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離世而去了。

雖然很早就已獲悉他的癌症再度惡化，從表姐EMAIL中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時，我還是非常地震驚。冷靜下來後，突然覺得內心好象一下空了一大塊。

姑父和姑姑都是很老實很本份的人。他們帶着一雙兒女，和90高齡的奶奶一起住在江蘇老家一個平靜的小村鎮。聽父親說，姑父曾是威武一時的軍人，後來專業到那裡的一個合作社工作。自小在北方長大的我很少回老家，因此我和姑父的接觸並不多，跟他也不是很熟。96年到上海上大學後，我們見面的次數才漸漸多了起來。

一次他來學校看我，被我興高采烈地拉去食堂吃飯。當時好象點的是每份5元左右的套餐。姑父一定堅持要自己付帳，被我斷然擋住了。吃飯時他耐心地聽我不着邊際地嘮叨，偶而微笑着插上幾句。有句話他反反覆覆說了好幾遍，好象是：“咱們家的孩子就你最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學習阿！”臨走時他硬塞給我近一百元錢，還留給我一大堆讓我足足吃了近一個月的土特產。

上大學期間有幾次乘船回老家過節，姑父一家對我的款待總是熱情有加。每次都讓我住最好的屋子，還為我準備了新被子，新臉盆，和新脫鞋。一日三餐的豐盛自不必提，姑父還經常親自下廚為我烹飪道地的家鄉菜來盛宴我的“饞蟲”。因為是在農村，夏日少不了有碩大的蚊子橫飛。我每次吃飯靜坐桌邊時總會遭遇蚊子的“偷襲”。每每此時，姑父總是一邊忙不迭地向我碗裡夾菜，一邊使勁兒地搖起蒲扇幫我趕蚊子。當然，他也總不忘把那柱燃着的蚊香挪到我的腳下。

我讀大三時姑父被查出患有晚期癌症。一日驚聞醫院下了他的病危通知，我匆匆收拾行裝回老家去探望。病床上的姑父形容枯稿，眉頭禁瑣着，氣若游絲。奶奶拉着他的手，急得直抹淚。我走到近處輕聲問侯他。他看見我時，嘴角浮起一絲欣慰的微笑，繼而斷斷續續地說：“你怎麼來了... 不要...耽誤學習阿..."。記得那次我給姑父買去了很多非時令的很好的水果，有大大的紫葡萄，還有很甜的冰糖橙。可惜他都不能吃。病榻上的他最喜歡吃的也是最經常吃的，竟是切成小塊的甘蔗！

出國前和父親一同回老家，最後一次見到姑父。在死神身邊打了個轉兒的他精神大不如以前。可就是那時的他，竟還拎起魚杆去河塘里釣魚給我吃！飯桌上還是象以前一樣滿是豐盛的飯菜，姑父的拿手好菜仍是一如既往地據在其中。

......

姑父就這樣走了嗎？這一切是那樣地不真實。那個去學校探望我的姑父，那個為我搖扇子趕蚊子的姑父，那個為我去河塘釣魚的姑父，那個總是笑盈盈誇我學習好的姑父，就這樣，永遠地離我而去了嗎？？

如果這世界上有靈的話，姑父，我定要買給您最鮮最好最貴的水果，你也一定要嘗嘗其中那水靈靈的大葡萄！很甜的，也很淳，就象您對我深深的，不經意的關愛。

姑父，就讓我用這篇文字為你送行。願這些字句變成一盞暖暖的燈，燃着我對您永遠的感激和思念，照亮您前行的路。

一路走好，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