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女人和鞋 |
送交者: 矬籬 2007年11月22日20:08:57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風不住地吹, 可是,山太高。 他直起腰爬上山, 又彎下腰望着風。 於是,這風鑽進他的眼睛。 ——題記 他是個跛子。走起路來,身體搖晃得猶如偏沉的扁擔。這副“骷架”總被人們談笑風聲。 “一,二,一!”他的身後跟滿了嬉笑的隊伍。 他樂呵呵地回頭說:“孩子們,以後得好好走路啊,可別像我一樣。” 跛子是個流浪兒,很小的時候就來到了這個地方。他的手至少沒有像腿一樣笨拙,起碼能夠縫縫補補,靠這雙布滿老繭手他竟然打拼出了一番“事業”。 “跛子啊,你給俺看看這雙鞋子,還能修補好不?”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對老人和氣地說:“能的,准能補好,跟新的一樣!” 喜歡他的技術的人很多,不亞於跟在背後學他走路的那群機靈鬼。 冬天的小鎮,寂冷得讓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小鎮的黃昏,那西天的火霞真如動脈和靜脈相混的血水。幾隻失落的烏鴉棲於樹枝、屋頂或者煙筒,遠處飄來縷縷青煙,北風愈加瘋狂,大地瞬間酣睡得沒了生機。 路頭供銷社的門口,跛子依舊忙活着,油燈的燈心左右搖曳。殘雲也早已陪同飛鳥離去了。 跛子的家十分簡陋,頹門斷壁間透出莫名的無助。像樣的家具只能被木榻充當,說起這木榻,得追溯到10年前了。那時候,跛子15歲,為了生存,跟着一位木匠師傅四處奔波,吃了不少苦,起早貪黑,食宿不定。本想學點手藝,可是師傅偏偏急症突發死了。結果,跛子混了個“半瓶醋”,到哪兒人家都不願叫他做家具。 春風幾載,不知不覺間跛子竟然自悟出了修補鞋子的技術。於是,省吃儉用,拼命短工,終於買了一台補鞋機。至今以此為生,讚譽不休。 這天,天降大雪,跛子冷得很,索性早早收攤。 在回家的路上,地面的雪越積越厚。身後的足印,宛如一條長長的蜈蚣。幾隻流浪狗趴在門檐下,無精打采。 一陣急剎車“吱——”地打破了道路的寧靜,還有“噼里啪啦”的硬物墜地的聲音。 流浪狗豎起耳朵,警覺起來。 跛子慢慢爬起身: “姑娘,你沒事吧?” “哎呀,你們倆怎麼樣,能動彈不?”機動三輪車司機匆忙下車,緊張地問。 姑娘昏迷了,失去了知覺。 “我沒事,快送她去醫院!” 跛子扑打着衣服,搖晃得更加嚴重,心想,要是剛才自己動作再快點,姑娘也許就不會被車撞上了。 心灰意冷的跛子跌跌撞撞地邁起沉重的步子。流浪狗嗤之以鼻,仿佛在說,就你這熊樣還想救人,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雪下得更加大了,掩蓋了身後長長的足跡。前面的路還很長,家在遠處,他的身影顯得如此渺小。皚皚的雪地里,跛子形單影隻,嘴巴里不停念叨着“姑娘怎麼樣了”。 每隔五天是小鎮的集市,這時候最熱鬧。來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會聚這裡,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雞鴨豬狗聲漫天飛舞。 跛子找了一個相對熙攘的角落坐下,諳練地修補一雙雙滿是風塵的鞋子。有絳紅色、蓼藍色、炭黑色等。可是,他手掌的膚色怎麼也看不出半點血色。 “麻煩你看看這隻鞋子。”一雙白皙的縴手伸來,一隻紅艷的舞蹈鞋倔強地裂開了一道口子。 好漂亮的紅舞鞋,這是他從業以來見過的最美麗的鞋子!—— “質量很好的鞋,我會讓它恢復嶄新的。” “謝謝你啊!” “過兩天,你來取吧。” “好的,麻煩你了。”姑娘轉身離去。溫暖的陽光打在跛子的臉蛋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漸漸消失的雙足。 深冬的夜晚,睡得再沉,也會在半夜醒來,因為這四壁進風的屋子不停地唱着歌謠,一首又一首。跛子一直沒有睡着。他的思想被什麼絆住了,是風,是雪,還是夜?都不是。 星空多麼燦爛,輕聲一喚,萬籟復甦該有多麼奇妙!跛子正在漫無目的地幻想。 此刻,那隻紅艷的鞋子走進了他的視野——它被女主人穿了多久,是一年,是兩年,還是十年? 是的,鞋子太可人。他知道,他要把它修補得天衣無縫。 集市上人山人海,跛子依舊選擇了最繁華的路段坐下。 他早早地拿出紅舞鞋等待期盼已久姑娘,他又在幻想——她擁有了世間最美麗的腳掌,最動人的身姿,最嬌媚的面龐。 眨眼,太陽從東邊跑到西邊。人們陸續走了,幾片白菜葉躺在地面上,湮沒無聞。 跛子昂起頭向四面八方望了望——看來,不會有顧客了。他開始收拾破爛不堪的工具,準備返家。 “你好啊,記得我嗎,那隻紅舞鞋?”悅耳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跛子扭過頭,刻意地站直: “呵呵,我剛要走呢。瞧!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謝謝你!”姑娘拿起鞋子,滿意地笑了笑,“多少錢?” “什麼錢不錢的,不必了!”說着,跛子推開她遞錢的手。 “不好吧,這是公平交易。你為我辦事,我就得給你報酬啊。”姑娘清秀的臉上總是寫滿笑意。 “真的不要,免費!你不必給了,我是絕對不會要的。” 話音剛落,跛子已經走出了幾步遠。 “你叫什麼啊?” 跛子從五十米處高呼了一聲: “跛子!——” 窗外的冷風發狂似地拼命咬着跛子的“雞皮”疙瘩。被子的兩頭鑽出了棉花,跛子捂住頭,若有所思地睡着。他知道,癩蛤蟆的眼睛不能遙望藍天,天鵝的糞便都會將它砸得七零八落!—— 這詭秘的黑色仿佛吞噬了整個世界,時間不知為何休止,要不我的思維怎會圍繞一個“女人”旋轉呢?—— 紅舞鞋,我欲為你歌唱! 漫漫長夜一秒一秒地挪動着步伐,庭院的雄雞睜開了惺忪的睡眸…… “你暈了吧!我遞你兩毛,你怎麼給我兩毛半啊?粘縫鞋子不是五分嗎?”男子握住錢幣,嗤笑起來,蔑視着跛子的蓬髮垢面。 “對不起啊,多謝提醒。”跛子揉揉眼睛,面前川流不息的車輛風馳電掣。他的大腦混沌,分辨不清方向;鼻涕流出來,袖口就變成了盾牌。 傍晚了,小鎮如故,幾隻流浪狗猥褻地到處覓食。今天的生意太糟糕,跛子有些壓抑。吃飯時,他明明感到餓,卻吞咽不下半塊饅頭。肚子異常得豐滿,就像青春期的少女。 跛子的鄰居是位寡婦,男人不幸出車禍死了,只剩她和一個六歲的女兒。每每逢門而過,跛子總會向裡面窺探幾眼,看看她們娘倆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這不中用的水管,又被凍上了!”女人用手指指屋裡,“小梅,快給我提幾壺熱水來。” 接連三壺熱水倒了下去,水龍頭依舊無動於衷。“這咋辦啊,媽媽?”“別急,一會就好了。”“可能冰冰在裡面睡着了,暖和了就醒了。”娘倆互相安慰。 跛子放下工具,從自家又提了三壺熱水。 “小梅啊,讓我試試。” “太好了!跛子叔來了,這回准能好!”小梅家的故障基本上都是跛子按時來清除。不過,這樣的交往招引了眾多的蜚語流言。 “跛子,謝謝你啊!每次都得靠你。”女人不好意思地說。 “這有什麼,助人為樂嘛!”跛子一貫這樣回答。 不一會兒,水龍頭就嘩嘩地流出了水。雙方總是笑笑,然後想說什麼又把話藏在了心裏面。 “跛子叔,慢走啊!”小梅看看媽媽。 女人長得有氣質,眉清目秀,高挑豐腴。尤其那雙會說話的腳,跛子是多麼渴望有一天她能夠穿上自己親手縫做的鞋子啊。 一個溫暖的晌午,所有的生靈幾乎都陶醉於蜜色的光中了。麻雀們幼稚地你追我敢,唧唧喳喳個沒完沒了。枯樹上駐留的巢穴,時而有毛茸茸的東西伸出半塊腦袋。 跛子展開被褥,從一個大口子裡掏出“外三層里三層”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打開,有何風吹草動,跛子馬上把它揣在懷裡,然後警覺地瞧瞧窗外。 “……一百,兩百……五百……一千……” 雜亂的零錢散發出古怪的味道,床鋪上的灰跡厚厚一層。跛子細緻地數,生怕數錯了。 每逢年末,跛子都會清點“收成”。今年和以往一樣,賺到了本錢,而且添了幾張大大的人民幣。跛子心裡笑得美滋滋,離夢想近了。因為他想開個屬於自己的鞋店。想到這,大腦就會情不自禁地浮出一組畫面——滿滿的紅舞鞋,映得天花板如晚霞般——他始終忘記不了“她”——他說,他生病了——從來沒有這樣過。 跛子背着工具,搖搖晃晃地路過小梅家。女人正在門口掃地。 “起得這麼早。” 女人傻傻地笑笑,點點頭:“我……”突然被什麼堵住了。 他就像偏沉的扁擔,左右晃蕩,只熟悉地面,地面就是他的支點。如果哪天他失去了地面,這個世界將與他無關,女人將與他無關。 暖陽高照,惠風和暢,近段時間的天氣格外晴朗。 跛子哼着小調:“崖畔上開花崖畔上紅,受苦人過得好光景……”這是陝北的民歌,跛子說打小他就會唱。可是,從來沒人說他唱得好,他喜歡輕聲唱。 太陽趁一個懶腰的工夫就爬到了頭頂,跛子的布袋裡裝滿了鞋子。 雜沓的路面上,塵土飛揚,來來回回的人群目不轉睛,汽車的笛聲綿長悠揚。跛子在陽光下沐浴,樸素得像雙鞋子。 女人走起路來,很難看,上帝賜予了她一雙“O”型腿。她孑然走來。 “跛子,忙着呢?”女人和顏悅色地說。 跛子急忙放下手中的活,手掌不自然地摩擦着上衣,傾斜地站起來: “呵呵,你咋來了,有什麼壞鞋子嗎,我幫你修補修補。” 女人看着他的眼睛不知往哪兒放,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 “來,坐下說話,別耽誤生意。”女人為跛子掃去了身上的灰塵。 跛子激動得有些稀里糊塗了,心想,她怎麼來了,要是叫鄉親們看見,他們可不會說什麼好話的。 他愈想愈着急,額頭冒出冷汗。女人卻很鎮定,陽光下的她顯得美麗脫俗,像朵山頂上的花兒,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領略到這種芬芳的。 “有件事情……”她張了張口,眼睛注視着車輛,“就是下個月娃的姨要娶親了……” “娃的姨不是在東北那裡嗎,怎麼來咱華北了?”跛子毫不遮掩地問道,又似乎感覺到了冒昧。 “前幾天來的,就在集市旁邊住着,還有她的男人。” “什麼?她帶了一個男人回來?” “是的,她倆算什麼事啊——私奔!”說完,女人捂住眼睛。陽光下,淚水晶瑩剔透。 跛子匆忙掏出手帕,又擱了回去;欲伸手安撫一下,又縮了回來。緊鎖眉宇: “別這樣啊,有話說嘛,別哭。被別人看到,咋辦啊。”汽車呼嘯而過。 “俺的命苦,爹娘死得早,又沒了他。如今,一個妹妹和男人鬼混,”她的眼淚灑在了修補好的鞋子上,“哎呀,老天爺就會捉弄人,俺命苦喲——” 她泣不成聲,所有的抱怨仿佛在這一刻凝結成了碩大的淚水。任天地都無法拒絕這樣的發泄。是的,這不是汪洋,汪洋可以風平浪靜;這不是沙漠,沙漠可以起死回生。除了哭,她不能絕望,又不能希望。 她抹去最後一滴濁淚,眼圈紅紅的,羞怯地說: “讓你看笑話了,真不好。” 跛子勉強地搖了搖頭,又敷衍地笑笑。 “跛子,能借點錢給我嗎?”女人的表情肅穆起來。眼睛裡布滿血絲。 “放心,我就算賣身也還給你!”她補充了一句。 跛子怔住:“多少?” “你有多少就給多少。”路上的汽車疾弛閃過,汽笛震耳欲聾。跛子和她已經不是語言的溝通了,心靈間的對白只屬於兩個人。 傍晚,跛子走在路上心神不定。流浪狗趴在草垛邊,它們等待着翌日的黎明。 敲門聲乾脆利落。 “沒人看見吧?” “沒一個人!”跛子從懷裡掏出帶有體溫的包裹,“就這些錢了,全部的!你拿着吧!” 說完,扭頭要走。 “俺實在是對不住你,一輩子都償還不了……”女人的眼裡涌滿淚水。 “娃睡覺了,小聲點。這點錢算不上什麼,先給他們吧,趕快把他們打發走。” 女人感激地點點頭。看着左右晃蕩的背影,她發現——天快亮了。 跛子哼着小調,新的一天開始了。在老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 時光漫捲,日月如梭。快過年了,小鎮變得擁擠,在外的遊子陸續歸家。有單獨來的,手裡提着營養品,孝敬長輩們;有成雙成對來的,喜笑顏開;有沒來的,家裡的老人喘着粗氣,夜夜垂淚。 破破爛爛的幾平方米的小屋,再怎麼裝扮也是那樣,跛子買了一副楹聯,寫的具體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清楚。他覺得字好看,就買了下來。 女人的家也無比冷清。小梅喜歡大紅花,女人買了幾朵,還買了奶糖和五花肉。她親手縫了一件馬甲給小梅,打算到大年初一拜年的時候穿。馬甲是紅顏色的,看上去非常喜慶。 偏偏天空又飄起雪花。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小梅悠閒賞雪。 跛子路過,順便進來打聲招呼: “小梅,玩呢?” “跛子叔,進來一起玩吧。” “不了,我還得買點東西。你娘呢?” “出去了。” “天冷,進屋,別凍着!” 道路上鋪滿雪,白白的。這景象令跛子回想起什麼——一個被三輪車撞暈的女子——她到底怎麼樣了?跛子棉鞋上的補丁縱橫,一瘸一拐地走着。 他竭盡全力不再回想那個女子,可是,怎麼也抹不盡那段記憶。老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是福嗎?——自己送上門去“找死”。據說,世間存在“緣分”。這是“緣分”嗎?——那個女子或許淡忘了一切。 小鎮在過年的激情下熱鬧起來,老的、少的、男的和女的結伴而行。跛子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何必呢?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又在乎今朝嗎?他自我安慰。 買完了東西,往家的方向走。女人的抽泣聲隱約傳來。那不是小梅的娘嗎?怎麼邊跑邊哭?跛子一臉的好奇。 滿院的狼籍啊!家裡像是被打劫了。屋裡屋外,全是殘碎,不見一個完整的物品。就連做飯的大黑鍋,都破了一個不可癒合的口子。幾隻流浪狗藉機覓食,搖着尾巴。雪落得急,轉瞬,白茫茫的一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是,走進屋,再感覺不出溫暖。獵風從窗戶襲來,窗戶在風中“吱呀”地哭訴。 這個春節,雪落,風吼…… 跛子在大年初一的時候哪兒也沒去,隻身在院子裡徘徊。搬個木凳,踩上,臉揚幾度——依舊那樣——小梅家淪作了廢墟。他的思維凝固,腳趾露了出來,凍得發紫。 有人說,小梅家被一男一女鬧翻了。他們訛詐錢財,小梅的娘不給,後來那男的就動手打人。小梅去幫她娘,誰知那男的連小孩子也打。女的進屋翻衣倒櫃,在大缸的下面找到了一沓錢。男的說,有錢不給,又不是不還你!小梅的娘說,那是孩子上學的錢,不能拿!女人說,就你還養活孩子,連自己都靠個死跛子!說完,就揎拳擼袖弄得雞飛狗跳。 又有人說,小梅她姨兩口子不能生育,不捨得花錢買個娃,抱走了小梅。小梅的娘到處找小梅。結果,孩子沒找到,自己又丟了。 很多人還說,小梅她姨甚漂亮,穿着一雙紅紅的鞋子,住在集市旁。看不出,能做出此等缺德的事情。 路喲,漫長哩!得一步步走,好好走。跛子這樣想。 “修鞋的人穿破鞋,人家怎麼叫你做活?”大家異口同聲。 跛子始終不明白自己怎麼了,看見紅色的鞋就憎惡。他說,他曾經有過愛情,愛過兩個女人。大夥說他瘋了。他說,第一個女人是位賢惠的好女人,擁有美麗的心靈;第二個女人是美麗的舞蹈家,有雙紅紅的鞋子。 人們猜出了第一個女人是誰,第二個女人大夥說是跛子杜撰出來的。 現在,跛子沒有一個女人。他說,不久會有女人的。他的修補鞋子的技術一天不如一天。也許是因為這,出現了好多修補鞋子的。可是,沒有一個能夠超過跛子以前的手藝的。 那天,大夥議論紛紛:“跛子呢,家裡沒人,攤位沒人,好幾個月沒見他了。” “一個跛子能走多遠,搖搖晃晃的,跟個扁擔似的。” 哦,跛子到底去哪兒了?這誰也說不清。就像愛情一樣,跛子也說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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