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二日晚上,Z73次列車以每小時150餘公里的速度直奔終點站合肥,我乘坐在17車廂24號上鋪。懷裡揣着一份投資意向書,心中抱有一些謹慎的樂觀,我從北京歸來。乾淨舒適的軟臥車廂顯得十分安靜。列車行進的轟鳴聲儘管很大,我卻從來就沒有反感過,無論乘坐時的心情怎樣,若在夜間也未影響過我的睡眠。今晚不同了,我被這強勁有力的節奏鼓舞着、興奮着,前進的路途遙遠。我沒有倦意,展轉反側,難以入睡又不能集中思想。兩次打開手機遊戲消磨時間,仍然不生疲憊。當下鋪的兩位先生鼾聲合奏時,我才漸漸地集中注意,回想起這次來京的前後緣由和心情。
席總,中國**國際投資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法人代表。今年四月初,經人介紹認識並向他推介我們正在籌建的醫院項目。我們首次當面向他介紹本項目時,就博得了他的濃厚興趣。次日,他來到合肥實地考察並決定投資合作推動完成這個項目,無論是採取何種合作投資方式。送走了他,我們針對他的意見立即着手起草有關文件、整理有關資料等待和他再次商談。之後,他一直忙於解凍啟用外資,有四個月的時間我們只能通過介紹人聯繫,不能直接面談具體投資合作細節。據說,他名下掌控的外商委託資金有一點八七億美元,動用這筆外資需要較長時間等待,有很多的麻煩手續要辦。因而導致對我們的資金要求本周本月連連拖延等待,不能兌現預測時間。如此數月,讓人猜測資金的真實性。我們在不知詳情下的等待也漸漸失去信心,儘管對方始終說“資金沒問題”,要堅持。到了八月份,我和介紹人終於獲准前往北京再次面談。我們向席總遞交了A、B兩中投資合作方案,並介紹了當地政府催促動工的緊迫情況。他說實在來不及,就由他出面先從某財務公司拆借三百萬使用。並反覆說明他掌控的資金是真實的,只是辦理中出現了一些問題耽誤時間且不知幾時可用。三百萬不能解決問題,動不了工,而且能使用的時間有限。我們只好回來繼續等待他的外資解凍。
九月至十一月間,對於絕大絕大多數的合肥人來講,和往日沒有什麼太大差別。而對於拿到項目土地證而尚未開工建設的單位頭頭們來說,無疑是被下了通緝令。所有工業項目沒開工的必須在十一月十一日“光棍節”這一天開工,否則將會被政府強行收回土地使用權而終止項目建設。開工的一定是具備了開工的條件,沒開工的一定是各有各的難處。我們的項目雖然拿到土地證卻因為政府拆遷沒完成而無法驗收土地交接進場,再說我們的項目是醫院而非工業,我心存僥倖該不會把我們也列入其中吧?然而,我們一樣被收入“督察項目”進了“督辦的籃子”。每周報計劃,每周催進度,每周都是“收回”、“收回”,不絕於耳。而我們這個項目需要一次建成,整體配套。是資金密集、技術密集、設備密集型的項目,整個資金需要一個多億。如此一個整體的建設項目能在指定的四十餘天內開工嗎,即使資金到位,複雜的設計報批也不是一時兩個月能倉促完成的。再說,民營資本的投資可不同於政府的形象工程,他是需要計算成本和收益的,他要拿身家性命來操作的。一旦失誤沒有任何人和機構為你擔責任或者來救你,只有自身領受不良下場,怎敢拍腦袋講面子跟着政府吆喝走而不按經濟規律辦事呢。眼下小錢不管用,大資金又沒有到,我們不敢貿然前行。我們的這個項目起初就是為了中外合資合作而立的,更何況前期投資已經叫我們的自有資金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呢。政府催促一天比一天兇狠,匯報會議一個接着一個,電話也越來越不分午休夜眠。我們每天雖然對於如此督察心懷不滿,卻又無不膽戰心驚。政府的嘴大,一旦要強行收回,我們老百姓又有什麼辦法!隨着“11.11大限”時間的逼近,我們開始大幅降低身價尋找“婆家”,然而被“綁縛沙場”的姑娘再好看也沒人敢要。大限的前一周我們的投資合作夥伴仍然沒有着落,我們雖然堅決不同意更不主動接受被收回土地的說法,但是我們已經做好了“老衣”等待“就木”了。此前十月初,我把此難告之了席總,他當時說來得及。再催促時他嫌煩了。可是現在,即便是有錢來投,恐怕也是遠水不解近渴,我們不得不放棄對北京他們的希望。因為絞索已經套上我們的脖子,只等一聲行刑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