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相識的頭八個月裡 , 我和晴的交往大抵是很同學式的 , 友好 , 互助 , 互相也有一定的欣賞 , 卻還沒有在感情上做到完全的投緣 . 我想原因主要有兩個 . 第一 , 晴當年在我眼裡很正經 , 是那種父母眼中的乖乖女 , 老師眼中的好學生 , 看起來很正統的樣子 . 而我一向喜歡並且追求天馬行空的感覺 , 雖萬萬談不上叛逆 , 我卻也不能算聽話 , 常常隨心所欲得不羞不慚 . 比如每周的閱讀量 , 我能完成 30% 就算是小有成就的一周了 , 而晴大概至少在力爭全部完成所有的要求 . 其實我到今天也不確定當年她是否在心底里曾經有些看不慣我在學業上表現出來的輕率和任性 . 第二個原因是我們在讀書之外的社交生活都很忙 . 我有很多朋友很多表親在北美 . 他們知道我剛從國內來可能會覺得孤單就定期地從五湖四海給我打電話 ( 幾乎每天都會接到長途電話 , 還常常不止一 , 兩個 ). 再加上我到芝加哥以後也認識了很多新朋友 , 所以我的日程每周都排的很滿 . 那時還時興寫信 , 給先生寫信也是每天必做的功課之一 . 我們現在還留着那些信件 , 偶爾拿來讀讀還很感慨 . 而晴 , 正值青春盛時 , 純情可人 , 自然是眾矢之的 . 她很快就有了一個男朋友 , 後來介紹給我認識 . 說實在的 , 我沒覺得那個男孩子怎麼好 , 他很聰明的樣子 , 而且很 ” 酷 ”, 可就是那種不能讓人放心的類型 . 我沒有告訴晴我的想法 . 那是晴的初戀 , 雖談不上有多激烈難忘 , 可也是寶貴的第一次 . 晴當時算是有些內向羞澀吧 , 或許也是因為她還不完全信任我 , 她沒有告訴我她和他男友之間有什麼問題 . 我從她談及男友時散淡的始終如一的表情中也沒有看出什麼文章來 . 當然 , 我也沒怎麼費心去看 . 轉眼就到了夏天 , 晴 去她哥哥那兒住了整整一個夏天 . 我當時也挺詫異 , 不知為何她遲遲不歸 . 要知道我們初秋就要參加第一個資格考試 , 要閉卷考八個小時 , 要看幾百本書和文章 . 我和晴是一個學習小組的 . 可是晴整個夏天根本就不在 , 小組裡的另外兩個日本同學在日本 , 一個美國同學臨時決定為了愛情而輟學 . 所以我們這個小組算是支離破碎了 . 晴第一次真正向我敞露心扉是在夏天快要過完的時候. 我們通了一個很長的電話 . 我這才明白她和男友大概快要分手了 , 她去哥哥那兒住也是想遠離這是非之地 . 晴和初戀男友的故事我就不細說了 , 和 Dueprocess" 男友" 那篇文章里的情形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 結局是不歡而散 .
晴終於在她哥哥的陪伴下回來了 . 她哥幫她重新找了住處 , 買了些簡單的家具 , 安置好 . 為了他妹妹能有一個安全的學習生活的環境 , 還和方方面面都打了招呼 .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我家裡 , 我們談了足有兩個小時 , 談的全是關于晴 . 他非常鄭重地請我照顧晴 . 他說 , “ 你比她大 , 比她成熟 , 拜託了 .”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託付 , 他堅持請我和先生吃了頓飯 .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二次切實地慨然地覺得有哥真好 . 第一次有這感覺是在看 ” 小花 ” 的時候 , 少女時代的我被唐國強和陳沖的兄妹之情感動得一踏糊塗 , 浮想連篇 . 晴的哥哥是方方面面都很優秀的一個男人 . 他一米八左右 , 很帥 , 很謙和 , 很正直 , 很有趣 , 也很專情 . 在生活中是好丈夫 , 好父親 , 好兄長 , 好兒子 . 在事業上也很有成績 . 前幾天晴和我又談到她哥 . 她說 , “ 我哥最近瘦了些 , 更帥了 , 他可真好 .” 我說 , “ 絕對 , 絕對 , 你哥可以算是 top 5% 的那種高質量高品位的男人 .” 我想 , 我和晴從浮光略影式的君子之交到真正地彼此信任 , 推心置腹 , 以致終成為今天這樣可以分享一切的朋友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刻開始的 . 所以 , 我們之間能夠產生如此深厚的友誼 , partly, 還得感謝她哥 .
值得一提的是 , 我和晴在學業上的發展在後來的幾年中也是漸行漸近 . 我懷亮亮的時候有一個工作的機會 , 但是因為懷孕就推薦晴去試一試 . 結果晴一去面試就意料之中地很令人滿意 , 所以就得到了這份工作 , 於是她就離開學校去工作了一段時間 . 那時侯我們正好都處於迷芒狀態 . 和我們前後時期一起來的中國學生大多數都走了 , 而且很多人都跳槽讀了商學院的 MBA. 學術市場看起來很不樂觀 , 尤其是對外國學生來說 . 而讀到博士除了搞研究別的出路也不多 , 所以大家都紛紛尋找其它途徑 , 幾乎無一例外地一進學校就琢磨着轉學什麼的 . 在這個時候晴離開學校先清靜一下 , 好好想想 , 辦一辦綠卡 , 也不失為一個明智的選擇 . 而我在迷霧中徜徉了許久 , 中間還生了兩個孩子 , 後來終於找到我非常喜愛的研究項目 , 從 此決定認真地 , 全力以赴地 , 後來事實上幾乎是充滿激情地把這個博士學位讀完 . 晴工作了幾年覺得沒什麼意思 , 也決定回來完成博士學業 . 她在學術上的興趣和我很相投 , 於是我們逐漸走向同一個研究領域 , 共同語言因此就更多了 . 雖然我們迄今還從未一起發表過文章 , 不過我相信以後我們一定會有機會合作 , 一起申請基金 , 收集數據 , 寫論文 . 這樣的機會在美國或者在中國都應該有很多 . 晴剛剛接到了一個在一所很好的大學任教的 offer, 馬上就要徹底告別學生以及博士後的生涯開始站在講壇的這一側了 . 她又開始要哆嗦 , 因為她覺得站在學生面前講上一個小時還是挺嚇人的一件事兒 . 可是這次我堅定地告訴她 , 她一定會迅速地沒有太多代價地成長為一名不害怕講課的教授 , 她的學生一定會喜歡她 , 就像現實生活中她總是惹人喜愛一樣 , 就像人們都喜歡青春和美麗一樣 . 真的 , 雖然她三十幾歲了 , 她看起來很年輕 , 光潔的臉上常常明媚得沒有一絲陰霾 .
不知為什麼 , 晴自始至終沒有熱烈地愛過 , 至今還是獨身 . 她後來和其他男生也有過一些交往 , 可是都陰差陽錯地沒有燃起她的熱情 . 她的優秀 , 她的聰明就不用提了 . 更重要的是她是善良的 , 她的心是柔軟的 , 透明的 , 知足的 , 而且為人慷慨寬厚 . 我們在經濟最拮据的時候她主動提出來借給我們錢以解燃眉之急 ( 我們一年以後才把錢還給她 ). 後來我們買房的時候她又一次提出來要借給我們錢 . 我們雖然這次沒有借 , 但是我很感激 . 這年頭 , 能夠主動借錢給你又不要求打借條兒的朋友真的很難得 . 我們很幸運 , 能夠找到這樣在困境中可以依賴的朋友 .
老公有時喜歡和晴開開玩笑 , 他們發電子郵件時他有時會落款 ”ni ge”( 你哥 ). 晴也不介意 , 晴總是好脾氣的 . 也許是受我影響 , 也許是成長的必然 , 晴現在比過去活潑多了 , 總愛笑 . 我想她雖然沒什麼行動 , 可是內心深處她總是渴望找到真愛的 , 渴望能夠在一份地久天長的承諾中心有所屬 . 前幾天和老公聊到晴 , 老公笑言 , 或許晴應該去登個徵婚廣告 , 廣告詞可以考慮用 ” 我很牛 , 可是我很溫柔 ……” 她的確很 ” 牛 ”, 不僅出身於書香門第 ( 父親是院士 ), 學業出眾 , 而且秀外慧中 , 又溫柔又活潑又有一顆甘於平凡的心 . 真心希望晴能夠在不遠的將來找到愛的感覺 , 找到一個可以和她心心相印 , 榮辱與共 , 相守一生的男人 . 希望這個男人有能力長久地去愛一個女人 , 並且珍惜她 , 關心她 , 給她一份充滿歡歌笑語的生活 , 讓她的心從此不再孤寂 . 我想 , 或許普天之下大多數等待中的女人都情同此心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