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5

暑假到了，小鈺如約把稿件拿到雲楓家，有的時候還會在雲楓那裡幫忙抄寫校對，羽白也經常不請自到地過來幫忙，所以他們工作的效率很高，假期過半，已經拿到了不少的稿費。

這天，小鈺和媽媽一起到舅舅的工廠去，路上媽媽問小鈺：“那些抄稿校稿的工作你都拿給你的同學去做嗎？”

“是啊，我們有幾個同學家庭挺困難的，所以想利用假期找一些工作，為家裡減輕一些負擔。”

媽媽點點頭：“這些孩子不錯，難得這麼懂事，他們的學習怎麼樣？”

“當然是好學生了，應當說是尖子生，而且人品也好。”小鈺由衷地誇讚着。

“那你以後要多向人家學習，在生活上多幫助人家才對。”小鈺笑着點點頭。媽媽接着又問：“最近怎麼沒看到你和鍾岩聯繫呀？”

“他要利用暑假上美院的繪畫班，還要練畫，所以聯繫就少了。”

“那你可以多打些電話，鍾岩是個好孩子，我蠻喜歡他的，有時間讓他到家裡來玩，別忘了邀請人家。”小鈺無奈地點點頭。

小鈺和媽媽乘坐的轎車開進了京信印刷廠的大門，這個印刷廠是北京一家較大規模的工廠，小鈺的舅舅是這家工廠的廠長。小鈺的媽媽袁芹也是這家工廠的重量級客戶，聽說袁社長到了，小鈺的舅舅和幾個副廠長親自下來迎接。

他們一起來到廠長辦公室，舅舅拉着小鈺的手說：“哎呀，我這個外甥女越來越漂亮了！姐，你要小心男孩子打她的主意呦！”

袁芹笑着瞪了他一眼，“你老大不小的還沒個正經，說正事吧，書印的怎麼樣了？還有我托你的那件事辦好沒有，你可別馬馬虎虎的，這可是你姐夫的老戰友，你上點兒心。”

“你放心吧，我已經辦好了，這樣吧，咱們先到車間去看一下。”然後對小鈺說：“你在辦公室等我們一會兒，冰箱裡有汽水，書櫃裡有書和雜誌，困了睡一覺也行。”

他們走後，小鈺從冰箱裡拿了瓶汽水，又從書櫃裡拿了本雜誌，坐到舅舅的辦公桌前。她看見舅舅桌上擺了一個小猴子的“不倒翁”，就碰了一下，小猴子頑皮的樣子把她逗樂了。小鈺無意間瞥見桌子的角落裡放着的一份卷宗，卷宗是翻開的，它的右上角貼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好熟悉呀，在哪裡見過呢？突然，小鈺想起來了，她在李雲楓家的那張全家福中見過這個人，應該是李雲楓的爸爸。

小鈺好奇地拿過卷宗，但看到的內容把她給驚呆了！

“李運通因製造假帳、挪用公款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並開除黨籍及公職。”天！小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己搞錯了，她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在家庭主要成員一欄里，小鈺還看到了李雲楓的名字，他真的是李雲楓的爸爸。

李雲楓的爸爸沒有死，而是在監獄裡！難怪李雲楓從不談起他的家庭，原來是這樣。雲楓的爸爸竟是一個犯人，這對雲楓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小鈺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樣的家庭環境，使李雲楓過早地背上了體力和心理的雙重壓力，雲楓實在是太不幸了。

從舅舅那裡回來，小鈺心中一直藏着這個秘密，她忍了幾天，終於還是偷偷去找舅舅證實了這件事。原來，在舅舅做主任時，李雲楓的爸爸是廠里的會計科科長，因為另一個案子，才被查出造假帳和挪用公款的問題。出事後，李運通因冤枉還上過訴，但被駁回了。看舅舅的表情似乎有難言之隱，詳情不肯說，小鈺也不好再問下去。

小鈺心事重重地從舅舅的工廠出來，不知不覺來到了李雲楓家門口。

小鈺在門口徘徊着，不知如何是好，想見雲楓，又怕萬一自己忍不住問起這件事會傷他的自尊，可是，不找他，心裡又實在憋得難受。天很熱，太陽烘烤着大地，小鈺靠在一棵樹下猶豫着，最後還是決定不見他，既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何必再去揭這個傷疤呢，不如乾脆把它留在心裡。想到這兒，小鈺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沒走幾步，就聽見李雲楓在叫她。

雲楓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一條藍布褲子從大門口跑了過來，“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這幾天我和羽白把稿子都趕出來了，再整理一下就可以了。”

小鈺有些尷尬和慌亂地說：“我只是路過這兒，也沒什麼事，所以就沒進去。”

“不對，剛才院裡的阿姨告訴我，看到你已經在門口站了半天了，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小鈺低下頭，猶豫着，不知該如何解釋。

李雲楓低下頭仔細端詳着小鈺，“你一定有事，你的臉色不好，發生了什麼事？能告訴我嗎？”

小鈺趕快說：“真的什麼事也沒有，我要回家了。”說着轉身要走。

雲楓拉住她，“還說沒事，回家的方向都走反了。”他微笑地說：“走，我知道一個很美很安靜的地方，我們去聊聊天。”

他們來到附近的一個公園，公園深處有一條河，他們坐在河邊的堤壩上。這裡的確很安靜，堤壩下面一半是石頭砌成的，上面一半是綠綠的青草，兩邊的垂柳在微風中飄飄搖搖，雲楓和小鈺坐在草坪上，雲楓望着周圍的景色說：“看，這裡多美啊，但我更喜歡它的幽靜！我經常到這裡來看書，看累了，我就躺在草地上睡上一覺。當我感到不愉快的時候，我就會來這裡，一個人坐着，對小河說些心裡話，心裡就好多了。”

他扭頭看看小鈺，小鈺還是一臉愁容，雲楓抬頭望着天空輕輕地說：“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什麼嗎？是燕子！燕子來了，春天也就來了，是你把春天帶給了我，讓我從冰冷中漸漸融化，讓我重新找到朋友和關懷，你改變了我。”雲楓拔起地上一朵小野花，遞給她：“謝謝你！”

小鈺接過野花，不知為什麼，一滴淚竟從眼中滴落下來，這使雲楓不知所措，他緊張而茫然地望着她。

小鈺艱難地開了口，“雲楓，我舅舅是京信印刷廠的廠長。”

他驚愕地看着她，小鈺低着頭繼續說：“前兩天，我無意中在舅舅那裡看到一份檔案，檔案里那個人我見過，我在你們家的相框裡見過他的照片，你的爸爸是不是叫李運通。”

她慢慢抬起頭看着他，雲楓緊盯着她，他的手顫抖着攥起拳頭，慢慢地他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呆呆地注視着前方。

他的神情把小鈺嚇壞了，“對不起雲楓，我不是故意要窺探你的秘密，這真是我無意中知道的，我……”小鈺還沒有說完，就被雲楓打斷了，“你剛才說你舅舅是那裡的廠長，他是不是姓袁？”

小鈺趕快點點頭說：“是，他叫袁彬，你知道他？”

雲楓的臉有些扭曲，他緊咬住牙，一下從草地上竄起來，轉身要走，小鈺趕緊拉住他的胳膊，“雲楓，你等等，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我也知道這件事會傷你的自尊，我保證，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雲楓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他甩開小鈺的手，飛快跑開。小鈺沒想到雲楓會這麼生氣，她望着雲楓的背影，傷心地流下眼淚。

一連幾天，小鈺都沒有去找雲楓，她想過幾天等雲楓的氣消了，會諒解她的。其實，小鈺心裡也很委屈，她實在想不明白李雲楓為什麼會對她知道他爸爸是犯人這件事這麼在意，她很想弄明白這件事。

到了第四天下午，小鈺來到了雲楓家，家裡只有雲楓的妹妹，“請問，李雲楓在家嗎？”

小姑娘搖搖頭，“我哥哥不在家，他出去幹活了，到傍晚才能回來。”

小鈺吃了一驚，連忙問：“出去幹活了？那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幹活嗎？”

這時，身後響起了羽白的聲音，“小鈺，你跟我來一下。”

小鈺跟着羽白來到她家，羽白把一摞稿子遞給小鈺。

“周小鈺，雲楓托我把稿子還給你，這些稿子已經幹完了，他說稿費他不要了，以後也不讓你再拿稿子了，他已經找到新

工作。”

小鈺驚地看着羽白，她不明白雲楓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疑惑地問：“雲楓現在在哪裡？”

羽白看到小鈺的樣子心裡很高興，她當然知道雲楓在哪裡，但她是不會說的。從這兩天雲楓的表情和舉動來看，他和周小鈺一定吵架了，而且好象相當嚴重。羽白不知其中的原因，但她卻非常興奮，因為她希望從此雲楓不會再理周小鈺。此時，她裝作很同情的樣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不過我很了解雲楓，他決定的事，一般是很難改變的。小鈺，我不知道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我還是勸你，既然他決定要疏遠你，你努力也沒有用，你還是放棄吧。”

小鈺聽羽白這麼說，也不想多說什麼，謝了羽白，抱起稿子轉身離開，她想等到傍晚雲楓回來後親自問個明白。她剛走到大門口，小蘭追了出來。

“姐姐，我哥哥在北海公園幹活。”                  

小鈺彎下腰微笑着問：“你知道他在北海公園幹什麼嗎？”

“聽哥哥說，他每天划船到對面的小島上給茶館送水。”小蘭眨着一雙大眼睛說。

小鈺輕輕地摸了摸小蘭的頭，“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小蘭笑着搖搖頭跑了回去。

小鈺想不明白為什麼李雲楓突然判若兩人，想到李雲楓做的這些事情，又忍不住生氣。不就是無意中自己發現了他爸爸入獄這件事嗎？居然做出要和自己斷交的架勢，也太過分了吧！不行，我必須要去問個明白，要不自己也太委屈了！小鈺把稿子放回家，就直奔北海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