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左手是仁慈的,但他的右手卻是殘忍的。於是乎,手掌翻覆之間,便有了天堂,有了地獄,快樂向來輕盈,於是它翩然而沓至天堂,淚涔涔而心沉沉,它無奈的墮落於最低處,地獄由此誕生。短短七日之內,我展轉於所謂的天堂,所謂的地獄,只覺得世界的距離更大了,面貌更模糊了。
漫漫9天之後,面對着緊閉的大門,我意外的被鄰居告知父母去了姨母家,而後她湊近我耳邊用及其平淡的語言對我說,可悲那句話卻像極輕的羽毛墜落心湖,激起了十層驚濤駭浪,浪花激盪着眸子,竟化成了噴涌的熱淚。一時間,我石化在那,只有淚水漣漣,打濕衣襟。而後種種,竟被淚水湮滅,只記得那時爸爸把我帶到那個放着靈柩的地方,而燭光映照着那熟悉而蒼白的面孔,讓我沒由來的心寒。我姨母才五十出頭,如果她像我爺爺一樣壽終正寢,那我亦能安心的為安眠於地母懷中的她祈禱。可那可惡至極的車禍,不過一秒,就足以與五十年的漫漫相抗。聽着父母談起撞車的慘狀,我的心似冰凍在死亡的肅殺中,從沒想過死亡離我那麼近,那麼近,以至於我能透過姨母的屍體觸到那寒入骨的冷。
聽到她死訊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甚至比那個司機還可惡。她走了,我去體會不到她瀕臨絕境時的痛苦,甚至還在和朋友談笑風生,嬉於車上,厭惡的甩掉那件紅色的外套,我噙着淚,翻箱倒櫃的找白衣服,刺目的紅,刺目的死,只覺得自己對着死亡,是無能為力的懦弱。
一周也過來,逆流成河的悲傷也漸漸乾涸,着實覺得可笑,上周還白衣素素,眼淚汪汪的我,在這個周末卻成了表姐的伴娘。坐在送行的車上,鞭炮放的正響,聲樂奏的正悅耳。結婚的氛圍,讓我有種錯愕,我就像執着只伸縮的命運棒,上周悲傷的那端漸漸向我逼近,而這周,死亡遠離的同時,是天堂的頌歌。
迷惘於人世,天堂地獄不過一線,而我卻被動的像個小丑作着配角,替死亡流淚,替快樂讚歌。只是想到葬禮上,一大群小屁孩在一塊嬉笑打鬧,於那黯黯的黑布白紗突兀着,只想到短短一周,所謂失去親人的悲傷轉眼烏有……
所有的所有。只讓我想起魯迅的一段話--
樓下一個男人病的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着留音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個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邊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親。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或許我還沒有這份站在世穢之外看生死,看悲歡的淡定情懷。我無法做到對一切事釋懷,姨母的死讓我耿懷,而表姐的出嫁讓我開懷。我努力的折騰着悲歡,亦或是悲傷努力折騰着我。然後,我累了。只是不曉,世人幾何。