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藏地---徒步西藏10萬公里紀實》自序 |
送交者: 馬光 2002年05月18日18:50:49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人的主體開創(自序) 母親早逝,上無碎瓦,下無錐地,流落街頭。父親是個私塾老師,矮小瘦弱,滿口“之乎者也”的生存競爭能力自然比一般人差。我一懂事,就明白活下去很不容易。1949年我翻了身,從骨子裡感謝時代。經過6年奮鬥,16歲考上大學,成了狂熱的理想主義少年。人的主體在上升,上升到美妙的夢幻里。18歲成了極右分子,在接踵而來的勞教、勞改中磨難20年。多年來生活在人的最低等級裡,生存下來真不容易。對於一個有理想的動物來說,思考的結果,希望作一個真正的人。 從17世紀西方傳教士踏上地球之巔以來,這塊神秘的土地開始為外人重視,逐漸地成為世界性的人文研究對象。我讀過能找到的外國人和中國人寫的關於極地的書,但這些書大都帶有偏見,這是由於時代、地域和政治目的所局限的必然。我不帶任務,不背包袱,隨意來去,自由接觸,雖然千辛萬苦,但進入了真正的神秘世界。現實的人文景觀和自然景觀啟發我追溯這塊土地的源泉和流程,去獲得自然史和社會史的真實,去思考人的本質,從而充分地享受極地西巔賜予的快樂和痛苦,以達到創作的自由。 一條漫長的彎彎曲曲的路,連接着雍布拉康、藏王陵、布達拉宮、桑耶寺、薩迦、扎什倫布、強巴林,還有卡若和藏東、藏南、藏西、藏北的古村落,還有古格、青瓦達孜等被歷史風雨剝蝕了的王宮,還有蒙古人、拉達克、廓爾喀乃至榮赫鵬、趙爾本他們留下的戰場……浩大而又悲壯的人文史呀,任何淺薄的名詞術語都不能代替它。我找到了人生的共振波,於是我為人和人的主體哭泣、顫慄、吶喊! 世界是一個生老病死、報應輪迴的無邊苦海,這是佛教對沒完沒了的人生現實的否定,其實是在壓抑和痛苦中尋找人的主體,只不過那麼渺茫,那麼虛幻罷了。它是為消除人性惡而悲壯的犧牲的英雄主義,對現實的人進行強制,讓現實人的主體服從於未來的假設。其實,在哲學派別里,不是唯心主義的形而上學的並不多,我們不能簡單地說宗教就是“鴉片”。為什麼宗教的生命力那麼強?儘管它是一種滅絕現實人人性的現實批判,但它在探求一種人的永久性主體的存在,而且佛性的根本就在於愛與善。《佛經•四無量》云:“願所有的生靈隨着幸福和幸福的源泉得以增強;願所有的生靈在痛苦和痛苦的來源中得以解放;願有知覺的生命都能擺脫怨恨和奢侈,協心進取,平等無傷。”啊,作為一個尋找自我體的我來說,怎麼不感動得流淚呢?我在尋找人的主體呀! 我努力讓人類學的線索潛藏這本書中。藏族人、門巴人、珞巴人、夏爾巴人、登人仍然存於喜馬拉雅,有他們自己的空間。不管是一妻多夫也好,還是父權制、母權制、試婚制也好,都應該嚴肅地認識喜馬拉雅文化的多元性,任何獵奇或者趣談只能是無聊和淺薄。 我把個人的生命運動和雪域高原緊緊地接合起來。既然《深入藏地》是忠於真實的報告,那麼個人的私生活也是重要的內容。這不是小說家靈感受產物,而是帶有必然因素的偶然的奇遇。愛和愛情,給絕望的人生帶來了轉機,給人的主體開創工程帶來了希望。 我把個人的哲學思考和雪域高原緊緊接合起來,自認為這是有別於中外人士描寫極地的重要特點,也是完成人的主體開創的必要手段。我並不否定全部傳統,只是那些扼殺人性的意識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還牢牢地控制着人們,凡是願意民族進步的人都必然為之憤慨。麻木不仁者從來就是自私自利的人,只有自我意識的覺醒才能獲得良知。 在漫長的跋涉中,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相遇的人和事太多了。高原上的人沒有面紗,都正正經經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我寫了不少的人和事,企圖構成各個社會層次的總和。丟棄公職在神秘的極地漂游,沒有他人的幫助是活不下去的。此書的完成,本身就是各民族、各階層和無私的朋友們共同努力的結果。 羅曼•羅蘭說過:“痛苦,這把犁刀一方面劃破了你的心,一方面掘開了你生命的新的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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