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市 蜃 樓 |
送交者: 小青青 2002年10月14日21:44:52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記憶中,那是我唯一的一次和人背靠着背的說話,是唯一也是最讓我心動最讓我傷心的一次。 那是個大男孩,凌雲,那個我曾經以為我今生今世都會和他相守的男人。他那種看人的眼神和特性感而微微上翹的嘴角,我再也沒有在別處發現過。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滄桑感,儘管他是那樣的年輕。可是他卻並不世故,而且說話非常的俏皮,辦起事來乾淨利落。我迷戀他,曾經是那樣那樣的迷戀,從我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其實算挺老俗的故事吧,他說他對我也是一見鍾情,說我有種與生具來的氣息,讓他難以抗拒。就這樣,7天的7朵玫瑰之後,在那個周末的舞會上,我們跳得很開心,曲終人散時,凌雲卻突然緊緊地抱住了我,站在舞池中央一動不動,陌生而又溫暖的感覺讓我很緊張,我試圖掙脫,但僅一下就被他更緊的擁抱化為虛無了。我能聽見急速的心跳聲,卻不知道是誰的,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知道我完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象電,擊中了我的身體,我覺得自己會象一個雪娃娃,在陽光中幸福的融化。 愛有時候就是如此的簡單,不是嗎? 在後來的日子裡,我才知道,凌雲是在台灣長大的,他的父親是從雲南出去的,所以在雲南辦有一個頗具規模的公司。可是他父親早逝,一付重擔他不能不扛,於是放棄了大學學業,奔波於緬甸、雲南、廣州和台灣之間。他有一個做音樂人的大哥,整天忙着製作唱片什麼的,不能幫他一點點忙。我們常常分離,他要去最偏遠的雲南山區,而我要忙我的學業。書信成了我們之間最常用的說話方式,而且只有他的信,我是沒法給他寫信的,因為他總是從一站到另一站,一般只歇一到兩宿,如果我給他寫信,等信到的時候,他早就離開了。那些天天盼着信的日子是苦澀而甜蜜的,每次我打開信封的時候,總是會有些小花和小草搶先從信里飄落出來,都是已枯萎了的,可是我卻覺得它們鮮艷無比,事實上它們都是些珍稀植物,是他在每到之處為我摘的,他說,這樣我就知道他在哪裡了。偶爾也會接到他的電話,每次我都捧着電話,小心地輕聲地說話,我好怕自己的聲音大了再加上那已經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思念,把那麼細那麼細的電話線給壓斷了(後來一直喜歡夜深人靜的時候,和人在電話里說話,可能就那時候造就的習慣) 。他總是會在原本計劃回來的日子的前某個時候,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讓我驚喜得不知所措。我們在一起的日子自不必說,象火象水象蜜。。。 但這樣的日子並不長久,我的護照就下來了。凌雲很堅定:“放棄去簽證!你有我,你就擁有整個世界!”他很自信,也正是因了這種自信讓我更加迷戀他。可是這次不同,到歐洲留學是我的夢想,我做夢都生出兩隻翅膀來飛了去。我執意去申請了簽證,而且沒想到很快,我的簽證就批下來了。 那是個初春的日子,我飛去了大理。那天,天真是藍啊,風和日麗,我卻心情沉重。在他公司的大理辦事處外的草坪上,我們背對背的坐着,只能聽見風聲、鳥鳴聲。我望着天空中飄蕩的朵朵白雲,又想着明顯黑瘦了的他,眼淚就開始一滴滴的往下掉。他終於說話了:青,講講你去簽證的事吧。我簡約的講了一下,那已經對我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去歐洲留學已是數日子的事了,我將真正的離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說着說着,突然感覺到一雙手從我腰間伸了過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把身子轉了過來,從背後抱住了我。一股溫暖的氣息瞬間貼在我耳際,我沒有再說話,閉上了眼睛,眼淚直往外涌。凌雲說:“青,我輸了,我從未對誰認過輸,可是我現在覺得自己輸得一敗塗地。我怕失去你,我的愛。你願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等你。”一滴冰涼冰涼的淚從我的耳朵流進了我的脖子裡。 我們只有三天的時間,我必須飛回去,他必須去麗江,那裡還等着他出貨。這三天,我們幾乎都呆在屋子裡,哪兒也沒去。他唱歌給我聽,給我講他在山裡,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故事。我也唱歌給他聽,但我常常唱着唱着就哭了。其實在我心裡,我就想着他只要說一句:別走了。我就會留下來的。可是他沒有,他再也沒有說過這句話。 分別的那天早晨,很早,大約是7點鐘的光景,凌雲拎着他的和我的行李,牽着我去了長途車站。其實是我牽着他的衣角,他的手不得空。初春大理的空氣乾燥而冷。在車站,他的助手把行李拿到了各自要乘的車上,我將回昆明,然後去機場,而他是去麗江。他把我抱在懷裡緊緊的,一動不動,就如當初在舞池的中央一樣,直到他的助手上來說:青該走了。他才鬆了手,捧起我的臉,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眼睛紅紅的,眼神是破碎的,他說:“愛,保重啊!我們一起走,只是去不同的地方,誰也不要回頭。記得我在等你,無論多久。”如果要說海誓山盟的話,如果這也算的話,這是我們之間唯一的一句。我朝他努力的微笑了一下,我知道那一定比哭還難看。我沒有回頭,我照着他的話做了,其實我已淚眼模糊,就算回頭,又能看見什麼。我只是在心裡對自己說: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 這一別就是兩年,其實何止是兩年,我和凌雲卻是永別了。 在外面留學的日子很苦,除了學習就是打工。我拼命地打工,希望攢到一萬塊錢了,我就回去看他,再然後等我學業結束了,我就徹底的回到他身邊去。這期間,我沒有給他寫過一封信,不是不想寫,是我寫了卻無法投遞,我居然不知道他的通信地址,雖然我是那樣的熟悉他的那些地方,以至於我以為我閉着眼都可以走回去的。我也想過給他打電話,可是由於他常年在山區奔波,他的手機總是不在服務區,再後來他的手機就是空號了。 在那一天,我拿到回國機票的那天,我失眠了,是整夜的失眠。我無數次的想像着,我找到他時的情景:他還認得我嗎?他有沒有變?我一定要悄悄走進他,嚇他一跳,然後,我會撲到他懷裡,我會咬他,使勁地咬。。回國以後在家裡的幾天,我魂不守舍,我知道我的心在哪裡,我要去我心在的地方。 盛夏的昆明有些微的涼風,街上有許多穿着花裙子的姑娘騎着單車一晃而過,風情萬種。我奔波在我記憶中的,所有有關他的地址,但都人去樓空。我去了大理,希望能找到一點他留下的痕跡,可是除了有我那在風中滴着血的心以外,還有什麼?或許還有蒼山、洱海可以記得的我們的故事。那一別真的成了我們的永別嗎?我的幸福,我的思念,我的夢,我的心都該往哪裡去呢從此以後?象一個被大人寵慣的孩子,突然被人拋棄在荒野中,我茫然着竟忘了悲。 不知道怎麼回的昆明,那一路模糊的山林村莊啊。只有搖晃的街燈伴着我在那兒走過了最後的一晚,我知道,再也不會有一種眼神看得我心慌意亂了,我知道,我從此真的成了一個不歸人。 本以為再也不會有他的消息了,沒想到離開北京的前一晚,卻發現了一個咖啡屋與我們在昆明時常去的咖啡屋的名字一模一樣。我本能的就走進去了。在那裡我見到了一個人,不是凌雲,卻是他以前的助手:阿丁。阿丁和我說話的時候很平靜,他說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凌雲的母親意外去世了,他和大哥商量後決定,變賣在大陸的所有資產回台灣。阿丁繼續說:凌雲說,他自由了,他要去歐洲找你。我說,不能。阿丁卻說,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該相信阿丁,我可以相信他嗎?我不了解他,我也不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我甚至懷疑我是否曾經了解凌雲。但我愛過他,我確定。他來歐洲了嗎?那他在哪裡?會不會在某個地方,走在前面的那個人突然轉過頭來看着我,就會是他呢? 你見過海市蜃樓嗎?你會認為那是真的嗎?你會去找它嗎?凌雲曾經這樣問過我。 我說:不確定,或許不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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