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臘梅
當從竹林對面開始傳來陣陣幽香時,我知道是梅花盛開的時候了。
我開始為賞梅作準備。在浪漫之前,總有一些煩瑣的俗事要做的。
春節的時候市鎮上的人在那個好像屬於我的狐仙觀里上貢,都是做熟的雞鴨,還有整個的豬頭,當然也少不了酒。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上貢,我想我並不能保佑他們什麼。
或許是信仰吧,他們朝拜那座灰狐像時什麼虔誠。
希望有一天我能知道是為什麼,並好好為他們做幾樣事,雖然他們似乎並不需要我做什麼。
我在狐仙觀里大吃大喝後留下的殘核讓這個市鎮騷亂了一陣子,然後更虔誠地供奉上更好的供品。各式精緻的點心,保存完好但不時令的水果。
我樂於過一段這樣的日子,哪怕是很短的時間。
對於一隻流浪的灰狐也只能很短的時間。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一場大風雪,大風雪中賞梅那是多麼動人的梅花呀!
當我夜觀天象,知道有一場大風雪後,我用不吃供奉的方式告訴鎮裡的人我已經離開了。鎮裡人也收到這個暗示,又一場熱鬧的朝拜後,一切便轉入了正常。
賞梅
平時也經常有人來這片梅林來,這裡的人似乎頗賦風雅,時不時有賞梅的。或是一家,或是一對,吟詩作對,也有在此小酌的遊人。
然後大風雪的天氣是沒有人會來的,我正是想要一個人靜靜的在漫天飛舞的雪中看那傲人臘梅。
梅林里的雪地很白,一塵不染,漫天的飛雪中開着正艷的臘梅。
在我超脫天象,不畏寒暑後,這是我看到最美麗的景色。
我飛上了梅樹枝,輕飄飄的生命在風雪中伴着臘梅的花瓣。
我完全陶醉其中。
我站在枝頭,慢慢變成了白色。
淨在於靈,修在於心,我這區區軀殼,不過凡胎而已,就由它變成什麼顏色吧!但有靈悟慧根,能做到不食人間煙火,不知還要苦修到幾時呢!
脆弱的梅樹枝同樣承受不起我脆弱的生命,當我順着壓彎的樹枝滑入雪地時,我覺得這一天我的靈魂清靜了不少。
風雪中,倔強的臘梅被吹落無數的花瓣,連同雪花一起,灑在我的身上,灑在地上,也灑在那清澈的水中。
看那花瓣隨瀑布的流水而去,聽那瀑布與山石相擊的叮玲聲響,我不禁低聲嘆息。
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又將漂流到何處呢?
匪狐
(此一節有感於《火狐狸十年幻情錄》,櫻寧見諒)
“君欲賦梅花,梅花若為賦。繞樹千百回,句在無言處”
一個女人的聲音穿透了這個梅林。
隨着一聲嘆息,我看到了一個紅衣女子,紅色的斗篷。
她靜靜的站在梅花樹下。
她轉過身時,我看見了她藏在白色鑲邊的紅帽子裡的臉。眉頭深蹙,似乎有無數的哀怨。
“且喜梅花開,真嗟梅花小。花小風味深,此意君已了”
花小風味深,花小風味深!
我彷佛看懂了她,我的眼前充滿了幻境。
秋水流,秋潮漲,湖光灩灩信船流,泛起微波時輕剝蓮子,回眸送君口。
塵緣似了未了,空門中一盞青燈長駐。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參不透一個字。
咄!
灰狐幻象中看到了那個字:情!
看那漫天風雪,飛舞花瓣,灰狐說偈:
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憂,若離於愛者,無怖亦無憂。
人生苦短,何故勘不破一個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