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整數年後的聚會是一件大事兒，好多同學從五大洲四大洋趕回來，熱鬧一下。真不湊巧我的飛機被颱風擋在新加 坡，錯過了兩天精彩的重溫舊夢運動。據說有很多耐人尋味的聚會場面，同學們事後在網上議論了好幾個月。我在最後一天下午趕到，只剩下一大堆男生準備大喝 一場。

我走進賓館電梯的時候想，她肯定不會在了吧？

推開賓館房門，她坐在正對房門的椅子上。孩子似的臉孔好象從來沒有改變過---很長的眼睛深入眉梢，梳着兩隻翹翹的辮子，笑起來的時候周圍的空氣會隨着她的身體一起震動。她邊上坐着我大學時候的橋友，英俊的小伙子長着歐式的鼻子和下巴，正在和幾個男孩打牌。

我看着她，“你一點兒也沒變。”“你也沒變。”

我沖他笑，“你還打橋牌嗎？”“俺早不玩兒那玩意兒了，太費腦子。”

時間回到大學本科，我和他住隔壁宿舍，一到周末或者晚上就開牌局。這一次她問我是不是一起騎車回家，因為我們都住在西郊的很近的兩個大院。我們倆兒經過他的宿舍門口，他白了我們一眼，嘟噥出一句“就這點兒出息！”

從學校西南門到西郊主路有一條街叫蘇州街。當年沒有現在的高樓林立的繁華景象，路邊多是低矮的平房院落，小馬路不很寬，行人車輛也很少。我們一輛二 八車一輛二六車，並行着穿過寂靜的街道，初次通行話語不多，感覺時間過得很快。到了她們大院門口，我們約好周一早晨一塊回學校。

清晨，我跨在車上一隻腳踩着馬路崖子，等在她家大院對面。她在院門口輕靈地翩腿下車朝我走來，很長的眼睛深入眉梢，梳着兩隻翹翹的小辮子。那時候我們都穿綠色的軍裝背綠色的軍挎，但是今天她的嘴唇顯得紅潤。我唐突地問了一句“你化裝了？”她沒有回答，似乎有點兒生氣。

我至今仍然深深後悔那唐突的一問，雖然她不一定記得也未必在乎。

回到學校，我立刻就遭到牌友們的一致痛罵。因為我不在，就不參加打橋牌，害得哥幾個素了一個周末。我和他當時正在學習一種“中華精準制”得叫牌法，他很忌諱和其他叫牌法混了。

大四的時候他和她一起到外地實習，我滿以為他們倆會成為一對兒，沒成想回來的時候她就有了男朋友，是一個高年級的成熟懂事的善解人意的學生會幹部。

她帶着男友來到我們這裡介紹給大家。我和她及他不是一個班的，她一個人來到我的宿舍，我們面對面坐在桌子邊。

她不像以前一樣穿軍裝，而是一條花格子連衣裙；兩隻翹翹的辮子也編了起來敷貼地搭在胸前。她變成一個文靜的姑娘了。。。

時間又回到現在，同學聚會之後我和她又約了一次喝茶，一番人生不堪回首的感嘆。我被告知當年他給她寫過一封信，不過裡面多是同志式的革命友誼。

碩大立地的玻璃窗外是西郊的一個高檔住宅小區，街面精品商店琳琅滿目，紅男綠女穿梭往返。

當年這條街是西郊唯一的交通要道，行人不多路邊好象還有農田。。。我依稀可以看到一對男女大學生，穿綠軍裝背綠軍挎騎兩輛自行車，寂靜無聲地從窗前穿過。

潛伏

2010-4-23草 2010-4-30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