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這篇東西就是為了紀念好友老王。就在幾天前,他匆匆忙忙走完了他年僅46歲的人生旅程,在男人事業的鼎盛時期,拋下兒子,老婆和四個博士研究生黃鶴西去了。為此我的心除了震驚,悲痛之外,還兼有對生命脆弱的無限感慨。 老王像雲一樣流浪到我的生活里來,又像雲一樣的隨風而去。他在我的記憶里若隱若現,且不連續。當他的容貌再一次鮮活在我的眼前時,讓我不禁想起幾年前我給他照過的,也是唯一留在我的影集中的那張"金雞獨立"站在懸崖邊上的照片。那時的他,笑得質樸,憨厚,但又很陽光。看到他用一條腿在陡峭的崖邊晃動着時,我不時的提醒他小心一點,而他卻笑呵呵地說,沒事的,我是從大山里走出來的,也是在懸崖邊上玩大的人。 說來奇怪,認識他,是從認識他的家庭成員開始的。他的兒子比我的兒子小一歲,但個子卻比我兒子高,這一定是遺傳了他的基因,因為他在我的印象里就一直是又高又壯的。我們兩家住得很近,但大人之間並無來往。有一個周日,一個長的募高馬大,卻有一張孩子臉的人敲開了我家的門,他說是我兒子的朋友,我就客氣的請他進來。兒子出來後,兩個孩子說了會兒話,他就一個人手捧着一本書,自顧自的趴在地板上認真的讀起來了。我是個愛讀書的人,所以一下子就喜歡起這個才剛剛認識不久的孩子來了。看看時候已經不早了,我有意留他在家裡吃個便飯,但他說過是上海人,所以我就讓他事前和他的父母打個招呼,以免事後落下埋怨。 有一年,我利用業餘時間去上數據庫的課,學校的校長讓我負責送一個他的員工回家,真是無巧不成書,而這我每天課後送回家的人就是那個孩子的媽媽。一來二去,慢慢地我們之間就變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從談話中我了解到,他們不是純粹的上海人,男人在上海生化所工作,現在在美國大學裡做博士後研究。女人原來在上海的一家鼎鼎大名的外企做業務經理。 一個夏天,我們就是在每天一個多小時的路上,談論着過去,今天和未來。但我從未見過她的男人,孩子的爹爹。 課程結束後,我們就各忙各的事情,很少來往了。 一年後的一個周末,我們全家去參加一個由朋友組成的郊遊。在人群中,我認識了老王,他也是來參加聚會的,他們全家都來了,他的太太,也是我的朋友做了我們認識的介紹人。因為我們兩年齡相仿,話也算投機,所以在整個郊遊的過程中我們始終都在一起。 後來,聽說他要回國,而且讓孩子和老婆先回去了。等我再一次看到他時,美國的"家"就只剩下他自己了。那時他很落寞,人也瘦來許多,在美國他沒有什麼朋友。所以閒下來時,就往我的店裡跑,和我聊聊天,說說話。我知道他太太,我的朋友是真想留下來的,但他的老闆沒有錢了,他一直努力再找一份工作,但始終未能如願。我很同情他們,但卻一點也幫不上忙。他老婆走後,他又出了場車禍,還好人沒事,只是車子需要修理,我幫他忙前忙後,算是盡了一份做朋友的薄力。最後他把車也賣了,我的車就成了他的車,有時他把我的車碰得坑坑扁扁的,老婆罵我不小心,但我從未埋怨過他。我知道他心裡感激我,但卻從未說出來過。這也算是朋友之間的一種默契吧。最後我又把他送上了回國的飛機,臨別是,他對我說,回國時一定要來上海看他,我說,我一定會去的! 幾年後我帶着兒子回國探親,特意買了張回程從上海轉機(逗留兩天)的機票。我履行了我的承諾,特意去看看他們。他們全家很熱情的款待了我們,他回到了原來的單位,看得出來他過得很愜意,還買了房子和車子。他的太太和朋友還一起把一個外貿公司做的風風火火,有聲有色。看到他們一家人幸福開心,我也打心眼裡為他們高興。人有時就是這樣,你關心的人開心了,你也會跟着一起開心。 前幾個月,聽說他的太太和兒子回美國了,是為了他兒子在美國讀書的事,我請她們到家裡吃了頓飯,我們聊了很久才散去。 不久就傳來他患肝癌的惡號,一個星期後,人就沒有了。據我老婆講,直到最後,他都很清醒,他在農村的妹妹想先回老家去,過些日子再回來,他說,我就有兩天了,如果你能等就再等兩天吧,兩天以後,他真的就去了。當時和他一樣患肝癌晚期的兄長還躺在同一所醫院的病床上。 老王生前很節儉,臨終時留下遺屬,把一切錢物都留給他的兒子,他這是放心不下遠在美國讀書的兒子啊! 人生無常,生命何其脆弱。我們每一個人,都要好好活着,珍惜生命,在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