歌。而且正因為不是美食家，知道也有限，所以愛吃的小樣，說來
也不過那幾樣。
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中學時代的我，最初聽《告別的年代》，是一盤低劣的拼湊起
來的雜牌盜版帶子，裡面什麼歌都有，《跟往事乾杯》、《就在半夢半醒之間》等等。
翻着印製粗糙的封面，聽到“風輕輕地吹，夜沉沉的睡……”，當時就驚呆了，馬上脫
口而出：“我太喜歡這首歌了。”那裡面還有童安格譚永靈的很多比這個出名得多的歌
，我向來對時髦也不太了解，我那會唱許多流行歌曲的同學倒笑我故意裝怪。
可憐那太劣質的盜版帶，在封面上想要找詞曲歌者均不能。我只能一遍一遍地聽“
道一聲別離，忍不住想要輕輕地抱一抱你。”那時沒有經歷什麼重大的別離，但我跟錄
音機哼着哼着，居然就開始覺得心酸。
如果不是一本青春雜誌，我那時也許還仍不知道羅大佑。在花邊新聞的角落裡，偶
爾看到歌手最喜歡的歌，蘇慧倫最喜歡的是羅大佑的《告別的年代》。我象是他鄉遇故
知，一下子就開始喜歡蘇慧倫了，因為她讓我知道了羅大佑，而且作為一名歌手，她居
然與我這個音樂盲有相同的喜歡。
雜誌上說，《池塘邊的榕樹》也是羅大佑寫的。最初聽到這首歌時，是在一個同學
家裡，她爸爸是極古板的英文教師。廣播裡放這首歌，同學對我說：“我爸爸最喜歡這
首歌了。”她爸爸是文革前的大學生，通常不苟言笑。我偷偷看看她爸爸嚴肅的樣子，
簡直不能相信這樣一個人，也會喜歡流行歌曲。於是我開始認真聽這首歌，還能在雜誌
上找到歌詞，在當時的環境下，覺得這是我見過最好玩的歌詞，成天掛在嘴上哼來哼去。
《滾滾紅塵》電影在我們那兒上映時，我們幾個女孩子偷偷溜出校門逃了晚自習進
了電影院。懷着對三毛林青霞張曼玉幾位女性的鐘愛，整部電影看得眼睛都捨不得眨一
下。包括主題曲，“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只有這樣的電影，才配
有這樣的歌，我們暗暗想道。年歲漸長，三毛我是不再喜歡的了；林青霞嫁人，生孩子
；張曼玉也嫁人了。事隔多年後，當一切過往後，我在一本世紀初的雜誌上，看到對上
個世紀的創作回顧中，知道了，這個歌還是三個字的：羅----大----佑。
“雲隨風飄送，把我的心吹動。”當初聽到隔壁高三二班上排練舞蹈時選這首歌，
又有如聞仙樂的感覺。後來在一本《流行歌曲》的32開的雜誌上，連詞帶曲地抄下來，
包括一堆音符。天可憐見，其實我連簡譜都識不全，也許只是以為把“多來米”吵下來
，就留住了旋律，而不僅僅是歌詞。同時抄下的還有詞曲作者，“羅大佑”，這三個字
也當在我的歌本里。我是一個麻木的人，張信哲的歌天天在耳邊放，一個月後依舊把歌
詞與歌名張冠李戴。我還是不知道，我多年來，喜歡的歌，都是一個人寫的。所以，我
還是不記得或者說我不知道我愛上羅大佑----的歌了。
我依舊做音樂盲，象一個自以為沒有戀愛的少女那樣保持對音樂的單純。當然偶爾
喜歡幾隻歌，就象少女懷春心中的幾朵漣漪，並不妨礙純情。
一個周末，偶爾轉到本地惡俗至極的點歌台，卻聽到極悠揚的歌聲：“誰家船歌唱
得聲悠悠呀……”，那樣美好的嗓音，白衣女郎在戈壁和西域荒城廢墟里走來走去。清
新的旋律在點歌台里那些成天轟炸的歌里顯得格外脫俗，MTV完了的時候，看到這個姐兒
名叫齊豫。我從此喜歡上了齊豫，甚至多年後她偶爾出了一盤《駱駝.飛鳥和魚》，我極
少買磁帶的，卻馬上買了下來。
我還是不知道，這個歌叫什麼名字。直到上個世紀末，我上了網，寫了一篇名叫《
音樂盲的生存方式》，以拉拉雜雜地方式以二十六個字母為序號寫了二十六段音樂盲無
法抗拒地與音樂和歌曲接觸的事，當然寫完後，更突出那個“盲”字。其中有段談到我
喜歡齊豫唱的“姐兒頭上戴着一枝杜鵑花”，因為“有一點歡喜與輕快，但是淡淡的悠
閒，心裏面是單純的真快樂。也許有些心思壓着，或是鄉愁或是情思，所以這個快樂不
張揚。調子有些怪怪的，算是別致。”就有朋友給我說：“你說的那是《船歌》。”於
是我知道我喜歡齊豫的《船歌》。
可是，在這個世紀初，我在一個下雨天裡，在某個賓館的會場裡，上面的人正在講
新經濟，在會場後面的我，翻着一本新出爐的雜誌，看羅大佑的創作回顧，又看到《船
歌》，還是----羅大佑！象傳奇的戀愛故事，男女主人公，前世註定的緣份，製造出許
多讓他們相逢的機會，但每次又不給他們表白的機會。
同時還看到電影《笑傲江湖》主題曲，是羅大佑與黃沾合作。那天晚上，在換電視
頻道的時候，卻看到本地台上正放着張學友的樣子，於是停下來看，是放的錄像，效果
非常不好，雖然根據原著能推測出現在的打打殺殺的雙方是誰，但看着費勁得很。幸虧
過了不久，就聽到一首歌“蒼海一聲笑，濤濤兩岸潮”，讓我真覺得有英雄的氣概，豪
放而瀟灑。而當時，甚至連歌詞都聽不清楚。還是後來在一個偶然機會裡看到完整歌詞
，同時只知道這是黃沾的作品，同時開始喜歡黃沾，連帶《倩女幽魂》。如今知道，創
作者中還是有他：羅大佑。
這個世紀看別人上個世紀的創作回顧，回想起自己上個世紀的一些瑣事，活象白頭
宮女說天寶。而愚鈍如我，竟如一個老女人，當她的青春一生塵埃落定時，忽然知曉了
一生命運的昭示。太多的事在我眼前攤牌，一生的際遇忽然一下子揭出原由，幾行簡單
的字，就能讓我心潮澎湃。原來，每次遇到的，都是你。若我是一個痴情而敏感的女子
，那對我而言，每次相逢時，你都戴了面具，但是我仍能識透我愛人的偽裝伎倆而感知
你，追隨你；若我是一個純情而幼稚的女子，那對我而言，每次相逢時，都不知道，自
己不同的心動，竟然都是愛，而且都是同一個愛人。
又想起最愛的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裡面那個男人竟然不知：他無數次一
夜情中，有三次居然蘊含着同一個女人對他一生的痴情。他以為一切都是偶然。因為他
不知道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的存在，而且居然可以以三次普通艷遇混跡於他無數次艷
遇中。
也許，音樂，如同愛情，不需要知識，不需要資格，因為，也許它們，全都是出自
本能。你知道得多些，不過把一件本來存在的東西，認識得更清楚一些。但不認識，並
不妨礙它的存在。
一生愛過，但我，竟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