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何以堪 |
送交者: 樹猶如此 2003年04月06日22:52:04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一 深夜的公路上,身邊開車的朋友大約不耐長時間的沉默,清了清嗓子,卻仍不知該如何安慰我。我也說不出,即使可以不遮攔地流淚於人前,但如果我不能確信能得到真正的理解,我張開的口也吐不出一個字,一個關於張國榮的字。我會懷疑朋友因為愛我而附送的同情,其實隱忍着他們的驚訝:小女孩時幼稚痴迷尚可原諒,為何今日還執著於這虛幻的所謂的愛? 我不敢說,因為我正虛弱於不知如何證明我愛。我羨慕唐,他可以睹物思人,情不自禁,他的沉湎與憔悴正是理所當然的。我也羨慕阿梅,她可以為不需掩飾地哭倒於佛前,。比起他們的相信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為離去的人做點什麼,我不但缺乏方式,甚至不能確信我有資格。這份痛,我不知如何行諸於言。 證實消息後的第一刻,想打電話給舊年一起哭笑痴迷的好友,為了可以把這份創痛放肆地哭出聲來。電話終於掛通,話題卻漸漸游離,因為電話的她已不復當年。中間隔了多少年,她已為人妻母,又忙於打理生意,少年情懷不再是情理當中。我卻如何解釋,難道這麼些年頭我不曾學會什麼?其實我的稜角也漸漸磨平了吧,只是在這幾日,我又成了當年那個拚命燃燒的少年。 或許我愛他,因為他是在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之一;或許我愛他,因為他從不令我失望。或許,愛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愛,就比一切更真實。如果這份愛曾持續多年,沒有人可以質疑我為何刻骨銘心。 二 原來,不能為你所愛的人做哪怕一點點事,是那麼遺憾。原來隱隱以為,或許今生的某一個時刻,會和他在世界的一個角落相遇。即使只談談我當年的痴迷,然後兩人相視一笑,我也會相信我曾給他帶去一點愉快。我願意從現在起相信有鬼神世界,這樣我就可以繼續想:其實我還有機會為他做點什麼。死別是最大的絕望,我第一次真正領會。 在SARS流行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到Chinatown 去搜尋他的歌碟影片,如其他購買者一樣在紀念他 --但恍惚中我以為可以此留住他。少年時代只在他歌中存在的人生風雨,如今我已經歷。當我剛剛開始證明我做為一個人的美麗時,那個曾給予我激情熱望的人,卻已永不再返。世界寥落了,也寂寞了。 三 盡力保持着日常的生活規律,因為他們說這樣可以令人更快從傷痛中復原。不過是生活的整個調子變低沉了,聽到他的歌聲或影像就可能落淚,夜裡怕靜整夜開着廣播,卻不能是粵語歌不能是國語歌不能是純音樂,只有英文歌可以讓人少些聯想。 這些,都會隨時間淡去吧,但我怕永不能開解的,是不能知道他最後那一刻的想法。他是純真略帶迷惘地微笑如在“異度空間“的開頭片段;還是確定的,放肆盛開的笑如在“春光乍泄”;又或是重新如他在十幾年前無憂無慮的笑?在他如流星划過夜空那一剎那之前,對人生是覺得不再留戀,還是已臻完滿。 我是害怕他覺得無可留戀。我知道歌迷影迷們對他來說其實是遙遠的,他不能確定他們是否真正了解和接受這個真實的他,所以那些千千萬萬的人的愛,都顯得不那麼重要。我知道因為他的離開受到重創的,還是那些與他最親近的人。但遙遠如我,竟也不由自主覺得受到傷害,痴頑地想問他難道不知我們曾在他的歌聲中輕輕觸摸他真摯執著的心靈。 無論多麼重要的問題,也未必會有答案。那份摧心的痛楚,也不會令我否認,他的家人更有權利決定,是不是公開那份能令我們更接近那一刻的他的遺囑。沒有確定答案的事,生命中有許多,我不會抱怨的。我唯願他那一刻,是真正快樂的。他的一生,已經傾國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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