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土豆的幸福 / 白鴿子

郭達和蔡明，是內地綜藝圈我所欣賞的一個組合。從學生時代聽聞姜昆和李文華各奔東西、後來目睹趙本山和丹丹一拍兩散，而郭達年年換小品，歲歲老搭檔，還真是央視一道溫暖的風景線。

 今年春晚郭達蔡明的小品，有句台詞很普通，卻深深地打動了我--

 土豆恆久遠，一顆永流傳。

 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巴爾第摩讀書時聽到一對小戀人的故事。男生人很聰明長得又帥，和女友交往幾年開始談婚論嫁。女友對他沒特別要求，就是希望他送自己一顆漂亮的結婚鑽戒。按他經濟實力好象也沒什麼障礙，但不知道怎回事，這位帥哥嚴詞拒絕，說那得三個月薪水呢。一句話傷了女友感情，難道一生幸福還不如一季度工資值得投資？爭吵之後，兩人分手。分手後，帥哥一氣之下跑回中國，找了個女孩閃婚。不僅如此，給自己買匹寶馬車，帶着新婚太太在校園附近兜風，算是出氣。

 一顆鑽戒的對話，竟能讓多年戀情雞飛蛋打。那麼，到底什麼樣的定情物，能說出戀人心裡的三個字？

 2010年是老爸老媽金婚年。和同齡人相比，打小我既象獨女，又象老來得女，總之是“撿稻草”（70後俗語，意思是違反計劃生育超生出來的）。這種年齡優勢最大的體現在於，小學開家長會，基本上老師都是挑父親做代表發言，很讓我有種自豪感。父親，是我心目中好爸爸的典範，可是作為老公，從沒見父親給母親買過戒指、項鍊這些首飾。前年春節，媽媽讓我陪着她去千年翠鑽，給自己挑上一款白金項鍊，爸爸唯一的反應，就是欣然首肯、微笑默許。

 不過，他們倆的感情，和電視劇《金婚》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年輕時少不了吵嘴磨牙，中年時有幾道差點邁不過的坎兒，年老時相依相伴到白髮。

 記得有一次，重病中瘦弱蒼白的爸爸彎着腰，蹲在母親床前，為她送上一頓熱騰騰的晚飯。不為別的，為着母親最能從這種服務的行動中，感知父親的愛。我當時心頭一酸，一熱，感動不是用眼淚可以詮釋。這幅畫面，在女兒心尖投下一道最有深遠意義的影子，它最終化解我長達二十年對婚姻的排斥與恐懼。而他們這種持守，無論從動輒“負責”的60後，還是從崇尚“奮鬥”的70後、追求“感覺”的80後來看，都是種奢侈的幸福。

 也許正因如此，姐姐的婚姻歷經百轉千回之後，如今同樣幸福着。然而，姐姐有個遺憾，只有我這個妹妹能了解。那就是，姐夫從未給她買過結婚鑽戒。以前不明白，為什麼姐姐在有人向我求婚時，總不忘問上一句：戒指呢？看完《蝸居》，我才更加明白姐妹之間互相的影響，有時實在是父輩所缺失的幸福，對下一代的心理投射。

 我深深地知道，姐姐所需要的，並不是鑽戒本身。姐姐是家裡第一位基督徒，她曾在婚後和我說過一句話，是我們倆人一起開車在高速公路上時說的，一輩子都刻在我心裡：“耶穌在十字架上沒享受過愛情，一想到這，即便這輩子沒有愛情，也甘(死)心了！”

 難怪，《和平的器皿》詩歌作者法蘭西斯如此祈禱：

 哦！主啊，使我少為自己求，

少求受安慰，但求安慰人；

少求被了解，但求了解人；

少求愛，但求全心付出愛。

使我作禰和平之子，

在赦免時我們便得赦免，

在捨去時我們便有所得，

舊我死去時我們便進入永生。

 如今，姐夫和姐夫的幸福，就象美國人所熱愛的土豆，談不上叫人眼前一亮，但天天離不開。聖經說：吃素菜彼此相愛，勝過吃肥牛彼此相恨。煮土豆、炸土豆、烤土豆、炒土豆，土豆泥、土豆燒肉、土豆沙拉，只要你能想得出來，怎麼做統統都好吃，讓人從眼睛到肚腹充盈着喜悅和滿足。這種幸福雖平凡無奇，透過善于欣賞和發現的眼光，卻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彼此的分分秒秒。

 如果說鑽石與土豆，代表兩種愛情觀，那麼再來看看鑽石的特點。鑽石：均勻剔透、世界上最硬、化學性質穩定，這使鑽石有純潔無邪、無堅不摧、永遠忠心或矢志不渝的含義；另外鑽石的開採困難，儲藏量小，成本高，使它成為現在最昂貴的寶石，這使鑽石增加了高貴、富貴的含義。

 鑽石所象徵的意義，文化內涵超過實用價值。鑽石的外表，比內涵更能給人帶來片刻的愉悅，不如說它滿足了人布滿塵俗纏累的虛榮，超過它滿足人對永恆愛情的簡單渴望。

 這月在山東意外參加一場婚禮。主持人為新郎新娘獻唱-小小兩個環。旋律響起，瞬間將我拉回99年的聖誕。那時，我和哥哥受邀請，為好朋友潔的教會婚禮獻唱。經姐妹推薦，選中《小小兩個環》。歌詞是這樣的：小小兩個環，圈住我和你；就在基督里，讓主愛顯明。愛情不是口裡的甜蜜，愛情不求自己的歡喜；愛是接納全部的你，愛是忘記受傷的回憶。

 如果離開基督，人的愛情能維持多久呢？根據婚姻專家統計，不超過三年。三年,足以讓一對相愛的人走完從相思——相愛——相親——忍耐——麻木——冷淡的過程。愛情雖然不是婚姻的全部，因為婚姻是神所設立的，是一份根植於上帝血約的盟約、一句從一而終、生死不渝的承諾。而愛情如果失去了激情，婚姻失卻了愛情，靠什麼着陸，靠什麼為愛保鮮、保險？鑽戒的高貴，又能抵擋私慾的誘惑，磨滅人心的貪婪嗎？王怡《2012》影評《萬物的結局近了》有句話相當經典：（這影片太悲觀），連世界都毀滅了，人心中的自大，竟然還沒被毀去。

在很多人心目中，鑽戒代表堅固與高貴。而我，倒寧願羨慕一顆土豆的幸福。如果有人問，你喜歡鑽戒做定情物嗎？我會說，如果一顆差強人意的鑽戒離幸福那麼遙遠，我更喜歡一枚甘心樂意的紙戒，只要上面寫滿關於土豆、平凡、知足和愛的創意，流傳到世世代代，讓孩子們蒙受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