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今社會大人物的一舉一動都會吸引公眾的眼球,大人物的大手筆就更不用說了。從眾心理的支配下,名人身上的這種光芒如同太陽系中無比神奇的力場,擦身而過或者驚鴻一瞥的當兒,早已投身其間,被脅裹着在潮流的風口浪尖上旋轉翻滾。這種神奇不僅針對觀眾,連同大人物身邊的配角,也如同現在大城市中的房價一樣水漲船高,他們(更多的是她們)就像恆星耀眼光芒中的黑子一樣,看似是一個陰涼靜止的所在,可一旦掃過一眼,才知道那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黑洞。
這種現象具化到當下的電影圈,《色戒》的導演李安和女主角湯唯要算得上是最具典型性的一對了。拿《上海一周》上的一句話說就是:湯唯要算得上2007年娛樂界最不能忘記的一個名字。這大約說的是事實,但就這不影片本身來說,我是不大喜歡的,除了被媒體廣泛用作噱頭的激情戲以外,無論故事本身還是電影的藝術性而言都乏善可陳,即使作為一部純商業的電影,這部影片也不是完全成功的。如果非要將它在2007年的電影圈有什麼特殊意義的話,那大約就中國的電影分級制度的誕生有點催化作用而已。因為,一旦分級制度產生以後,對於電影觀眾的限制,我們才可能更具可操作性,從而把其不利影響降到最低。
我們知道,電影作為一種近代產生的藝術形式,曾對近代歷史的發展產生不可估量的作用。在特定的歷史時刻,電影對真善美的張揚,對真理和自由的凸現,曾經一度成為思想文化界的一面旗幟,指引着那麼多的仁人志士為真理前仆後繼。到了現代,電影少了一些宏大敘事,多了許多對瑣屑人生的關注和對現實社會的思考,電影一度成為許多人夢想人生的載體。到了當代,市場經濟條件下,電影和電影從業者都成為別一種意義的商品,於是各級各類的大片應運而生。這本無可厚非,廣闊的場景、精美的製作、豪華的陣容,的確能夠吸引觀眾的眼球。若干年前的那部《泰坦尼克號》,開創了一個成功的先河,掌聲、鮮花、銀子、聲望,可謂是日進斗金。人類本來就是一個善於模仿的物種,更別說是以表演為本職的電影界了,於是那些導演和演員們如同發現了大洋環流當中溫暖的漁場一樣,奮不顧身地魚貫而入。大場景、大製作、豪華陣容、大肆炒作,成為這些年商業電影不可或缺的組成因素,這樣的境況下,娛樂和刺激升成為第一位,而電影真正的藝術內涵在市場的左右下,被壓制到低得不能再低的一個角落,並且擁有了一個不知褒貶的稱謂:藝術電影,好似整個把電影和藝術分隔開來,票房的左右下,藝術似乎成為一個食古不化的封建符號,感官的刺激,升至為電影從業者首要考慮的因素。於是,豪華的盛宴、歇斯底里的表演、蜂擁而至的跟風之後,真正的電影成為一個狼藉滿地的道具場,一切的燈紅酒綠、繁華流轉,在水晶燈閃過之後,全部蛻化成一堆不忍回頭的垃圾。這也是這些年,中國電影節孜孜不倦、樂此不疲的一個夢想,似乎只有在奧斯卡這樣的場合出現一次,才能真正凸現自己的價值,於是一味地迎合,一味地奢華,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場希望、失望和絕望相互交錯的遊戲罷了。青天白日裡做的夢,雖很蜜甜,但終究是不長的,畢竟是見不得陽光的東西。
《色戒》這部影片的炒作是從始至終的,從一開始的海選女主角,到公布定妝照,到張愛玲,到激情戲,到參展,到刪減,到公映,可謂是連綿起伏,不絕於耳,花樣百出,可熱潮過後,冷靜下來,影片不過是講述了一個情慾戰勝理智的故事。孰是孰非,誰對誰錯,在對觀眾生理本能的撩撥之下,似乎顯得朦朧一片,就像影片中一以貫之的色調一樣。
真嗎?張愛玲的小說原著不過是道聽途說來的一個故事,加上自己與漢奸文人胡蘭成的糾葛體驗,揉合而成的。這當中,欲說還羞、似拒還迎,不過是張氏當年一個無奈復夫無望的蒼涼的手勢罷了。而已經在奧斯卡上拿過大獎的大導李安,中國電影從業者心中的英雄,竟然又根據這個故事來改編故事,生活的體驗無從談起,空中建閣,沙上築塔,故事本身來說,不過是一個年代的符號而已,就像湯唯身上所穿的旗袍一樣,裡面可以填充任何想要充實的東西。
善嗎?為了情慾的滿足和那顆熠熠閃光的鑽石,作為革命者的王佳芝不惜在關鍵時刻放走作惡多端的老易,使自己同志苦心經營許久的暗殺計劃毀於一旦,而自己也被曾經放走的人,至於冰冷的槍口之下。有句話說,懲惡即是揚善,放走了雙手沾滿同胞鮮血的劊子手,僅僅因為他滿足了自己壓抑許久的性慾和極度膨脹的虛榮,豈不知這一放,不知道又有多少的同志死於非命,甚至於包括自己,理想何在?信念何存?你可以選擇小我,但把鋤奸作為一項正義事業來做的那些大我,你有什麼資格處置呢?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隻猛虎,正在嗅聞一朵玫瑰。老虎與玫瑰、情慾和鑽石,何去何從,真的那麼易,真的那麼難?本來為接近目標而配套的生活,竟然被沉醉其間的女主角演繹成一種坦然自若,以至於樂不思蜀,不知今夕何夕之間,血灑遍地,那都是誰的呢?那些創作關於臥底影視劇的人們,看到這些,真不知道還會不會文思泉湧。
是美嗎?湯唯並不算美,正如我的一位女同事說的那樣,長着一張六角形的臉,身材的比例據分析也不是那麼的黃金分割,倒是影片中的兩位帥哥還可以用美來形容。影片中的故事很美嗎?我實在難以想象,一個替日本人賣命的無恥漢奸,用變態畸形的瘋狂在我們女革命者身上發泄獸慾的時候,我實在不能想象那是一種美。曾經被我們奉為神聖和經典的革命的意義,在影片裡被消解得面目全非;正義和邪惡,竟然成了可以相互交配的溫情脈脈的情人,我真的難以接受這樣荒誕的故事和傳奇。
借用一篇紅臉的網文作為結尾:“正是在這些荒誕感的交織和碰撞下,自覺或者不自覺已經不重要。戒指最後在桌子上很顯眼,最後的鐘聲很顯耳,學生的熱血,革命的理由,正義與愛情,不過是輕輕的回頭和嘆息。尤其是現在看來,那些遠離了革命歷史的人們,那些最早被灌輸的政治教義,那些最輕浮的人性之爭。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正好趕上了,那個特殊的年代,其實哪個年代都是特殊的,矛盾的最激化成為荒誕的誘因。正義之路被荒誕感所覆蓋,或者說人性正是在荒誕中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